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畏

? ? 再次遇見他是三年之后了,在醫院的走廊里。小拉對他行了十多分鐘的注目禮,腦補了無數久別重逢的畫面。再看看自己邋遢的樣子,瞬間就縮到人群里。

 小拉是一個很顧家的人,大學畢業之后,天天窩在小縣城里,這次是她為數不多的旅行。都說懶人不出門,出門天不晴。這次何止是天不晴,大巴都翻了,三輛!!醫院也因此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她發誓這是自己活這么久見過的最大場面。

“乘坐3號大巴的顧小拉乘客請注意,請速到三樓行政辦公室,乘坐3號大巴的……” 伴隨著廣播里催命的聲音,小拉拼命的奔走著。

“您好,我是顧小拉,請問行政辦公室在這嗎”

“是的,您直接進去就行,不要緊張,市領導只是問問情況,畢竟3號大巴只有您一個現在是清醒的。”一個西裝革履的人跟小拉解釋道。

? ? 小拉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從小到大應付考試就能緊張到虛脫一個禮拜,更別說一屋子領導了,何況領導里還有個他。再看看自己此刻頭上纏著白紗布,手里握著滿是泥土的包,衣服上泥一塊血一塊的,小拉發誓自己此刻丑爆了。

? ?在簡單的詢問之后,小拉被放出來了,只不過為了方便調查,暫時不允許出本市。  小拉的人生就是這么悲催,但悲催里總有一絲絲小驚喜,比如這次車禍。王輝韞是C市的高官,而他兒子王希就是小拉心心念念的他,現在是他爸爸的得力助手,算不上官宦世家,但也是書香門第。而小拉只是個小縣城開店的。五年前他走的時候,小拉就知道結局,哭過,也鬧過,最后還是接受了。這次遇見是始料不及的,小她想著自己沒什么大抱負,一星期之后乖乖的回家賺錢才是正道。

? ? ? ? 轉眼小拉在醫院已經呆了四天,無聊到爆。于是幫病友跑腿成了一天中唯一的消遣,自然跟醫院門口面包店的老板混的最熟了

“阿姨,我來拿面包”

“小拉呀,頭上纏著個大紗布你就別亂跑了,明天我給你送過來”

“沒事啦,我在醫院都快憋死了,出來串串門也是很好的”

小拉拿好面包跟老板聊了半天,神清氣爽的回了醫院,絲毫沒有注意到坐在門口的王希。 王希一直聽著小拉的聲音,從中嗅到了獵物的味道,他天天來這家面包店,他確定這是第一次看見她。

“小希,兩點了,不上班嗎”老板說著把咖啡放在桌子上。

“喝完咖啡就走,對了,剛才那個女孩……”

“你說她呀,她是對面醫院的病人,挺好的小姑娘,就前幾天那車禍她也在車上,好像是外地的,這不手機又落我這了,我過會給送過去”

“對了,我剛好要去醫院,您告訴我名字,我順路給送過去”? ?

“ 那麻煩你了,明天給你嘗嘗靜姨的新手藝”

王希露出邪惡的微笑心想:“可算讓我逮著你了”

? ? 有些人是注定的,躲都躲不過。王希看著屏保失神了,兩個背影,女的回頭比著剪刀手,旁邊的人分明就是自己,雖然只是一個后背,脖子后面的胎記卻是獨一無二的。可是這張照片卻足以讓他心神不寧。這幾年他一直做一個夢,夢見照片中同樣的地方無數次。 他到病房的時候,小拉正大口大口的啃著面包,抬頭看見他的一瞬間,是震驚,王希確定他沒有看錯。緊接著就噎著了。慌亂的拿起桌子上的水,一直往下灌。小拉心想“完了,他不會想起我了吧,不會不會,他估計是來詢問情況的,上次那個秘書說領導隨時會來的,也不能一直喝水呀,不行”

“呵呵,那個,我知道的都說了,沒什么了”

“你的手機,面包店老板托我送過來的”

“哦,這樣呀,那謝謝您,我頭有點疼,您慢走”說完趕緊鉆進被窩里。

王希怔怔的看著她完成一系列動作,突然覺得耍耍她也是不錯的

“你認識我嗎,或許我們之前見過。”

“沒有,絕對沒有,呵呵,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出遠門,怎么可能認識您這種領導呢”

“但愿”

