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張，好久不見，作為我最好的朋友，我想邀請你來到艾城小住一段時間，如果你愿意的話就請在凌晨兩點的時候來城南的舊地鐵站吧，我以我的一切擔保，沒有第二列車可以到達艾城，我同樣以我的一切擔保，我會保證你的安全，而且你到達艾城之后，我會向你展示這個世界的奇妙，還有關于時間的一些概念，它們簡直精彩絕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艾誠致張的信

? 張拿著艾誠寄來的信站在凌晨兩點的老地鐵站，他看了看表:兩點。一列車低響著停在他面前，門緩緩的打開，他沉默的上去……

? 張坐在艾誠的對面，一個搖搖晃晃的木偶拿上來一壇酒，還有古香古色的酒碗。

? 艾誠:好久不見啊，張，自從我們從高中分開，現在有五年了吧。

? 張:是啊，所以你這五年都去哪里了？現在又是怎么回事？這又是什么地方？還有，給我喝的這個奇奇怪怪的東西是什么。

? 艾:哈哈，張，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像一座休眠的火山，只要有噴發的機會，就不會錯過。

? 張:……你也沒變，你的語氣依然是這么讓人不適應。

? 艾:這很正常啊，在我這里，五年也很短，在你那里，一秒也很長。

? 張:……

? 艾:剛進艾城有沒有被嚇到？

? 張:滿街的木偶是怎么回事？它們為什么像人一樣。

? 艾（攤手）:我也不知道，我來的時候艾城就是這樣，但是我能確定的是，他們沒有任何惡意。

? 張（冷笑）:你憑什么這么以為。

? 艾（輕笑）:就憑我在這里呆了六十年。

? 張:……可我們分開只有五年，你哪里來的六十年，而且你的相貌幾乎沒變。

? 艾:你有仔細看過我給你寫的信嗎？我曾經承諾過向你展示時間的奇妙之處，不是嗎？我問你，時間流逝的快慢決定于什么？

? 張:……我不知道這些學術性問題。

? 艾:恰恰相反，這一點也不學術，而且是個十分感性的問題，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時間對于每個人的快慢都是不一樣的，我在的這個地方，艾城，它曾經被建立起來，還有那滿街的木偶，它們被制造出來，作為一種新奇的東西變成了旁人的玩物，但是，當有了更新奇的東西時，它們就被忘了，你會記得被你扔掉的舊玩具嗎？

? 張:不會……

? 艾:這就是問題的重點，當再也沒有一個人去想到你，當你孤獨到時間都忘掉你，當時間在你旁邊流過都僅僅是懶洋洋的為了完成自己的本職，那么你的時間就會流淌的無比緩慢。所以（艾誠靠向張），你看你，那么多的朋友，那么多的親人在想著你，有什么用？看看你的身體和臉，五年，幾乎好像是更新了一次，但是你看我，我的身體，我用了六十年，變化的僅僅像是你五年的樣子，多美妙啊……

? 張:這到底是哪里

? 艾:艾城啊，希望你回去以后不會神經錯亂吧，哈哈。

? 張: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又怎么為什么要叫我來？

? 艾:……

? ? 一個白色的木偶駕駛著馬車，張坐在后面的車廂里，有點昏昏欲睡，突然，木偶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對不起，張先生，我們大概是嚇到你了。”

? 張（晃晃頭，清醒了些）:沒關系的。

? 木偶:幾十年前，我說的是艾城的時間還沒有走得像現在這么慢的時候，大家也很喜歡我們。

? 張:我真想知道你們這么久是怎么過來的。

? 木:張先生，我們都知道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就像艾先生，你別誤會我的意思，其實艾先生真的很好，只不過，他也許只是被六十年的孤獨折磨得有些癲狂了吧。

? 張:嗯……

? 張把頭看向窗外，遠處的山脊上是一條長長的在移動的無數點光芒匯到一起的線。

? 木:很漂亮吧，張先生，那是“梅鬼”，她們在遷徙。

? 張（輕輕點了點頭）:是啊，真漂亮……

? ? ? ? ? ? ? ? ? ? ? ? ? ? ? ? ? ? 二

? “艾誠，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怎么樣了？其實說真的，如果你不想來艾城，我也不勉強，我已經在這里很久很久了，我想，既然我發現了艾城，我就有權力去拋棄它，我離開艾城，就說明最后一個掛念著艾城的人也離開了，你知道那代表著什么，艾城的時間將會停止，然后，它徹底消失不見，艾誠，雖然你只來過一次，但是我知道，你喜歡那些木偶，所以我現在需要你給我一個答復，來，或者不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孟醒致艾誠的信（第二封）

? 孟醒坐在艾城城外的那棵巨大的樹上，一只烏鴉飛過來，落在他的肩上。

? 烏鴉:醒哥，你怎么了，最近好像很不高興。

? 孟醒:烏鴉，我突然好想離開艾城。

? 烏:……

? 孟:烏鴉，我來到這里多久了？

? 烏:六十年了吧，哈哈，但是外面的時間只過去了五年，多奇妙啊。

? 孟:我好像沒怎么長高啊，還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可是我現在應該七十多歲了對嗎。

