12、

周圍來來往往的同學們都是笑意盈盈的，開學的第一天，樹上的樹葉們都開心的卷了起來。

一整天的暴曬終于在夕陽落下時結束了。葉子慢慢舒展開來，大家額頭，背后的汗水也被微風吹干了。

每個人都在悄悄地暗下決心，嗯！新的生活開始了，我要加油啊！來自五湖四海的學子準備在這里學著怎么去改變世界呢。

徐天繼續剛才的事問我：“還不錯嘛，看來你和同寢室的人還蠻合得來的。”

“還可以吧，大家都挺熱情的。”我若無其事的說。繼續穿過人群向操場走去。

“你媽說讓我好好照顧你，缺什么跟他們說給咱們寄。”他眨著大眼睛對我說，臉上不自覺地揚起了微笑。非常滿意我媽口中的那個“咱們”。

“昂，待會我給她回電話。”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操場上的人。享受著放空的感覺。

走了一會兒，我們坐在了操場最角落的乒乓球臺上。

一陣沉默后，徐天說：“我總感覺你現在冷冰冰的誒。”他仰著頭，看著天上快要亮起來的星星。“也不愛和我嘴貧了。”

我看了看他。

猶豫了，還是把想說的話憋回了肚子里。我不知道怎么去委婉的告訴他，我有些承受不起他現在為我付出的一切。他越付出，我好似越覺得理所應當。

“我以為你之前是因為高考壓力大才不愛理我的，現在都已經考完了，你還是不太愛搭理我。”他有些委屈的說道。

我故作輕松的回答：“嗨，也不是不愿意搭理你，我的性格，可能就是這樣。跟你相處時間長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低下頭，用腳尖捻死了地上的一只螞蟻。

“也是，可能是你的問題。性格怪怪的，難以捉摸，不善于交往，不然你怎么沒有朋友。”說完他嘴角翹了起來，但不敢看我。

我撇了撇嘴，“呸，哎哎，我沒有朋友要你管啊。”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除了我，也沒人吃你這套！”

“我靠，嘴賤啊你。”我白了他一眼。

他突然一步跨到我身邊，用胳膊夾住了我的頭，朝我的額頭親了一下。

我立馬推開他，“哎你！”

他笑嘻嘻的說：“終于沒有政教處的人來管啦！”

“神經病。”我抹了抹額頭上他的口水。

他又一把抱住我：“你看著我。”

他低頭深情的望著我的眼睛，停頓了一下幽幽地說，“我要來這個學校，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你不要有任何壓力。我只是想離你近一點，想盡可能的參與你的生活。”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里面好像有湖水一樣。瀲滟又溫情，心中有一絲不忍：我是不是對他太過分了，是不是不應該再傷害他了。

“我說過，你給了我歸屬感，我愛你的灑脫，你的任性，你的恐慌，你的無賴，你的惡趣味，你的間歇性神經病……你的一切。無論你在哪兒，我覺得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很踏實了。只求你理理我，不求別的。”徐天緊緊的抱著我。

是誰唱的，“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他的無微不至把我慣得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應的。哪有什么應不應該，需不需要，給不給予，全都是為了形容愛。

讓愛轉變成為另一個模樣陪在你身邊，任你擺布和踐踏。即使這樣，施與愛的人也不敢有絲毫怠慢，生怕你此刻的接納也稍縱即逝。

我不止一次的想擁抱他，對他說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負責，不拒絕在傷害著他，卻總差那么一點，總是差那么一點就能接受他了。

只是一直不知道，到底差在了哪里，

13、

走到女生宿舍門口，他摸著肚子委屈地說：“我還沒有吃飯呢。”

“呀，我忘了這事兒了，我已經和宿舍的人吃完了。”

“我知道，看到你們從食堂出來了。”

“不好意思啊。”

“沒事，我先去吃點東西，你上去收拾行李吧。”說完他雙手插口袋轉身就走了。

我追問了一句：“要不你和宿舍的哥們兒一起吃吧！”

“沒事。”他抽出來一只手，擺了擺，“他們和我一起出來的，他們去吃飯，我來找的你么。”

“那……”我有點歉意。

“快回去吧，有蚊子。”他又擺了擺手。“下次接我電話啊。”

“哦。”我點了點頭。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有些心疼，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在他心里一定把我當作可以結婚的對象了，而我還總是無視他，利用他然后推開他。就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才讓我失去了一個又一個朋友。會不會，再過一段時間，我也會失去他？我真的愿意失去他嗎？我在心里問自己。

14、

果然，回到宿舍就被馮玲玲審問了，趙慧也豎起耳朵一臉玩味地聽著。

馮玲玲說：“切，還說什么同學，我看就是男朋友。”她坐著抖著腿，像極了胡同里嘮嗑八卦的老嫗，就差一把瓜子兒了。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趙慧，兩個人雙眼放光，等待著我肯定的回答。

哎，高三的時候真好啊，大家都忙自己的事根本顧不上八卦別人。不像現在，閑暇時間多了，為別人操的心也就多了。

我大概解釋了一下我倆互幫互助的同學關系，以收拾床鋪為由結束了這次談話。不過馮玲玲依舊不依不饒，最后還在說：“我就覺得你倆有事兒。”我也懶得再說什么了。

躺在宿舍床上的第一夜，有點苦澀。有點想家。睡前跟母親大人通了電話，她聲音有點哽咽，怪我為什么不讓她來送我。我只能說其他舍友都是自己來的，學校的硬件條件不錯，讓她放心。

然后，我又開始想徐天，他其實是很傻的男生，傻到都不知道他在我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設定，就樂此不疲地對我好。每到深夜我就會反思，但天一亮我就又擺起那副德行去面對他。為什么我沒有和他永遠走下去的勇氣卻遲遲不說明，為什么還吊著他，還接受著他的好。