小拉瞬間覺得后背無比的涼,即使捂著被子,這里注定會發生點什么,不是故事就是事故。小拉的驚慌他非常滿意。他想留住她,至少在他滿意之前。

小拉還沉浸在剛才的驚恐里無法自拔,心里祈禱他沒有看自己的手機,卻又在他質問的一瞬間覺得心里暖暖的,人性不管多偉大,在感情面前永遠逃不脫自私。小拉決定馬上拎包走人,王希這個人小拉可以承受起,卻承受不住他龐大的家庭,況且當年她用王希換來了一家小店的事,足以讓王希分分鐘掐死自己。

在朋友眼里小拉是偉大的,為了讓他好起來,忍痛送他走。可是小拉更多的是愧疚,那家店無論當時還是現在都是小拉最實際的需求。幾年來小拉總是做一個夢,夢里王希一直掐著她的脖子,往死里掐的那種,現在覺得無比的真實。

 小拉為自己潛逃出醫院的機智自豪的時候,驚喜總是來的那么猝不及防,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坐警車。兩個警察就在剛才活生生的把她拖上車。并解釋說

“全車人都沒出院,你怎么可以昧著良心!自己先跑呢,我們已經限制了你的行動,給你訂好了酒店,你就安心住下吧。”

小拉覺得人生觀都顛覆了,什么叫昧著良心,又不是我撞的,理由還能再牽強一點嗎,用大拇指甲蓋都能想到是誰。完蛋了,不會真要客死他鄉吧。人家是捏死自己不用負責的那種大家庭出來的。在未來的三天里小拉花費了一天的時間跟家人完美的解釋了被扣下的事實,家人一致表示:“相信黨是不會害你的,店我們輪班看著”,至此,生無可戀四個字小拉理解的異常通透。剩下的兩天小拉用盡畢生所學嘗試了各種逃跑技能,當然,最終都被成功的拉回來,現在只剩下跪求饒了。

小拉用一晚上的時間想出來最完美的方案,當然得在王希沒換手機號碼的前提下才能實施,上刑場凌遲也不過如此,戰戰兢兢的撥通電話,殊不知某人一臉得逞的壞笑,把電話遞給了秘書“就說我不在”

“什么?不在,那啥,他什么時候在呀”

“不好意思,您要有急事,我可以代為轉告”

我去,這是擺明了不想鳥自己呀,算了,為了自由,索性一次死個痛快吧

“有急事,天大的急事,他有個兒子在鄉下,我是孩子他媽,這算不算急事”

此時王希的表情先是震驚,仔細想了想便慢慢恢復了平靜,從秘書手中接過電話:“哪位?”

“王希,你這是……非法囚禁,我……你要不放我回去, 你兒子會餓死在鄉下的,我要讓輿論譴責你!”

“兒子?你可是創造了醫學史上的奇跡,你能告訴我你自己是怎么生的孩子嗎,要真是這樣我還真得把你留著研究,又或者說你當年就綠了我”

“沒有!我可是清白的,好吧,兒子是騙你的,但你真得放我回去,我還得賺錢養家呢”

“留下你是正規程序,我沒那么閑去干涉你個無名小卒的自由,怎么的,20萬不夠你花嗎”

小拉一口鮮血差點噴出來,自作孽不可活呀,誰叫當時自己錢迷心竅呢。不過過去的五年小拉可是省吃儉用攢夠了20萬,只是沒機會還而已。

“我……會還給你的,只不過利息沒攢夠。”

“我家不差那點錢,就當分手費,只是我接受不了自己跑去要這件事,當時你不也拿的心安理得嗎,我很忙,再見”

“哎,我……”

小拉腦補了好多詞剛要狡辯,電話無情的被掛掉了。



說起當年的事情,的確沒什么誤會,就是小拉單純的愛錢而已。當時王希來縣城實習,再加上天時地利人和就和小拉好了一年,期間也是聚少離多,小拉是個慢性生物,這一年里多多少少有點不真實,因為王希太熱情太完美了。小拉當時無所事事,王希不僅沒嫌棄還寵的無法無天,就這樣心安理得的過了一年米蟲的日子,直到某一天,一個可以實現愿望的大爺找上門,小拉經不住誘惑許了愿 “要一間小店,不大不小夠一輩子混吃等死的就行”。于是大爺給了她一個地址,說來拿錢不用還的那種,只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必須單身。小拉回去尋思了一夜,終于想通了那不是實現愿望的大爺,是王希的爸比呀!有一個成語叫鬼使神差,小拉被這個字眼推到了極致,心想“我必須要呀,不然米蟲多配不上高高在上的王希呀,就當提前跟親戚借點錢,攢夠了再還不就好了。”就是這邪惡的理念把小拉推進了萬丈深淵。

