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微微回來的消息，是瑩萱刷朋友圈時發現的。雖然知道她遲早是要回來的，還是覺得有一點兒震驚。背景是HK酒吧，戚微微還是那么漂亮，巴掌臉，大眼睛，雖然時間已是午夜，整個人看起來依然神采飛揚，一如當年。
經歷過那件事后，戚微微自然不在瑩萱的朋友圈里，可做為大學同學，即使她們老死不相往來，她們依然有很多交集。那照片瑩萱看了很久，所以才發現了角落里那只握著蘋果6的手，手機后殼上貼了一只小馱鹿，那是她瑩萱的杰作，她絕對不會看錯，那么就是說，豐澤當時也在場？朋友圈是凌晨發的，瑩萱半夜沒有刷手機的習慣，那么昨天豐澤晚歸，是因為和戚微微在一起？瑩萱半靠在沙發上的身子一點一點地往下沉，直到完全陷進沙發。
1
瑩萱一直在等豐澤求婚，可他們同居了三年豐澤硬是沒有絲毫表示，她懷疑豐澤還想著戚微微，雖然這些年來，這個名字他一次也沒提起過，可他越不提，瑩萱就越覺得那是他還沒放下。
那時他們還是校園里不知世事艱辛的學子，豐澤是校籃球隊里寡言卻每每亮相就引起女生們“哇哦”一片的大帥哥，戚微微是政史系的系花，而瑩萱是系花身邊長相一般的綠葉閨蜜。
是戚微微先追的豐澤，與其說追不如叫表白更合適，在圖書館前邊的小花園里，戚微微大膽而驕傲地宣布：“豐澤，我是戚微微，我看你打球好久了，也喜歡你好久了，如果你沒有女朋友，希望你考慮一下我，如果你有女朋友，希望你考慮一下分手。”戚微微一氣呵成，瑩萱卻發現她小腿其實在抖。瑩萱之所以有幸圍觀，是因為戚微微拜托她把豐澤從圖書館的自習室叫出來。
瑩萱記得豐澤當時略微有些窘，很意外又很無措，不過幾天后，戚微微就挽著豐澤的胳膊四處現了。
瑩萱偶爾還是陪戚微微看球，只不過從最邊上的角落，坐到了最佳觀球位置，位子是豐澤給她們留的。
和大多數小情侶一樣，戚微微和豐澤也會鬧小別扭，通常是戚微微莫名其妙就生氣了，而且不接豐澤電話，像長發公主一樣把自己囚禁在宿舍里邊。豐澤就會拜托瑩萱做求和大使。
其實大多是雞毛蒜皮般的小事兒，而且有時在瑩萱看來，豐澤并沒做錯什么，相反是戚微微有點作有點任性，耐不住豐澤的死纏爛打瑩萱便幫豐澤送支玫瑰花或送個毛絨玩具，直到戚微微龍顏大悅原諒他。
瑩萱覺得一開始肯定是哪里不對，她才陷入這種讓她極不喜歡的角色，她真的很懶得摻合他們之間的破事兒，因為每當她將豐澤的禮物交給一臉高傲的戚微微時，都感覺好像做錯的是自己。可每當看到豐澤那張可憐巴巴的臉，心卻軟了，這樣分分和和的游戲，他們玩了三年，而瑩萱就一直充當著豐澤的和平大使。
2
那晚豐澤一如既往地晚歸，他是項目組組長，工作又很拼，加班是常事。
瑩萱爬起來要給他熱飯，他說吃過了，然后鉆進衛生間沖澡。出來時穿了浴袍，拿著條毛巾很隨意地擦著頭發。瑩萱在一旁悄悄打量他的臉，覺得他還是那么性感帥氣，簡直帥氣到和自己有點不相干，的確戚微微那樣的女孩兒才配他。
“發什么呆？”豐澤將毛巾丟到沙發上，揉了瑩萱的短發，然后便坐到電腦前打開了他喜歡的游戲。
瑩萱深吸一口氣，終于還是下定決心似地說：“戚微微回來了。”
“噢。”豐澤含混一聲，敲打鍵盤的手卻沒停。
“噢”是什么意思？瑩萱失望極了，很想問，你們昨天怎么會在一起?，卻又覺得明明是一大堆人，自己不該那么小氣。可是焉知戚微微約一大堆人會不會其實只為了一個豐澤呢？
“昨天我遇到戚微微和桃桃了。”豐澤淡淡地補充，“在HK酒吧，陪客戶去的，桃桃他們給她接風，就上去打了個招呼。”