我一點也不酷，甚至還很賤。

總結完畢后，編了一條不痛不癢的微信，發給了徐天：今天不好意思啊，你吃的什么？吃飽了嗎？

發完之后，頓時我的負罪感就少了一些。看著他的頭像，是有一次上課無聊，他教我畫的立體正方形。學素描的人都會畫的那種，我畫的歪歪的，陰影涂的也不好。他卻說我很有天分，拍下來，做了頭像。

他很快回復了我：還沒睡啊？我吃飽了，嘿嘿。

我：沒睡，睡不著，有點慌張，不知道接下來的四年會怎么樣，突然有點想家。

他：慌張什么，有我呢。我也挺想家的，食堂的飯太淡了，在家吃慣了，口重。

我：少吃點辣的吧，好不容易戒了煙，夏天本就容易上火。

他：嗯嗯，想想也快大半年沒抽煙了啊！為了你。

我很討厭他這樣說話，本來還想多和他聊聊，一句“為了你”，讓我沒了所有興致。無論大事小事，我反感別人為我去改變自己。

我：別總說為了我，你為了你的健康。我又沒說過讓你戒煙。

他：其實就是為了你。我們宿舍的其他人都抽煙，真的，學美術的人都愛抽煙。不然畫畫一下午太憋悶，抽煙算是中場休息吧。今天他們遞給我煙，我都沒有接，怕你聞到后又咳嗽。

我：你想抽就接著抽吧。

他：別別別，我沒有那個意思。戒了挺好的，省了不少錢，對身體也好。

我：我先睡了。明天還得早起。

他：行，你別誤會啊，我沒埋怨你。那你早點睡。

我鎖住手機放在了枕頭底下。十分鐘后又有一條新消息。

他發了一條：我們美術學院在你們影視學院的斜后方，差不多三百米，你要是沒課就來找我啊，我多半時間應該是在畫室。

看完之后，鎖住屏幕，又放回枕頭底下。

過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第一次見他抽煙，被他嗆得咳嗽了，從那以后他就戒了。雖然不想承認，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我。拿起手機回復了一句：好的。

調整了一下睡姿，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深吸一口氣，被子還是家里的味道。

因為太累了，我睡的沉沉的。夢里夢到了徐天沖我大嚷大叫，還用力將一把刀插在了我的胸口，嚇得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坐起來，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看了看，凌晨兩點。心中恍惚的琢磨，“這人還是不能太缺德，要不你欺負的人一定會用另一種方式報復你啊。”

放下手機，整理了一下枕頭，又躺下小心翼翼的睡去。

15、

為了延續我吊兒郎當的做派，我準備每次上課都主動坐到教室的最后，不是為了標榜自己有多叛逆，只是不太喜歡后面有人。

馮玲玲和趙慧并不理解我的做法，她們去了前排，說要給老師們留下好印象。

而楊佳欣卻和我坐到了最后。

她用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悠哉的轉著筆：“我非常不喜歡粉筆末，我不是為了陪你，我是為了躲末兒。”

我笑出了大白牙：“哈哈哈行，我也是躲末兒，我氣管不好，愛咳嗽。”說罷我假咳了幾聲。她也被我逗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你小點聲笑，我心臟不好。”說罷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我笑嘻嘻的彈掉了她轉著的筆。

心想，一定要給徐天發信息。你看，我有朋友，誰說我沒有。

16、

“鈴鈴鈴”，我的大學生活開始了。這鈴聲聽著熟悉又親切，雖然還不認識周圍的人，不熟悉這里的環境，但是，我還真有點愛上了這種新的體驗。

大學課堂上，座位是靈活的，沒人管你坐哪兒；老師是靈活的，沒人管你學不學；課堂是靈活的，沒人監督你打開的是書還是雜志。沒人在乎你嘴里的口香糖是什么味兒的，也沒人在意你是要睡覺還是記筆記。

用導員老宋的一句話說就是：“大學靠的是自律。大學其實不是學校，而是社會，你從這里能得到多少全憑自己本事了。”

班里有三十位學生，男女各一半。導員老宋是個三十多歲的男性，臉上總有刮不干凈的胡渣，手里愛盤珠子。他的管理理念就是“自己看著辦”。

“男生有事自行解決，女生有事找我也不方便。”他說。

于是除了副班長是個男的，其他班長、學習委員、生活委員、紀律委員都是女的，全權交給每個班委，他就避嫌了。

“哎，你說導員是不是吃過女學生的虧啊。”我向楊佳欣發問。

她鄙夷的看著我，“你剛剛的表情好三八啊。”

競選班委的時候場面很是激烈，想不到大家都這么積極的去表現自己。后來我才知道，大學里入黨、獎學金、學校福利都和學生干部掛鉤，一部分內定就是他們的，一部分還得經過他們同意才能讓其他學生獲得，果然是社會，階級制度已經體現的淋漓盡致。

我們宿舍出了一個班長，用腳趾頭猜都知道是誰。

17、

校園生活步入正軌之后，我給徐天口頭制定了約法三章。

第一，沒事兒不要找我，專心畫畫。

第二，吃飯不要找我，我和楊佳欣一起吃。

第三，周末偶爾可以見面，見面時間我來定。

他很氣憤，說我霸權主義，尤其是第一條，他申訴說：“我的閑暇時間本來就少，有時間必須要騷擾你。起碼每天要打兩次電話和見一次面。” 爭執不下，最后我妥協了。

現在我們的見面時間就是晚飯后，天色比較黑學校的大燈還沒有開的時候，地點就是操場，人比較少而隱蔽的小角落里。

在那里，每天都能看到一個比較猥瑣的我在乒乓球臺上坐著，一個更猥瑣的他氣呼呼地像個河豚似的蹲在那兒兩根手指夾著煙，只嘬不點。每次見面他都要用十分鐘來抱怨我一天天的也不找他也不想他吧啦吧啦的。

