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三十年,我們不投降!

現(xiàn)黑豹樂隊成員:鍵盤手惠鵬、貝斯手王文杰、鼓手趙明義主唱張淇,吉他手李彤

最慘的時候,趙明義在北京開過一家火鍋店,店面不大。

圈兒里的朋友隔三差五就去關(guān)照老哥們兒的生意。

看到行業(yè)里的大哥天天在店里“接客”,也不打鼓,也不唱了,小兄弟楊樾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實他們發(fā)第一張專輯之后就應(yīng)該成了圈里的富豪了。”

可惜......

做搖滾,不演,就等于廢了。

黑豹樂隊鼓手趙明義

前段時間,小伙伴興沖沖地對我說,咱們寫PG One 這個傻X吧,“正火”!

我說,愛特么誰寫誰寫,老子不寫!

扭過頭,腦海里驀地蹦出兩個久違的字眼——黑豹。

歲月荏苒,三十年匆匆,你們還好嗎?

01齊了

提起黑豹,就必須先說郭傳林——樂隊的“奠基人”,江湖人稱“郭四”。

現(xiàn)已六十開外的他,早從“郭四”變成了“郭四爺”,雖然肥頭大耳,但體型未曾發(fā)福,把T恤塞進腰帶也不顯肚腩。

郭傳林

80年代后期,他琢磨組一支樂隊,到處找場地,拉贊助,“基地”在大興落成后,他就四處尋人入伙。

剛和丁武談妥,郭四就發(fā)現(xiàn)了“有點意思”的李彤。

盡管,長得像“悍匪”的貝斯手王文杰加入,后來的全運會馬術(shù)冠軍欒樹站在了鍵盤前(那時候他還沒有馬騎),

但丁武卻覺得樂隊風(fēng)格不夠“金屬”,出走組建了唐朝。

于是,主唱空缺。

唐朝樂隊主唱丁武和二八杠

“那時候的觀眾很少見到玩麥克桿的,都正經(jīng)八百唱著,哪有像他這樣自己搞造型的?”

那個讓郭四眼前一亮的人,是當(dāng)年還不到二十歲的竇唯。

一次演出時,郭四看到了竇唯的表演,

臺風(fēng)真丫正,天生的搖滾嗓兒,難得!”郭四力邀這個年輕人入伙兒。

沒見竇唯笑過

一年后,從部隊轉(zhuǎn)業(yè)的趙明義也加入了黑豹,專門負責(zé)砸鼓。

樂隊人員終于整齊了。


02過眼

黑豹樂隊一鳴驚人是在“1990年深圳之春”演唱會上。

他們的《無地自容》和《Don‘t Break My Heart》等幾首歌,幾乎改變了整個行業(yè)。

樂評人李皖曾犀利地捕捉到黑豹的特質(zhì):

他們的歌唱極其冷漠,那是一種遠超于中國城市當(dāng)時發(fā)展階段的孤獨。

他說,

它的寒氣從竇唯的長嘯中嗚嗚殺出,深入骨髓......

不管歌怎么冷漠,樂隊算是火了。

很快,黑豹與滾石簽約,居然可以拿到月工資,生活突然有了保障。

而最讓他們高興的是,可以將價值二十幾萬的豪華音響設(shè)備收入囊中。

當(dāng)然,最終這筆錢,唱片公司從他們的勞務(wù)費中扣除了。

和唱片公司簽約這種事,對歌手來說也是“賣身契”。

2003年,北京最早那波玩嘻哈(Hiphop)的王曉磊挺有發(fā)言權(quán):

住地下室,一萬出場費的演出到他手,只剩下個詛咒的數(shù)字——250,

公司說每月還有600塊生活費,其實是從演出費中“預(yù)支”的。

在兜比臉都干凈的時候,他曾連續(xù)餓過三天,聞到下鋪那哥們吃水煮牛肉,他跳下來求分享,得到一句“想吃自己買去啊”。

黑豹首張專輯《黑豹》封面

黑豹要好得多,不是唱片公司大方,而是他們的唱片實在賣得太好。

1991年,樂隊在香港發(fā)行的首張專輯《黑豹》,大獲成功。次年在內(nèi)地發(fā)行,據(jù)說銷量超過150萬張。

“這個數(shù)字應(yīng)該還保守”,郭四認(rèn)為。

就在黑豹大紅大紫的那段日子里,處在同一時空里的黑豹現(xiàn)任主唱張淇,

才剛剛小學(xué)畢業(yè),走過天橋,買一盤《黑豹》的盜版磁帶,然后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黑豹現(xiàn)任主唱張淇

