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業余愛好,喜歡讀讀寫寫,時不時把些瑣碎的文字整理出來放到了公眾號上,算是自己的一個文字倉庫。想看的人,推門進來便是,不想看的我也不會忽然把你拉進來。
我一直覺得無論讀書還是寫字,都是特別個人化的一個東西,沒有好壞優劣,只有喜不喜歡。但另一方面,我性格里又有懶散的一面,對于讀過的書,寫過的字,很少做過系統的整理,于是書與文字就散落各處。先后開通的用于存放文字的兩個號,也是時而耕種,時而拋荒。
我拉拉雜雜做過許多事,除了活著,好像沒什么我能堅持做下去的。就連我深愛的讀書寫字也曾有過三月不讀書半年不寫字的經歷。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做完一件事。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堅持做完一件事。
今天突然覺得,也許讀書寫字這件事我能堅持做下去。想到這個,我就發信息給我的一個高中同學,他如今已是一家裝飾公司的老板,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算得上是成功人士。我求他可否為我的文字倉庫設計一個門面。他立即就答應了,我頓時幸福的直哼哼,有一個做設計的老板同學,真是好,免費的壯丁。
而后他又發過來一段語言,說是我的文字他都看過,很喜歡,寫得很好,寫出了我們這代人許多共同的經歷和心聲,勉勵我一直堅持寫下去,也許以后可以結集出一本書。我頓時羞愧不已,對于文字,我寫的時候從未想過給誰看,我先只是自己喜歡。許多主觀的東西,自然有許多疏漏,有許多一人的偏見,有許多自己的瑣碎與胡思亂想。想到還有人喜歡,并堅持讀我的文字。我惶恐不已,覺得文字這個東西真是奇妙,在你腦中的時候,它是你的。可是一旦寫出來,它就不是你的了。
同學的鼓勵不免讓我想起自己與文字結緣的經歷。
我是陰差陽錯才干了文字這一行的。一開始,我沒有想過后來我會與文字結緣,會靠文字安身立命。
當年,讀書是文理分科,我是文科不行,理科更差。一開始我覺得,我不是修理地球改變世界的那塊料,那些公式定理對于我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最后不得已選了自以為更好弄懂的文史專業。
等到大學畢業找工作,我才知道自己當初的偷懶造下的孽,終于開始向我報復了。搞文字的就跟菜市場的白菜一樣,一塊錢能買兩大棵,還附送一把香蔥。如果賣相不好的話,只有被人撥弄來撥弄去剩下的份兒。
我真正喜歡上文字的時候,用我媽的話說,那個年齡在我們家,孩子都滿地跑了。我倒好,讀了十幾年書,眼看要與校門依依惜別了,才回過味來,才發現讀書寫字的樂趣。我有時候不禁在想:我的腦袋究竟是怎么長的,讓我還能傻乎乎地活到現在。
一開始學著寫點什么的時候,我是卯足了勁的,仿佛成竹在胸,落筆成詩。可事實是,那次我憋了半天,啥也沒寫成。寫了劃掉,劃掉再寫,終究都不滿意。后來我讀到一句詩詞:為賦新詞強說愁。豁然開朗,這說的不就是那時的我嗎?再翻出那時候的本子,羞的不行,心想接下來一個月都不用吃醋了,酸的倒牙。不僅酸,且空洞無物,幼稚不堪。
不知是學了文字這個專業的緣故,還是內心的某種東西在作祟,即便寫的爛,我還是喜歡上了讀讀寫寫。記不得在哪看到過一句話,大大地鼓勵了當初我那顆愛好文學愛好寫字的蠢蠢欲動的小心靈。那話大意是說,每個作家在成名前都寫過一大摞的爛小說,爛文字,上百萬字,自己都不愿看的那種。但沒有這上百萬的打磨折磨積累,他也成不了后來的作家。只是,他成名前的那些文字很少人看到,更少人知道。我激動地大半夜睡不著,夢里還不時摩挲兩把那些文字。
不同的是,我并不想成為作家,我只想堅持寫點什么。
慢慢地,我也積累了些文字,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個角落。既期望有人看到,又害怕有人看到,儼然是小媳婦出嫁的真實心理描寫。后來有人看到,給出了我意想不到的評價,我更是嚇出一身冷汗。那些文字幾斤幾兩我自己還是拎得清的,哪承受得起那么重的夸獎,不由得覺得羞愧,也許我可以做的更好一些。
即便后來自己的文字變成了鉛字,有媒體有出版社向我約稿,我也還是沒覺得自己寫得有多好,甚至有時覺得自己不適合做文字這一行,寫的東西根本拿不出手。可有人會鼓勵說,寫得很好。別人的稱贊我總覺得那是對我的鞭策,也許我可以做的更好。雖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更好,但我清楚地知道,我一直沒有做到。
有一次同學聚會,一位曾在班里頗有些威望的哥們指著我說,別的我不敢說,他是咱們班讀書最多的。當時我那個羞愧啊,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讀書有什么用啊?讀書給我的生活帶來了什么改變沒有?都沒有。不是我要改變什么,而是我根本無力改變什么,也無心去改變什么。我只一個喜歡讀書的人而已,甚至連讀書人都談不上。
有人覺得你讀了很多書,文筆應該很厲害。有人覺得你讀了很多書,為什么自己不寫本書。有人覺得你讀了很多書,一定什么都知道。還有人覺得,你既然讀了那么多書,怎么也沒見你的生活有什么改變。我對這些問題,都無法給出回答。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問答,我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我從來都沒有想改變什么而去讀一本書,想得到什么而去寫一篇文字。更多時候,我不覺得自己寫的文字可以稱為文章。
對于書,對于文字,我只是心底喜歡,然后讀了,寫了,僅此而已。
曾有一個在媒體供職的朋友,約我寫些文字,我再一次發揚了懶惰的精神,讓她自己去我豆瓣里找,看有沒有能用的。后來她用了幾篇,要把稿費給我,我說,我不要,算我請你吃飯吧。想想她要從我豆瓣上寫的拉拉雜雜的文字里找些有用的,也挺辛苦,畢竟那是個體力活。
后來我在網上看到她們雜志對李承鵬的采訪,后面配了一篇李承鵬新書的書評文字,我一看用的是我的文字。差點沒把心臟嚇出來,這要是被李承鵬老師看到,我不敢再往下想,汗顏啊。直為自己當初的懶惰后悔,這樣的文字自己看看也就罷了,怎么能登出來呢?我向她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她說,沒有啊,我覺得寫得很好。我說,你別因為咱們認識就額外開恩,她說,絕對不會的。畢竟,她也只是個編輯,很多文字,她們的總編也要過目的。我再次驚出一身冷汗。直到現在,我再次翻看當初寫的那篇文字,仍舊覺得羞愧不已,覺得自己犯錯也就算了,連帶著讓別人也跟著自己犯錯就太不厚道了。
于是,后來再有人約寫什么文字,我常常婉拒,覺得自己的文字并不能承受太多人的關注。我不是怕批評的聲音,也不是怕那些謬贊,我就是一個讀書寫字的愛好者。讀書寫字是因為自己喜歡。我從未想過要給誰看,更未想過要成為什么人,我只是想堅持寫點什么,讓自己開心,讓生活多一點光亮,這就足夠了。
我會一直讀下去,一直寫下去。如果這些文字有幸讓更多人看到,給他們帶來了什么歡喜,那也不是我的功勞,是文字的功勞。
最后,我很期待我的老板同學給我設計的文字倉庫的門面快點出來,會是什么樣的呢,想想我就幸福的直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