“你要是不抽的話，就把煙收起來吧。”我像看傻B一樣看著他。

他氣憤的回頭吼我：“你管我！”

我指了指在操場轉悠巡邏的學生會的“紅袖標”。“她們正查呢，怕你燙壞塑膠跑道。”

徐天更氣憤了：“老子又不點！哼！”

我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然后對著他的后腦勺做了個口型：“師啊…波一…”

日子一天一天慢悠悠地過去了，我好像也習慣了這種生活狀態。而且也有些享受這種輕松悠哉的感覺。

知道自己被愛著，被惦記，被需要真好。

上課不嚴，下課有閑，食堂有飯，兜里有錢。真好。

可以說，和高三比起來，這里就是天堂啊。

每天上課聽老師嘮嗑，下課和楊佳欣嘮嗑，吃完晚飯出來和徐天嘮嗑。

半個學期過去已經把這二十來年的話都說了。

第四章

18、

楊佳欣喜歡鋼琴曲，喜歡民謠，喜歡巴赫。她的耳機都超貴，我總是蹭她的耳機聽歌，順便打聽她是不是很土豪。她總是笑笑，捏起來自己的領口跟我說，“你看我的半袖都黃了，窮困潦倒。”

她不喜歡吃辣，偶爾會抽煙。不喜歡去公共浴池，學校的澡堂一次也沒去過。也沒有在宿舍當著我們的面換過衣服。

我不止一次的懷疑過，她是不是同性戀。

“喂，跟我洗澡去啊。不要去賓館開房洗啦。多費錢。”我在床上拍了拍床下站著的楊佳欣。

“我不去。”她頭也不抬的回答我。

“我幫你搓背哦！幫你打浴鹽！”我說。

“我不用。”她依然不抬頭。

我起身，正襟危坐的問她：“現在宿舍就咱們倆，我問你哦，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

她抬起頭，疑惑的看著我。

“你是不是……拉拉？”我雙手交叉在胸前，質問她。

“拉你媽。”她低下頭罵了我一句。

還有一次，她拿著衣服走向衛生間。

“哎，楊總。”我叫住她。

她回頭問我：“干嘛？”

我走到她面前：“來，我幫你換。”

她一把推開我，“你又皮癢癢了？脫你家老徐的衣服去。”

我搶過來她的衣服：“哎呦喂！我今天還就不信了！我換衣服你就看，憑啥不讓老子看你的？！”

說完我伸過雙手要解她的扣子。她一掌打向了我的腦門，搶過衣服。

我揉著腦門問她：“你肯定是個男的！要不就是變態！你一定窺伺我的肉體好久了！”

楊佳欣哈哈大笑說：“我天，除了徐天，我還真不知道誰還能看上你。剪了頭發就分不清公母的生物。”她“哼！”了一聲走向衛生間。

反正，到最后我也沒有得逞。整個學期也沒見過楊佳欣的裸體（想了想，我又不是變態，我為什么非要看她的肉體。）也沒有和她出去洗過澡游過泳。后來也就作罷了，畢竟每個人習慣不同，我也就不再追問了。

19、

不過說到土豪，趙慧是一個。我不太懂什么名牌，但是也認識幾個比較大牌的奢侈品，反正我認識的牌子，她幾乎都有。也經常拿出來問我們“我新買的包，好看嗎？” “看我買的新裙子，襯得我白不白？”我屬于猛點頭不說話的，楊佳欣是微笑著回答“好看”的，馮玲玲是要自己背一下，比一下再回答的。

私下里，馮玲玲也神神秘秘的和我說趙慧的爸爸是當地的官員，貪污受賄什么的。我打趣似的提醒她：“你這樣可不是好班長哦，這種事可不要瞎說。”

她“切”的一聲，走開了。雖然表面她和趙慧走得近，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很嫉妒她。趙慧逛街也不會叫她，也不愿意總陪她去清真食堂。畢竟她的家庭條件遠不如趙慧，也消費不起她去的地方。

學校做父母從業調查的時候我才知道，馮玲玲父母都是農民，家里還有兩個弟弟。攢錢供她讀書實屬不易，我們也都盡可能的多幫助她，學校的助學金也有她的份。不過她也蠻爭氣，學習不錯，也是班長，在學生會做事也很積極。老宋很喜歡她，班里很多瑣碎的小事，他懶得做的都交給了馮玲玲，想必以后的獎學金也是她的囊中物了。

后來她也嘗試和楊佳欣說趙慧家貪污這件事，楊佳欣眼皮也不抬一下。我非常佩服楊佳欣的為人，雖說跟酷，但是又不冷漠，通常對所有人都很溫柔，但是嘴也毒的很，大多數斗嘴我都說不過她。

有一次我問楊佳欣：“你性格有點孤僻啊，你有朋友嗎？”

她放下手里的書思考了一會兒說：“基本上沒有。”

我笑嘻嘻的摸了摸她的手，“我，我是你的朋友。”

她打量了我一下，默默拿起了書：“你還不是。”

把我氣得給她一頓暴捶，她也笑的眼角的魚尾紋都飛起來了。從那以后我就叫她“楊總”，冷酷霸道大楊總。

20、

我時常會將宿舍里發生的趣事講給徐天聽，否則他總說我和他沒有互動。一說到楊佳欣他就一臉吃醋的表情，吐槽我平時從來不care他，也不和他吃飯，也不問他都吃了什么，睡得怎么樣吧啦吧啦的……