他還不知道,二十年后,自己將代替封面上那個神一般的竇唯成為樂隊的主唱,

當(dāng)然,必須那個神先走。


03竇唯

竇唯的演唱也有一些缺陷,由于身體過于單薄,如果是整場的演唱會,到后面嗓音會有漸弱感。

另外,“歌詞也不是他的強項。”隊友們這樣評價。

黑豹并不承認(rèn)竇唯是樂隊的靈魂。

事實上,只要打開他們的專輯仔細分析一下,

很多人們耳熟能詳?shù)母枨抢钔畬懙模热纭稛o地自容》,還有《靠近我》是王文杰寫的。

這支樂隊的藝術(shù)靈魂是李彤,欒樹的和聲、編曲也很好,經(jīng)營上的主理人是郭四和趙明義。

說竇唯是黑豹靈魂的,可能不了解這一點。

黑豹吉他手李彤

盡管如此,若要問:

“零點沒了周曉鷗,唐朝沒了丁武,超載沒了高旗,高虎離開痛癢,二手玫瑰走了梁龍,這支樂隊還會存在嗎?”

確實,主唱對于一個樂隊的意義太重大了,但竇唯走了,黑豹還在!

趙明義說:

在黑豹,所有人的演出費都是平分,沒有說根據(jù)資歷和貢獻誰多誰少。

這一點很多樂隊做不到,所以黑豹還在。

竇唯的畫作,內(nèi)心的聲音之一

竇唯走的那天,郭四代表樂隊和他談了一次,

“你走歸走,不能把黑豹的作品帶走,帶走了黑豹就完了。”郭四猛嘬一口煙,

我信任你,你也信任我,你給我一條活路,我也給你一條活路。

這個頗有江湖氣的口頭之約,竇唯信守如今。

郭四也沒想到,若干年后,他很感慨:

“他真的做到了,這點竇唯很爺們兒,從沒反悔過。”

竇唯為什么要走?

據(jù)說當(dāng)年還叫王靖雯的王菲,在成為竇唯女友之前,大過年的,在鍵盤手欒樹父母家包餃子......

離隊后,竇唯轉(zhuǎn)而沉浸在電音、傳統(tǒng)民樂、環(huán)境音樂的世界里,越來越抽離人世。

我們的世界好像就是這樣一個狹小的存在,陌生人來了,很快又走了,

就像天上的雨水,落下來,匯聚到江河,流入大海,不會在一個地方駐足太久。

當(dāng)下的竇唯

竇唯與這支樂隊的音樂緣分已經(jīng)了結(jié),他走后的二十多年,黑豹邁上了“尋找合適主唱”的漫漫長路。

從欒樹、秦勇到大鵬,有人問為何這么難找到合適的主唱?

特別講究細節(jié)的李彤給出了答案:

“處理上,feeling上,有時沒有實現(xiàn)創(chuàng)作的初衷。”

竇唯的畫作,內(nèi)心的聲音之二

其實,2004年趙明義曾經(jīng)起意給竇唯電話,竇唯也同意回來。

然而排練時才發(fā)現(xiàn),

“他沒那個狀態(tài)了,回不去。”

“我們一起排練了兩次,十分鐘就結(jié)束了,沒有辦法再繼續(xù)了。”趙明義直截了當(dāng)而又意味深長:

“在竇唯這件事上,黑豹背了太多的黑鍋。”


04吃飯

90年代后期,是黑豹最慘的時候,也是中國搖滾樂最慘的時候。

且不論滿大街的盜版肆虐橫行,就連黑豹辛苦苦苦拍攝的MTV,電視臺也不敢播出。

那就辦演唱會吧,總得吃飯啊!

可是,這也不容易,在北京整個演出批文比登天還難。

后來郭四硬著頭皮去求老齡委退休干部幫忙,批了,但公安局還是把他拽過去談話:

只要有扔瓶子的,出現(xiàn)任何事都特么找你,揪你丫的,聽到?jīng)]?

至于版稅,郭四印象里好像收到過一回,但過程頗為戲劇。

一次,久旱逢甘霖,他樂呵呵取回4萬塊版稅收入,錢還沒捂熱就接到著作委員會的電話:

“我們搞錯了,是3000塊,請退回來吧。”

我你勒個XXXXXXXX!

