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來送往的晚宴結束后,已是10點多,照例是組委會總結會。雖說秀兒是以個人名義參會,但畢竟有省職務在身,而且會后時間空閑,也被邀請參加總結會。會議按照菲菲要求? 各部門只匯報經驗教訓以及急需解決的問題,那些炫耀成果的內容一該不許提及,即使如此,會議仍然開到11點才到菲菲做總結。一整天的高強度會議讓縣長書記哈氣連天,菲菲很是不滿,大量社會人士花費了無窮精力為家鄉的發展做了巨大貢獻,地方領導萎靡不振心不在焉,似乎是個旁觀者局外人,不僅不能給家鄉發展錦上添花,還給發展添堵添亂,氣憤之情再也控制不住,開口道:“我雖然是普通群眾,但有監督公職人員工作狀態的權力。有些同志如果認為能力不足精力不夠,大可以向組織部門提出申請,相信組織一定能幫忙找到跟其匹配的位置。作為最基層的父母官,如果干活動力不足,能力不夠,精神頹廢,如何帶領隊伍把家鄉建設好,不要占了位置? 耽誤了家鄉發展。現在太多有能力的人缺乏鍛煉的機會,離開誰,地球照樣轉。”
菲菲提出三點要求后? 宣告了整天日程的結束。走出會議中心,便見亭臺的石凳上坐著個男人,不顧秋夜的蕭瑟,孤零零地就著花生米喝著小酒,那酒是街邊小賣鋪二兩一瓶的大路貨,吃剩的花生殼規整地一排排擺放在石幾上,像等待沖鋒的士兵。月光撒在院子里,到處都像是鋪著霜,秋風無力地從樹丫間劃過,聽不見一絲聲響。寒冷像一縷縷幽靈從石幾里爬出來,透過肌膚,順著脈絡鉆入神經里。男人動作遲緩,相機像小學生的書包斜挎在肩膀上,偶爾的晃動才勉強撩動下周邊的死寂。
從男人的身形,菲菲一眼就認出是黑袍,從遲緩的動作和劣質的酒味,也能判斷出喝了多久醉了幾分。白衣與菲菲急步上前,秀兒更早一步來到了黑袍的跟前,一邊嘮叨埋怨一邊觀察情況,黑袍沒有抬頭,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緩緩起身,低聲問白衣:“老大,我們去醫院嗎?那個老人是你遠房表舅,應該不行了,要不要去看看?”
菲菲招呼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只留下洪三以及自己帶來的一名安保,六人一部車趁著深夜迅速向醫院駛去。
醫院,一個生死輪回的地方,一邊是產房,那里嗷嗷的哭聲滿含對這個世界的渴望,四周都是親人們歡快的笑臉,一邊是太平間,那里是走的人面對黑白無常的面無表情,四周是拖著長長哭腔的親人,無論是哪一邊,深更半夜,都被黑燈瞎火按下暫停鍵,等待黎明開始后接著開戲。
車里的六個人是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別的,他們生來就是勞碌之命,他們的人生似乎被什么操控著,像不能停止的陀螺,世界都在享受香甜的美夢時,他們仍像是一部滿油的機器飛速運轉,除了黑袍是被逼而為,其他人也許都樂在其中吧。
菲菲是極度忌諱去醫院的,醫院的氣場太過強大太過混亂,天上三層地下三層牛鬼蛇神在此地來來往往,魚龍混雜,而且生死之門位置飄忽不定,會給必需繞開死門行走的禁忌造成災難后果。菲菲是個對錯分明的人,表舅帶頭鬧事絕對是錯誤的,但在親情上表舅仍然是表舅,作為晚輩,再大的禁忌都要放在一邊,必需要過來探望。
站在醫院大門口,菲菲長長地呵出一口氣,四周的空氣慢慢旋轉起來,緩緩地化成八卦圖型,近段時間醫院的生門明顯地出現在門診樓位置,而死門處在住院大樓,這讓半夜從床上爬起,匆匆趕到醫院接待的院長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最近門診治愈率很高住院患者成活率極度下降。院長立馬趕走辦公室其他閑雜同事,向菲菲苦苦尋求解決之道,菲菲只是微微一笑未做應答。值班主治醫生查遍了整個住院信息系統,也沒有看到表舅的記錄,后來在太平間的記錄里,發現了表舅的名字。
對于這個遠房表舅,白衣只是在很小的時候見過幾次,隨著時間的推移,早已在腦海里淡忘,沒有太深的感情。白衣與菲菲在表舅的遺體前深深地鞠躬,菲菲一面慨嘆表舅凄苦的一生一面責怪表舅的越老越糊涂,將自己的老命送在不清不楚不得善終上,吩咐隨身安保盡快處理表舅后事,家庭困難全部解決,費用記得一定打到自己的賬戶里,以敬一份孝心。
黑袍沒有去送別表舅,他認為一個人若是在親人活著的時候不好好敬孝道,在死了后才表現出哭爹喊娘狀,顯得極其虛偽,是在演戲給世人看,是做作。在表舅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黑袍已第一時間給院長打去了電話,看到表舅躺在ICu病房支離破碎的模樣,黑袍知道表舅已時日無多。黑袍有能力延長表舅的生命時間,但他不想改變表舅本來的命運。如果軀體早已千瘡百孔病魔纏身,這種茍延殘喘生不如死地活,實在是害人害己。前段時間與花妖的接觸,讓黑袍沾染了一定的妖氣,黑袍將植物的靈氣灌進表舅體內,讓他減少些痛苦,延續一下搶救的時間,但也帶來了軀體的纖維化植物化,無異于飲鴆止渴。那幾個小時里,黑袍靜心地聽著表舅嘮嘮叨叨地訴說自己過往的一生,夾雜抱怨與怨恨,訴說一生的凄苦,咒罵內心里最仇恨的敵人,直到安靜地睡下,黑袍輕輕給表舅蓋好被角,窗外已漸漸暮黑,會議應該差不多結束了,黑袍心里想,秀兒是自己接來的人,得安全地送回去,實在沒想到這些個垃圾會議拖拖拉拉就開到了半夜。在自己的記憶中,沒有哪次會議不是扯蛋地拖拉的,就像每個老師都愛拖堂。說起兩件事的相似性,黑袍笑了,想到他們在臺上口水四濺說教的模樣,而自己在臺下昏昏欲睡。他實在弄不明白,為什么人們總是妄想把世界把身邊的人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樣,這個世界本就是五顏六色的,人類來到這個世界才幾年,就有了這么大的執念。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