“你利用完我的肉體！就從熱情的沙漠變成冰冷的北極！”他又委屈的叉著腰捏著嗓子沖我喊叫。

“你再敢大聲地講這種話，我就把你的腋毛一根根拔下來……”我兇狠的看著他說。

他委屈的拿下來耳朵上別著的煙，放進嘴里，咬著說：“我現在就抽煙，嗆死你！”

不得不說我們的關系在慢慢地融洽著，我早已習慣了有他在的日子。也習慣了他對我的關心和照料，也潛移默化的被他影響著，漸漸接受了他的存在。

說時間如水，這個比喻真的太恰當了。

它流逝地悄無聲息，一點點磨平水中大塊的瓦礫，沖走細小的泥沙。只偶爾激起一圈圈漣漪提醒我們它的存在，它的消逝。

21、

2011年末

第一學期就快結束了，正好在徐天生日那天，全班準備一起在教室里包餃子慶祝2012的元旦。原本還以為我會放他鴿子的徐天，皺著眉正要向我“開炮”。我卻先開了口。

“和我一起去包餃子啊。”說完我就納悶自己是抽了哪門子瘋，平時總威脅他處理我們的關系要小心謹慎，今天我卻打破自己的規矩要“大張旗鼓”。哎，算了，不糾結了，就當是送他的生日禮物啦。

徐天大喜：“真的嗎？真的嗎？！”

我點點頭。

他轉身，一溜煙兒跑了。我愣住了，看著他的背影問他：“你干嘛去啊？”

他回頭對我喊：“換！新！衣！服！”

到了教室。

同學們都對他投來好奇的目光，然后竊竊私語，接著笑著對我“哎呦～”

楊佳欣走過來，撞了一下我的腰，在耳邊悄悄地說：“怎么？丑媳婦兒來見公婆了？”

我聳聳肩：“獎勵一下咯，心血來潮就把他帶來了。”

徐天高興的尾巴翹上了天，嘴角揚到了耳后，我戳戳他，提醒他，又提醒他，生怕他興奮過度說點什么不該說的。但他得意極了，帶著種秋收的喜悅。我猜他一定在想“老子辛辛苦苦種的白菜，終于能光明正大的吃了！”

很快他和我們班男生就打成了一片，聊足球，聊LOL，馮玲玲和趙慧作為“親屬”也參與了進去。

那天我感覺特別滿足和幸福，我問楊佳欣：“雖然我平時很排斥和他膩在一起，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為什么現在卻又很喜歡這種感覺？”

她說：“你倆的問題在于你，你一直不去正視自己的心，總覺得心有不甘，又沒有什么更好的選擇。”她抖了抖手上的面，把我滑下來的劉海別到了耳后。

“你看你現在敞開心扉接受他了，這樣多好。況且……”

我看著她疑惑的問她：“況且什么？”

她笑著拍了拍我的頭：“況且你倆都是‘老熟人兒’了，不要見外了吧。哈哈哈哈。”

“你真……”氣的我按癟了她剛剛搟出來的餃子皮。

22、

放寒假了。回程的火車開的很慢，兩邊的景色緩緩的倒退著，陽光鋪在桌板上，我攤開雙手感受陽光，暖暖的。冬天的陽光最好了，沒有咄咄逼人的態度，不需要躲著它，盡管被它包裹就好了。

徐天依舊在我身邊嘟嘟囔囔，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找來這么多話要說。

“你知道我們宿舍那個大哥吧？就是二十五歲才開始學畫畫的那個。”他等待著我的回答。

顯然我并不想理他。

“他啊，被女朋友甩了，嘻嘻嘻。”他自顧自的樂了起來。

“平時還總炫耀，說女朋友好看，溫柔善良美麗大方。這下可好，被人戴了綠帽子。”他依舊很大聲地描述著。

我看了看周圍的人，又看了看他，“你能不能小點聲？還有沒有點兒素質了？”我白眼他。

他立馬閉上嘴，開始用牙縫笑。

后來他大概又說了說他們宿舍其他人的糗事，我也再就沒專心聽了。

一回到家，爸媽就一口一個“寶貝兒”的叫我。我從一進屋就開始掉雞皮疙瘩，我媽為了迎接我還化了一臉的大濃妝，穿了一身紅衣裳。桌子上擺滿了花生瓜子水果兒，零食酸奶大可樂……

“爸媽，我只是放假回家而已，就像平時放學回家似的，需不需要這么隆重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回門兒呢…”

我的臥室被打掃的非常干凈，家居服也被整齊的疊放在床上，拖鞋也換成了新的。

有家真好，有人愛著真好。

和我媽聊天，給她講了講大學里發生的趣事，講了講同宿舍人的怪癖，講了講老師上課時的習慣，講了講學校的靈異事件，講了講徐天每天對我的騷擾。

“哎呀，人家徐同學也是個老實人嘛，你不要總欺負他啊。”看來我媽是越來越喜歡他了……

聊天的過程中，我媽字里行間都在贊賞徐天。也不知道他給我媽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一個快五十的小老太太對他如此臣服。

聽我媽說著說著，我便出了神。

思緒很混亂，在想之前，在想未來。想他會怎么求婚，想我和徐天的婚后生活，想我以后想要男孩還是女孩，想到我爸媽抱著我生的孩子得有多高興……

23、

如果沒有陳雨的出現，我想的一切應該都會變成現實……

第五章

24、

2012年5月

“這次的運動會簡直太變態了，什么叫全體同學必須參加？有病吧！我這身板兒我怎么跑一千五啊我？！” 趙慧一手掐著腰一手扇著風，站在操場上，仰著脖子向主席臺喊話。胸前別著的“0620”號碼布，在她憤怒的胸口一上一下地晃動著。