人,有時會面臨這樣的困境,就好像你進了孕婦產(chǎn)房一樣,生下生不下,誰都救不了你。

黑豹第四代主唱秦勇

逼得實在走投無路,當(dāng)時的主唱秦勇拉著老婆搬去郊區(qū)養(yǎng)狗,

鼓手趙明義東拼西湊些錢開了家火鍋店,

郭四成了鄰家大叔,大夏天,提著把大蒲扇在樹底下納涼,嘬煙......

盡管黑豹樂隊茍延殘喘,但就那么一口氣挺著,愣沒咽下去。

什么辦法都想了,最后開始曲線自救,咬著牙寫主題歌,翻唱。

什么《星星之火》、《趕圩歸來啊哩哩》,只要晚會能上就寫、就唱。

為了生活違心也得做,因為不去參加就只有死路一條。”大家心里明白得很。

黑豹這么熬,又熬了十幾年。

就像王菲離開了欒樹,離開了竇唯,話別了李亞鵬,牽手了謝霆鋒。

十幾年,很多事變了,很多事也沒變。

趙明義、王文杰和李彤這三位老將還在樂隊里,盡管歷經(jīng)太多風(fēng)雨,棱角早已磨平。

所謂“理想”。

很多時候源于青蔥年代無處安放的荷爾蒙,即便你有幸靠著“理想”活命,總有那么一段時間,“理想”也會令你惡心。

當(dāng)曾經(jīng)的傲氣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消磨,張揚一時的年輕時光堆放在沉默里,又當(dāng)如何?

堅持是折磨,放棄是失落。

但如果有一天你能挺過那份惡心,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愛上了“理想”,才敢說自己為這份愛擔(dān)起了責(zé)任。


05我們不投降

在加入黑豹之前,曾有人勸他玩玩英式,“現(xiàn)在中國興這套”。

他卻覺得,“衣服不合身,遲早要脫下。”

黑色短皮夾克,腕上繞得數(shù)不清圈數(shù)的金屬手鏈,

一襲參差挑染亂發(fā)下面,眉目俊朗,線條分明的臉龐,他就是黑豹現(xiàn)任主唱——張淇

無論從外形到聲線,都像極了Guns N' Roses(槍花樂隊)的主唱,AXL Rose。

他曾在京城酒吧里唱過四年齊秦,一時無二。學(xué)過舞蹈,做過酒吧音樂總監(jiān)......

直到2013年,李彤說“來做黑豹的主唱吧”,他才終于找到了歸宿。

2017年,當(dāng)黑豹樂隊再次站上北京工體演唱會的舞臺,離上一次,已經(jīng)過去了19年。

演出接近尾聲,張淇唱起27年前那一曲《無地自容》,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所有觀眾都站了起來,其中有不少四十歲上下的搖滾鐵粉,來自大江南北。

盡管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已成家生子,霜上鬢發(fā),但無數(shù)舞動的熒光棒,似夢似幻。

仿佛將這一群老男孩,帶回了無指手套、高幫回力鞋、柳釘帽檐的歲月。

詩人葉賽寧說:

不惋惜,不呼喚,我也不啼哭,

金黃色的落葉堆滿了我的心間,

我已再不是青春少年……

嘻哈歌手GAI

當(dāng)下的中國,年輕人中最火的是嘻哈,

是GAI口中的“老子沒得文化,老子啥子都不怕.....”;

是PG One的“跟我去過圣誕節(jié),早定好了包間......”;

是OB03的“買yeez我買兩雙,他們嘴里叨咕Obi有點裝......”

跨年那天,我一個哥們發(fā)朋友圈,我問他,“磁帶還在沒?”

他說:“

,搬家不知丟哪兒了。搖滾死了,剩下的都是胎毛,聽不懂了!”

今天“火”的嘻哈和三十年前“爆”的搖滾,

雖然音樂元素不同,彼此想堅持的東西各自不一,但可能有個共同點——包容:

叫囂欲望或者針砭現(xiàn)實,鼓吹幫派習(xí)性或者呼喚愛與和平都可以是它們的模樣。

三十年后,今天的小孩可能也會發(fā)一張GAI的對比照,說“回首滄海,漫步拾貝”嗎?

?如果GAI能堅持到那時,如果那時還有微信。

最后講一個小故事:

從前,有三只鳥相約結(jié)伴飛行。

麻雀停在了草原上,大雁停留在云層里,

只有最后一只鳥,歷經(jīng)千山萬水還繼續(xù)往高處飛,直到翱翔蒼穹——它,是雄鷹。

這個故事送給黑豹,因為他們說:

“三十年黑豹,我們不投降!”

而且,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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