第二天小拉去了大爺給的地址,滿心歡喜的拿了20萬,打算去跟王希暫時分個手,大爺走了還是可以復合的。要不說這孩子傻呢,這一去便是萬劫不復呀。還沒等小拉走出大門呢,王希臉色陰冷的出現在門口

“你這是賣了我,還開心的數錢嗎”

“不是,也不對,算是吧,不過我會贖回來的,你放心啊”

“哼,顧小拉,有些東西是贖不回去的,比如我”

他從來沒叫過自己的全名,即便是剛認識。小拉此刻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拉著王希的手,無比真誠的懇求

“我還回去,我錯了,我真的不是要賣你,我只是……只是錢迷心竅,我可以解釋的,求你相信我。”

王希看著眼前這個眼淚婆裟的人,自己愛她愛到了骨子里,甚至不敢碰她,天知道自己忍得多辛苦,為了她可笑到放棄C市的安穩生活,來這鬼地方無休止的實習了一年多,可是再怎么樣也抵不過錢,在她眼里自己的一切付出就如此下賤不值一提嗎。也好,一年好過更多時間的糾纏,應該可以忘得掉,是時候該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了。

“走吧,拿好你的錢,我會如你所愿消失”

小拉只記得自己那天哭著求著哀求他留下,可是一切都顯得那么無力,自己終究是做了最討厭的事,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他這一走,周圍的人都夸小拉有本事,分手費不要太多啦,說實話多半是嘲諷,至此小拉也明白了一件事,她比想象中的更愛王希,還是誓死離不開的那種。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年,在家人的謾罵聲中也把店開起來了,攢錢成了她唯一的動力,這一攢便是五年,好不容易攢夠了,出門打算買罐啤酒慶祝一下,結果就中獎了,一線大城市五日游,還是不要一分錢的那種,于是乎就有了現在的一幕。


小拉盯著電話出了神,原來忘不掉的會更加清晰,自己生性懦弱,沒辦法瘋狂的跟隨自己的內心,但是這一次錯過了,或許真的會是永遠。于是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拿起手機,組織好了語言便發了過去。王希看到短信的時候心突然好暖,有種發自內心的開心

“我本懦弱無知,但為了你我愿意試著瘋狂”

他發誓這是自己這輩子聽到最美的話。可他似乎真的不了解小拉,半小時后秘書驚恐的推門而來 “不好了,顧小姐跳樓了!”? 這便是小拉眼中的瘋狂。

王希瘋了一樣的趕到醫院,看著手術室里躺著的小拉,真的有種想掐死她的沖動。

“您是王希吧,我是助理醫師,病人手里拿著您的照片上面寫著家屬您的電話,病人沒什么大礙,只是胳膊骨折,一個小手術,請您在手術協議書上簽字”

王希覺得哭笑不得,原來她所謂的瘋狂真的如此瘋狂,得虧是2樓。

小拉醒來以后看著床邊的王希,開心溢于言表,但也不忘正事,急忙伸手去夠外套,王希卻一把給拽回來,皺著眉說“干嘛呀,跳完樓還不消停,說,要啥”

小拉默默地說“外套”。王希把外套直接甩在小拉臉上,卻沒舍得用力,看著小拉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堆東西擺在床上,無比自豪的對他說

“這是20萬,密碼是你的生日,還有,這個是我拜托護士復印的手術協議書,你都承認你是家屬了,白紙黑字,賴不掉的。”

“我沒義務承認,你這擺明了就是詐騙,你跳樓帶的東西倒是挺齊全的,你……”? 王希還沒說完,小拉便一把拉過毫無防備的王希,摁在床上便親了下去,王希一臉不可思議,還有得逞的壞笑,不一會小拉胳膊疼的實在受不了了,便說 “我為了你可都跳樓了,夠贖罪嗎”,面對近在咫尺的距離,還真是有點害羞。“2樓太低了,不夠”

“那這是四樓,可以嗎”王希被她嚇了一跳

“你敢?”

“你不原諒,我就敢”

“好吧,這錢我收下了,至于道歉嘛,看表現吧”

無畏,小拉便贏得了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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