過完年返校那天，趙慧一進門就炫耀自己瘦身成功，一米七幾的個頭兒，只剩九十斤了。現在看她弱不禁風的樣子，都覺得可憐，還好我們不是海濱城市，不刮臺風。

馮玲玲勸她：“哎呀好啦好啦，這不趕上學校二十周年慶么，校領導比較重視這次運動會，所以動員全校師生都得參加。”她指了指旁邊的攝像機。“你看，咱們學校的宣傳部，攝影系，還有本市電視臺的都來了。你盡力跑吧。”

趙慧瞪了她一眼：“說的容易，那為什么你是四乘一百米接力，讓老娘跑一千五？還班長呢！也不知道為舍友想想？！”

馮玲玲仰著頭對峙趙慧：“誰讓你一開始死活不報名，最后可不就剩一千五跑步和兩千米競走了，我就給你選了個少的！”她氣呼呼的說，胖胖的手攥緊了拳頭。

趙慧低著頭，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的“哼。”了一聲。“倒是知道自己胖，給自己留個好的。”

馮玲玲憤怒的指著她：“你……”

我在旁邊尷尬的很，平時倆人挺要好的，因為一個跑步卻撕破臉了。

我上前勸說：“哎哎你倆別吵了，在宿舍吵就罷了，這周圍都是老師。小慧你跑不下來就走下來，也沒人笑話你啊。玲玲她也是怕你被導員說，硬著頭皮給你選的。你看老宋！”

我指了指在操場一邊檢錄的老宋，“他也得跑！”說罷我拍了拍趙慧，想提醒她周圍有好多攝影系的同學在拍她呢。

趙慧也瞪了我一眼，“行，林意你向著她，那你去問問老宋，楊佳欣為什么就能請假在宿舍躺著，我就不能？！”

我被噎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馮玲玲急了：“她有哮喘，有醫院開的證明！你有什么？！”

“你沖誰嚷呢你？！”趙慧低著頭看她，雙手交叉在胸口，眼睛瞪得老大。“我怎么平時沒看楊佳欣喘過啊？！還哮喘？說的真洋氣！”

趙慧已經急得誰都要咬一口了，我趕緊拉走了馮玲玲，生怕她們動起手來。我拽著她走到運動員休息室，看著她已經眼圈紅紅了，有點于心不忍：

“你別難受了啊，小慧當大小姐當慣了，脾氣是不怎么好。”我扶她坐下，

“你在這歇會兒吧，我那兒也該檢錄了，你就別往她身邊湊了昂。”我囑咐著她。

馮玲玲一直氣的發抖，說不出話。牙齒咬的死死的。

這時徐天從不遠處走過來了，“哎，你在這干嘛呢？”

他邊走向我邊問，接著把手里的水擰開后遞給我。我使了使眼色，徐天頓了一下，乖巧的把擰開的水遞給了馮玲玲。

馮玲玲抬起頭看了看徐天，開心地笑了。氣氛緩和了，我也就放心了，我把徐天按到了我剛剛坐的位置上：“你在這幫我勸勸玲玲，我得去檢錄了。”

徐天大大的瞪著眼睛看著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一百個不情愿，倒是馮玲玲，欣喜地注視著他，很期待他留下來。

我捏了捏徐天的肩膀，沖他點了點頭。心里想：兄弟，考驗你人品的時候到了。

我轉身正準備走，聽到徐天吞吞吐吐地問馮玲玲：“所以……你……怎么了？跟……我說說……” 我背朝著他們，內心笑開了花。

“所有男子女子200米田徑選手請速到檢錄處檢錄。所有男子女子200米田徑選手請速到檢錄處檢錄。”

主席臺的大喇叭一遍遍的催促著。我奮力跑向檢錄處，心想現在已經跑累了，待會兒可怎么辦啊。一走神，我被一個三腳架的腿兒絆倒了。

“我靠……”摔下去的瞬間，我還不忘罵一句。哐當、哐當、哐當，我倒了，三腳架也倒了，上面的攝影機也倒了。與此同時，有個低沉的男聲也罵了一句“我靠！”

25、

我在地上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發現腳腕處疼的厲害。

那個男生，蹲下立馬扶起了攝影機。我在心里納悶，一般電影電視劇里，這種情況不都應該先扶女生嘛……

我踉蹌著站起來，看他還低著頭檢查著自己的機器。

我先發問：“哎，那個，同學，你機器沒事兒吧？”

他這才想起來我這個“兇手”。

他抬頭向我微笑。

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歌。

真的不夸張。

少女時代聽的一首歌，“寬厚肩膀，手指干凈而修長，笑聲像大海，眼神里有陽光……”

如果拍電影，他抬起頭向我微笑的這一瞬間，背景音樂一定要是這首歌。

他笑著說：“沒事兒，主要不是我的機器，學校派發的，壞了得賠三倍，所以有點緊張。”笑容很干凈，聲音低沉有磁性。

我愣神兒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我還要去跑步呢！

我支支吾吾的說：“那，那什么，我先去檢錄了啊，我……等我，要不咱們留個聯系方式，攝影機摔壞了我……我來賠。”

他哈哈大笑：“哈哈，你別緊張，不用你賠，那你趕緊走吧。不用賠，你去吧。”

我點點頭，“哦”了一聲，轉身想走。

腳腕卻拖著我不讓我走……

“嘶……哈。”我疼的有點冒汗。手扶著自己的大腿，停下來休息。

他在我身后打量了一下，轉頭對旁邊的人說：“哎，大光，幫我看著機子。”

然后他向我走來，我能感到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我。我心跳越來越快，本來就疼的出汗，現在汗越來越多，已經從額頭流到了臉頰兩邊。

