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跳芭蕾舞是你自己選擇的嗎?”
- ?“是啊。”
- ?“怎么可能,你當年只有3歲。”
01??命定之事?
從認識Evette到現在3年多,這個問題我問了她無數遍,每次她都“是啊”“是啊”這樣回應。
幸虧Evette是個健忘的人,每次都耐心給出更多細節,好讓我這個肢體語言白癡能理解她的藝術世界。
- “當年舞蹈學校的校長到我家那片區甄選苗子,覺得我適合,就跟我爸媽商量讓我去學舞。我媽覺得女孩子學芭蕾舞氣質好,我自己也不抗拒,所以就開始學跳舞啰。后來越跳越喜歡,自己天賦也好啊,就這樣走過來了。”
- “那不算主動選擇的,最多也只能說是無意識的瞎選。”
- “系啰系啰,你話點就點。”
這個95后的廣州女孩攤手努嘴,截住了我的進攻。
我執著于她這18年芭蕾舞生涯的初衷,因為她真的太太太太太太讓人羨慕了。
按她說的,芭蕾舞簡直就是她的命定之事,自從和這世界初相見,她就幸運地找到了這件事,并把自己全部交給了它。
絕大多數的我們,卻都是在時間之洋和際遇之浪里跌跌撞撞,碰得鼻青臉腫后仍找不到關于這件“事”的一點線索,只能被生活的洪流裹挾著向前。
但她擁有一件無比著迷的事,而且把它堅持了18年,并將它往更遠的未來延伸。
-?“嘖嘖嘖你說你,真的好幸運。”
02 ?會,還是會?
- “練舞的日常會很享受嗎?”
- “可以不說嗎?太苦了。”
- “也是,不苦的話你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man了。”
- “我以前上學時還做過大姐大,要看著下面一群弟弟妹妹咧。現在改變很多了,偶爾被我姐擠兌,還翻出當年的風云歷史來笑哈哈哈。”
凝視著她雙眸沉著的眼色,有著與這個年紀極不相稱的冷靜。說實話,我沒想到她會說“太苦了”這三個字,我以為這句話后面會有更多,譬如“但是”、“可是”之類的轉折,但并沒有等到。
而且豬一樣的我換了個話風,可...她真的太御姐了,我以為跳芭蕾的都是歲月靜好仙氣飄飄的人設啊,誰讓她從頭到腳都很朋克!
她的長相是我喜歡的類型-大氣不作、眼神通透、面容堅定,任何大眾審美諸如瓜子臉、高鼻梁、小嘴巴的標準套到她那里通通都顯得無稽和俗氣。大概是因為她18年的訓練本身,而不是芭蕾這件事,成為養分組成當下獨特的她吧。
她現在一家芭蕾舞機構教芭蕾,有一次我去看她,在舞蹈室門邊偷瞄她上課,和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她自嘲說自己天生長得兇,不笑時孩子們就覺得她生氣,聽著她的口令都會一顫一顫,動作也自覺提高幾個標準度,也算是一種跑偏的優勢。
“我本身就很漢子的類型,也不喜歡那種嬌滴滴的女生,手被刮了一下就嚷著說好痛呀痛死人家了,連一點點血和淤青都沒見到好嗎(翻白眼*2)......她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
她們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于你而言,真正的痛是什么?
- “如果重新選擇一次,還會選擇學舞嗎?”
- “會。”
- “不要雞湯,說真話。”
- “還是會。”
03??我不是一個能在人前哭的人?
我們癱坐在一家茶餐廳里吃吃喝喝blahblah說著沒營養的垃圾話,說到家人時,Evette突然笑出聲來。
- ?“今天出門時搖了下被窩里的老頭,他瞄了幾眼我的小短衫小短褲,說你是不是露太多了。我說現在不露以后再露嗎,哎呀我走了我要去見朋友。老頭便又倒頭就睡。哈哈哈他也是越來越開明了,要跟我們混成一片。”
她啜了一口奶茶,傻兮兮笑著。
- “那你媽呢。”
我勺起滿滿一匙揚州炒飯。
- “不在了。”
送到半空的那匙炒飯duang一聲跌落。
我抬起頭,問了這輩子最愚蠢的一個問題。
-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明明三年前一起學法語時她提到過要和媽媽去上海玩。
明明Evette媽媽就是她學芭蕾的原動力。
明明在朋友圈里我就看到過她姐姐和老頭爸爸…對了沒有媽媽…
- “誒誒誒你干嘛眼眶濕濕。”?她看怪物那樣盯著我。
-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媽媽離開的時候我才15歲,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了,怕我找不到方向,怕我被人欺負,怕我走歪路,擔心很多......”
她這樣輕描地說,那背后的心路歷程和人生路況,卻要怎樣去淡寫?
我終于有點理解,為什么她學的是芭蕾卻會讓人覺得是大姐大,那是因為她用最安全的一面示人。
為什么她說話總是鄭重其事,小心斟酌詞句,因為誠誠懇懇思考的模樣,真的讓人覺得被珍惜。
為什么在芭蕾里承受千回之累后,重來一次仍然會選擇習舞,因為里面有媽媽教給她的堅韌和強大。
我突然很想抱抱她。
“我不是一個能在人前哭的人,背后都會自己整理好吧。”
04 ?留白?
你這么善良,原來曾被人世的無常卡住過。
你這么通透,原來曾在生活的仗勢欺人里幽微思忖。
生活的出其不意就在于,它總會拿你最在乎的點跟你開一個大玩笑。當我在認識她3年后,莽然撞到她的心靈缺口,來不及陪伴傷停補時,便發現那里早已照進光亮,幻化成通透的眼神、堅定的信仰,全都扎扎實實長在她的身上。
一日三餐是日常,跳舞工作是日常,追夢逐夢是日常,但生離死別則是年歲的課題。自我的追尋之路都需要一股驅力,而最強大的能量往往來自傷痛、失去、想要追回甚至療愈自己的沖動。
就愿我們每個人在人世的無常和時光的必然里,在任何的探尋和墜落、甚至是沒有結果的追逐里,依然堅守心中有光,并慷慨地傾灑給更多的同路人。
無論千里之遙,無論千回之殤。
這樣,真正留下來的都是溫度相近的人。
想想就讓人覺得特別治愈。
「后記」
其實寫這篇文的初衷,只想記錄下這個特別棒的朋友,我甚至歸納不出一個明確的主題,于是干脆描述事實,把更多感悟留白。
說到她媽媽的時候,我一度只是沉默吃飯,她問我「你在思考嗎?」,我說對,我在想事情。于是她也靜下來,留出整齊的時空給我。真是一個外里堅硬內里深情的人。
可這絢爛新世紀,深情依舊受歡迎,不是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誰都心酸過 哪個沒有 ? ? ? ? ? ? ? ? ? ? ? ??—《葡萄成熟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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