? 烏:醒哥，我知道你很想走，但是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大限將至，對嗎？你把我送去另一個世界，然后我給你自由，行嗎？

? 孟（轉過頭看著烏鴉）:大限將至？

? 烏:哈哈，雖然我一直叫你醒哥吧，不過我確實比你老的多，六十年，對于一只烏鴉來說，實在是太長了啊。

? 孟:哦，好吧，不過我一直以為你不會死。

? 烏:時間流動的慢，并不代表不流動啊，不流動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里消失了。

? 孟:烏鴉，你知道我最難以忍受的是什么嗎？不是孤獨，而是我明明知道如何去擺脫這種孤獨但是我卻不能這么去做，因為一旦我離開，就代表著艾城的消失，我真的不舍得，你們陪了我六十年。可是，烏鴉，對不起，我真的很需要同類……

? 烏:醒哥，你別這么說，艾城因為你已經又茍活了六十年，整個艾城都應該謝謝你，你追求你需要的一切一點錯也沒有，只不過，別忘了你的承諾哦，給我送終。

? 孟:你叫了我六十年醒哥，給你送終我責無旁貸。

?

? 次日。

? 孟醒站在桌子旁，悲傷的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烏鴉。

? 烏:醒哥，別哭著臉，我不告訴過你了嗎，我大限將至。

? 孟:可是你沒有告訴我會這么快啊。

? 烏:哈哈，這樣不好嗎，這樣你很快就能得到你的自由了。

? 孟:我們能不能先別再說這個了，我求你了。

? 幾個木偶圍上來，然后又有幾個木偶圍上來，越來越多的木偶圍上來，它們把孟醒和烏鴉圍在中間。孟醒不爭氣的哭了。

? 孟:我不走了，烏鴉，我真的不走了。

? 烏:為什么不走啊，醒哥，這是你的機會，趁著還沒過太久，快點回去吧，你的朋友，你的親人，都在等著，這些木偶，他們也同意，對啊不對？

? 木偶們點頭。

? 孟醒（哭著癱倒在地上）:可是我怎么能拿你們所有人的命來換我自己的自由啊……

? 孟醒站在烏鴉的墓前，他說:“烏鴉，我知道，你想讓我走，又不想讓艾城沒，烏鴉，我要走，但是我也要讓艾城起碼再存在六十年……”

? 孟醒坐在桌旁，攤開信紙，開始寫給艾誠的第一封信:艾誠，好久不見，作為我最好的朋友，你愿意來艾城做一次客嗎？

? ? ? ? ? ? ? ? ? ? ? ? ? ? ? ? ? ? 三

? “可以”

? ? ? ? ——艾誠致孟醒的信

? “可以”

? ? ? ? ——張致艾誠的信

? ?

? 張撫摩著艾城城在那棵古老而高大樹，這里的時間流逝的很慢，一秒被抻成無數秒來過，所以這棵樹長得要比相同時間內同樣生長的樹要高得多，也繁茂得多。一個木偶走過來。

? 木偶:張先生，艾先生去哪了？

? 張:他走了，不會回來了。

? 木（失望）:那我們也很快就會消失了……張先生，你什么時候離開？

? 張:我不會走，我在這里陪你們。

? 木（驚喜）:那太好了，艾城還可以存在，張先生，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 張（看著木偶，一臉悲傷）:你為什么這么高興，僅僅是因為可以存在嗎？

? 木偶沉默下來，轉頭走開，張跟在它的后面。

? 至城門，木偶突然回頭。

? 木:張先生，我們從來不在乎存在或者不存在，我們只不過是一些人類的古老的玩具，我們在乎的是。還有沒有人掛念著我們，我們深愛著來到這里的每一個人類，不為別的，只因為，看見你，看見艾先生，看見醒哥，任何一個，我們都會回憶起艾誠以前輝煌而且熱鬧的樣子。

? 張（笑）:你們比我認識的大多數人都要好，我們回去吧……放心吧，我會留下來的，而且會在這里陪你們很久。

? 木（喜悅的鞠躬）:真的嗎？謝謝你，張先生。

?

? 十年后。

? 張坐在曾經艾誠做的位置，不知道第多少次拿出曾經艾誠給他的信。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寥寥幾句話，那是張從艾城回去之后艾誠寫給他的。

? 張，我和你說的事情考慮的怎么樣了？你有權力選擇來或不來，你不來，我就繼續陪著他們，我不能叫它們就這么消失，我期待聽到你肯定的答案，但我更希望聽到你真實的答案。

張抬起頭，窗外幾個雪白的木偶跳著舞蹈走過，向張快活的打招呼，張笑著回應。

他想:十年啦，我還在這里，哦不對，外面的世界大概也就僅僅才過了十個月吧，我還要在這里陪他們很久，嗯……也許吧，艾誠真的就像我離開艾城的那天晚上時駕駛馬車的那個木偶和我說的，他真的是個好人吧，只不過，被長久的孤獨折磨得有些癲狂……一個六十年，接著一個六十年，再過五十年，我也要給我最好的朋友寫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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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 四

? 人類時間，四年后。

? 一個女生路過郵局的時候順手取了自己的信，一封來自張的信，一封來自艾城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