他過來扶住我，問我：“你去哪兒檢錄？我送你去。”

我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想我沒法跑了。我自己慢慢走過去，跟老師說一聲就行了。”雖然嘴上是拒絕的，但我內心在吶喊：“送我過去啊！大兄弟！我腳太疼了！送我過去！”

他撓了撓頭，先拿出兜里的紙，遞給我，我擦了擦汗。但我覺得，我的汗流得更多了。

“那……0652號。”他念的是我胸前的號碼牌，“我背你過去吧。”

還沒等我拒絕，他就在我面前順勢蹲下，背起了我。

那時，我覺得吵鬧的運動場上瞬間被按了靜音。

剛剛腦海中縈繞的歌聲又再一次響起，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大到我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跳，希望它別那么用力，生怕被這個男生知道。

然后我突然又想到我的胸會不會太小？他背起來會不會以為我是男生？不不不，應該不會。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胸小是種罪惡。

然后我又想到，會不會有些對不起徐天？他還在幫我哄馮玲玲……不不不。

啊……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現在知道我和徐天之間總差那么一點兒，是差在哪兒了。

26、

和檢錄處的老師交涉過后，我今天所有運動項目都可以取消了。也是托那個三腳架的福了……

在校醫的治療下，我的腳踝沒有那么疼了。在醫務室外，他沒有走，還在門口等我。醫生處理完我的患處就對門口的他說：“同學，她可以走了，你扶她多走走路，兩三天就好了，有條件的話可以冰敷止痛。”

“好的，謝謝醫生。”他用低沉的嗓音回答她。

他走進來，把我的鞋提起來，問我：

“你自己穿還是我幫你？”我連忙雙手接過來，“我可以，我可以。”

穿鞋的時候，他一直看著我的蠟筆小新的襪子。突然他笑了出來：“呵呵，你大幾啊？”

我臉紅地低下頭：“這……這是我媽給我買的，我快大二了……”

他哈哈哈地笑得非常爽朗，坐在旁邊的床上問我：“小學妹，你叫什么？”

我抬起頭，這才敢仔細看清楚他的模樣。

單眼皮，高高的鼻梁，嘴唇很紅，皮膚有點小麥色，唇邊有新長出來的青青的胡子。和徐天比起來，他要更成熟，更加具有男性特質。加上他獨特的煙嗓，我想我被丘比特給射了。

“我叫林意。”我全然沒了原來張牙舞爪的德行，只剩下怯生生的呢喃。好似一瞬間頓悟了喜歡上一個人是什么感覺。應該就是這種唯唯諾諾的感覺。

“我叫陳雨，應該算是你的學長。攝影系，大四，馬上就畢業了。”他笑著露出了大白牙。

“昂，你好。我也是影視學院的，導演系。”我向他微笑，細細回味著他的聲音，我太喜歡他的嗓音了。很納悶，我不是聲控啊，怎么突然變得這么迷戀聲音了。

好想一直聽他說話啊……好想時間就這樣靜止啊……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徐天。我果斷按掉了。不過這依舊打斷了我和陳雨的談話。他看了看表，說：“快十一點了，上午的比賽要結束了，我得去還設備了。”他又看向我，“我扶你出去吧？”

我小聲的說：“好。”

27、

路上，我向他道歉：“對不起啊，耽誤你拍攝了。”

他說：“沒事，本來我和朋友也是在門口的陰涼下偷懶，不然三腳架也不會絆倒你。”

我嘿嘿的笑了一下。

“那……可不可以留一下你的微信？”我掐著手機問他。

“以后我畢業拍片、答辯什么的，有問題可以打擾你嗎？”我一說出口就后悔了，那么多可以要到號碼的理由，我偏偏找了個三年之內用不上的。

陳雨很貼心的什么也沒有問，直接把我手里的手機拿過去，輸入了自己的微信號。順便又輸入了一下手機號，“把我的電話號碼也給你，微信我不常用。腳傷了，不方便走動我可以來幫你，畢竟事情因我而起。”他把手機遞給我。

“正好我最近在學校住，之前一直在工作室，這是學校有大型運動會，非要把我們這幾個學生叫回來，這才有機會弄傷你的腳。”他微笑著解釋，我好喜歡他的幽默，感覺他的幽默都很高級。完了完了，啊啊啊，我不行了，我覺得這時的我一定笑的很賤，一副奸計得逞的嘴臉。

“林意！”遠處跑來了氣喘吁吁的徐天。我慌張的看了看陳雨，他收回了剛剛的笑容。

“我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你同學說你崴腳了？”

他跑到我面前，蹲下用手碰了碰我的腳。我沒有回答他。同時也佩服他機敏地“嗅覺”，怎么都能找的到我……

他站起來，這時才注意到站在旁邊扶著我的陳雨。

陳雨比他高了一些，壯了一些，看到他，徐天立馬警惕了起來。

他問他：“你是誰？”

我急忙回答：“是朋友，送我來的校醫室。”

他定睛看著陳雨，陳雨淡淡的笑了笑，轉頭問我：“是男朋友？”

我語塞。

徐天倒是爽快的回答他：“對呀，男朋友，把她交給我吧！謝啦！”說罷推開了陳雨的手，陳雨向后退了一步，讓出了我旁邊的位置。

我在心里瘋狂地想向陳雨解釋，但又能解釋出什么呢？

就這樣，我被徐天架著走了。邊走邊問我“之前怎么沒見過他？什么朋友？”

陳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著我們的背影，然后默默地走了。

第六章

28、

“怎么？艷遇了？”回到宿舍，楊佳欣松開一直攙扶著我的手邪魅一笑，問道。

“你怎么知道？”我驚訝的問她。

徐天把我扶到宿舍樓下，我就給楊佳欣打了電話，叫她下來陪我上去，期間他們也沒有交流啊，徐天也沒有提起那會兒發生的事，她是怎么看出來的？

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微笑著指著我說：“你看你那一臉潮紅。”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熱熱的，不，可以說是燙燙的。但我還是太不相信她這么神機妙算，繼續問她：“就憑這？你太武斷了吧？”

她干笑了一下，“呵呵，還有你剛剛對徐天的態度。”

我反思了一下剛才都做了什么。

的確，剛剛一直對徐天跟陳雨說的那句“我是她男朋友。”耿耿于懷，我不喜歡他著重強調這一點，也不喜歡他宣示主權，所以也沒有給他好臉色，不愿意和他說話。

臨走的時候他要幫我帶飯，也被我拒絕了。

我需要時間和空間來騰空我的腦子，去仔細思考我和徐天的關系。原來的我是沒有那么喜歡他，現在居然有些厭惡他。

楊佳欣把椅子拉到了我的旁邊，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支起了下巴，看著我：“說吧，怎么回事？”

我看著她，咽了咽口水，問她：“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然后把遇見陳雨的經過和我內心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向她交代了。

聽完之后，楊佳欣沉默了一會兒說：

“看來，那個‘更好的選擇’出現了。”

29、

這幾天我都沒有去見徐天，腳傷也不方便出去，也不想和他照面。他開始一直聯系我，我不理，后來就改在宿舍樓下等。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其實要我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懲罰”他，明明錯的是我。也許陳雨的出現，點醒了我。我一直沉溺在徐天無微不至的愛里，卻忽視了我自己的感情。

隨著運動會的結束，馮玲玲和趙慧的關系也并沒有得到緩和，而且趙慧覺得我們和馮玲玲是一個“幫派”，漸漸地也疏遠了我們。現在除了偶爾在宿舍睡覺，換洗衣服，其他時間都是跟班里其他幾個“富家千金”一同逛街消費，還經常逃課看電影，曠宿去唱KTV。

不過也好，她不在，馮玲玲也能少挨點兒她的欺負。我們也少看些她的臉色。

30、

“第四天了，你還不下樓嗎？”馮玲玲試探著問我。“除了上課時間，徐天可一直在樓下坐著等你啊。”

“我不想見他。”我說。

馮玲玲看向楊佳欣，似乎是想讓她勸勸我。楊佳欣繼續聽她的歌，沒有要操心這件事的意思。“那我去和他說一聲？畢竟……畢竟那次他勸慰我，我挺想感謝他的。”馮玲玲支支吾吾地說。

“好啊。”我若無其事地回答著，心里還在想著要不要主動聯系陳雨？他一直沒有問我的傷勢如何，是不是知道我有男朋友已經把我拉黑了？好怕發過去消息，會彈出來（對方不是你的好友）這句話啊……

“那我去啦！”馮玲玲高興地出去了，臨走還把一個盒子裝進了兜里。

我裝作沒看見，現在無心管這些事，只想先理清自己混亂的內心，然后和徐天攤牌。

馮玲玲走后，楊佳欣摘下耳機，用腳踹了踹我的腿。“你干嘛？”我心里有點煩躁，不耐煩地問她。

她撇了撇嘴，“我可是看出來班長喜歡老徐昂。你不會沒看出來吧？”

“我看出來了。”我答道，然后端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那你是什么意思？撮合他倆？不會吧。”她問。

我轉過身，很鄭重的問楊佳欣：“你說，我要不要和他分手？”

“為什么啊？”她驚訝的說。

“其實我早就想和他說清楚了，從他和我報考一個學校開始，我幾乎每天都生活在糾結中。我不快樂。”我陳述。

她說：“那你早怎么不說清楚？優柔寡斷到現在？”

我沉默了。

楊佳欣皺了皺眉，“為了一個虛擬的意中人？一見鐘情也不是你這樣的吧？你這樣把徐天當什么？”她顯然很生氣，氣我的不負責任。

看到她的態度，我也委屈的發起火來：“我一直也沒有把他當什么啊？是他自己……”

楊佳欣趕忙打斷我：“好好好，我不想和你爭執這些。你想好了就行，我沒意見。”她厭煩地看了我一眼，又戴上耳機。

我更生氣了，氣她明明看透了我卻不理解我，現在還不愿意和我說話。

我走過去，猛地摘下她的耳機。大吼：“你們全都覺得是我的錯，是我不要臉，耍人家玩兒？那你們誰又問過我？誰又在乎我的喜好！？”

她愣住了，沒想到我會如此發作。我繼續吼：“對！都是為我好！你們都是大好人！就我一個爛人好了吧！就我賤！就我白眼狼！！”

說完我推開門踉蹌著跑出去，留楊佳欣愣愣的呆在宿舍里。

我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句話：我愛吃香蕉，你卻給了我一車蘋果。你把自己感動到了，還要問我為什么不感動。

我一口氣跑上了六樓，腳還是疼的不行。到了天臺的樓梯口，想去天臺透透氣。我用力的推那扇門，“哐哐哐！”門是鎖住的。“媽的！”我憤怒的踹了一腳鐵門，然后腳疼的我一屁股坐在了樓梯上。

上大學以來，這是第一次掉淚。

我難過的是我明知道自己一開始就錯了，卻一步錯步步錯。

我難過的是楊佳欣早知道我的內心，還要說那樣的話讓我愧疚不已。

我心疼徐天，我無法再騙他，更無法騙自己會愛上他。心疼他親手養肥了我這個白眼狼，一切都是夢一場。

此時此刻，我真恨不得有人來打我幾巴掌。

31、

哭到眼睛有點睜不開了，我瞇著腫脹的眼拿起手機，決定從現在開始，正視自己的心。無論陳雨出不出現，我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陳雨不是那根稻草，也不是導火索。我和徐天的關系本就搖搖欲墜了，我不想再耽誤他，不想再將就了。

如果一切都是我的錯，那就讓我干干脆脆的做一個罪人吧！

我攥著電話，手心出了汗，卻遲遲不敢撥給他。我實在不知道這話該怎么說出口。

于是我編輯了一條信息，給他發了去：

“我們分開吧。”

對。是分開吧，不是分手吧。只有情侶才會分手，我們不是情侶，至少在我心里，我確定，我們不是情侶。就算自欺欺人也罷，我想馬上了斷我們之間曖昧不明的關系。我受夠了自己內心的掙扎和糾結，我要擺脫它。

32、

發完之后，我立馬關閉了手機。此時我誰也不想聯系，也不想任何人聯系到我。如果上天要懲罰我，那就讓我孤獨吧，即便孤獨，我也不想糊里糊涂。

這一刻我確定，愛不是習慣，不是日久生情。

愛應該是一剎那的心動不已，是久久不能平息的呼吸；是想你一次就揪心一次的惦念，是我怕你誤會我，是我怕你不聯系我：是我站在你面前忐忑不安，擔心自己不夠好；是嘗到那無與倫比的甜蜜后，為自己之前的經歷惋惜，后悔為什么不早點遇到你……

回過神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我猜我在這兒應該已經坐了兩個小時了吧。

我站起來，揉了揉坐到酸麻的腳，受傷的地方還是有些腫脹。

回宿舍的路上，我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盡量讓它自然點兒，輕松點兒。也想了想該怎么和楊佳欣道歉，畢竟是我太沖動了。本來也不關她的事，我卻只想著從她嘴里聽到我想聽到的答案。用以寬慰自己，我太可恥了。

到了308門口，我深呼吸了一下。

推門走了進去。

32、

“林意！你去哪兒了啊！”

馮玲玲眼睛紅紅的，頭發亂亂的，像個憤怒的獅子一樣用力的朝我喊。

我被嚇到了，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我看向楊佳欣，她的表情也很嚴肅。

我問她們：“出什么事兒了嗎？”我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馮玲玲抱著肩膀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楊佳欣冷靜地說：“玲玲說，你好像給徐天發了什么短信之類的。他看到后就發瘋了似的開始嚷，還用拳頭砸墻。就在宿舍樓下，玲玲攔著，攔不住。”

我驚訝的看著楊佳欣，“他……”

楊佳欣繼續說：“要么你就去看看他吧，據說手已經血肉模糊了，還不肯去醫務室。要么……”她把聲音壓低了一些“要么你就趁這次，讓他傷心到底，徹底分了吧。”我看著楊佳欣，她還是為我考慮的多一些。后悔那會兒沖她撒氣。

馮玲玲“蹭”地一下站起來，抓起桌子上的東西一把丟到了我身上。我木木地看著發脾氣的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我低頭看，身上濕了一大片，我撿起來地上的袋子，里面全是化掉的冰袋。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一直在滴水……

馮玲玲帶著哭腔說：“這是徐天讓我給你拿上來的，說讓你冰敷！”

聽完之后，我鼻子猛的一酸，眼淚順勢就掉下來了。看著化成水的冰袋，就像看著徐天的淚一樣……一滴一滴的落下。

我放下冰袋，輕聲地問馮玲玲：“他，現在在哪兒？”

她嗚嗚的哭著，真的被徐天的反常嚇得不輕。

我又問了一遍：“好玲玲了，你告訴我，他在哪兒行嗎？”

她看著我哽咽地說，“操場。”

我立馬拿上宿舍藥箱里一些簡易的紗布酒精跑出門。臨走的時候楊佳欣提醒了我一句：“你想好該怎么做再去，別再傷害他了。”

我點點頭，心里想，即便分開，也要說個明白。

我不能再這樣自私了。

33、

我拖著踉蹌的步伐快速地跑去操場上那個角落，那個幾乎每天我們都要去坐一會兒的乒乓球臺旁。

到了那里，我看到徐天坐在地上，靠在最里面，地上有數不清的煙頭。聽到我的腳步聲后，他抬起頭，收起手，眼圈紅紅，聲音啞啞的對我說：“你來啦。”

我立馬坐在他身邊，把他的手從兜里拽了出來。看到傷口的那一刻我嚇壞了。

“天吶！”我扒開他纏了兩圈衛生紙的拳頭，看到了他右手中指的骨節已經露出來了。

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從腫脹的眼角落下。

“你為什么要這樣！”我大聲呵斥他。“你的手不要了是嗎？！你不畫畫了是嗎？！這必須去醫院，紗布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你趕緊跟我走！”我站起來，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上提。

“為什么要分手？”他被煙熏啞的嗓子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我求你先跟我去醫院行嗎？”我蹲下來，哭著求他。

“為什么要分手？”他繼續小聲的問我。

“我求你，現在先不要問我這個好不好？”我低下頭，小心的捧著他的手。

“我讓你累了嗎？”他伸出左手，撫摸著我的臉。

我沒有應答。

“我是不是讓你累了？讓你喘不過氣了？”他繼續發問。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站起來，我也隨他站了起來。然后他伸出手，把我圈在他的懷里，在我耳邊溫柔的說：“我改，好不好？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聲淚俱下，大哭了起來。

“我求求你了，徐天，我們先去醫院好嗎？等我們都冷靜下來，再好好談不行嗎？你這樣我什么都不敢說……”我在他的懷里咬住他的肩膀，想讓他清醒一下，也想讓自己清醒起來。

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