“噢。”瑩萱一副恍然的模樣，“她還好嗎？一個人？還是有男朋友了。”
“不清楚。”豐澤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開始噼哩啪啦打游戲了，這通常意味著談話結束。豐澤一旦進入游戲，會自動屏蔽一切。
起初瑩萱很討厭豐澤玩游戲，時間長了發現那其實是他解壓的方式，而且他從來不會玩太長時間，一般就是半小時到一小時的樣子。
瑩萱看著玩得不亦樂乎的豐澤，心情卻無法平靜了。
戚微微沒有通知自己她回來了，是否意味著她對當年的事情依然無法釋懷？不由地，又想起之前不知翻來覆去想過多少遍的那段往事，戚微和豐澤的結束以及她和豐澤的開始。
3
那時離畢業在即，大家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戚微微想出國留學，可她并不是學習特別好那種型，而且大四才打算出國，有點晚了。后來就在一個表姐的幫助下得到了一個去德國的機會，不是去留學，而是去打工。表姐的意思先幫戚微微辦出去，邊打工邊學德語，再申請留學機會。
戚微微并沒分手的意思，她希望豐澤等她，她說她肯定會回來的。可她的計劃太宏大，顯然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回來的。豐澤于是提出分手，戚微微哭得很傷心，好幾天沒下樓，豐澤這次并沒有央求瑩萱幫他示好，那幾天瑩萱一直幫戚微微打飯，苦勸她吃一點兒，同時也有點擔心豐澤。
那晚從圖書館出來，遠遠發現圖書館前邊的小花園里獨坐的人像豐澤，走近發現果真他，他沉默地坐著，黯淡的燈光下，竟然一臉淚痕，瑩萱嚇了一跳，猶豫著問：“你還好吧？”
豐澤沒說話，瑩萱便坐到他身旁的石凳上，安慰道：“你如果舍不得她，就等她啊，她說她肯定會回來的。或者，你也可以求她留下來啊。”瑩萱并不清楚豐澤執意分手的原因，在她的印象中，這段愛情里豐澤一直處于弱勢，就算分手也就當是戚微微提出來，而不是他豐澤。
豐澤嘆口氣說：“她壓根就沒為我考慮，我求她有什么用？”
月光有點凄涼，豐澤看上去格外落寞，瑩萱覺得心里有點疼，又不知如何安慰，于是只是安靜地陪著他。
瑩萱怕宿舍鎖門，想回去，又擔心豐澤，于是勸他：“遲早會過去的，不要胡思亂想了，先回宿舍吧，馬上要熄燈了。”豐澤“噢”了一聲卻沒動，只說：“你先回吧。”瑩萱咬咬下唇，感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然后就聽到一個本來很嬌嗲嗲的聲音陰陽怪氣地說：“我就說嘛，為什么突然和我分手，原來是另有新歡啊。”戚微微這話是對豐澤說的，好像壓根忽略了瑩萱的存在似的。
瑩萱只覺得心底的小火龍再也壓制不住了：“戚微微，你什么意思？”
“大半夜不回宿舍，在學校小花園里卿卿我我，你們什么意思？”
瑩萱嘴唇都快咬破了：“戚微微，你不要含血噴人。”
“嘩，我含血噴人？你敢說你不喜歡豐澤，你不喜歡豐澤你的QQ密碼會是他的生日？”
這是瑩萱隱藏了三年的秘密，她痛苦地周旋在他們中間，唯一的希望是早日畢業，結束在他們中間周旋的角色，沒想到聰明如戚微微早看破了她的秘密，而且那么殘忍地揭開給豐澤看。
“戚微，你太過分了。”一直沉默的豐澤突然開了口。
“喲，心疼啦？這就護上了？”戚微冷冷說道，瑩萱再也聽不下去了，決定奪路而逃，手卻被豐澤牽住了，而且拉進了他寬厚的懷抱，并用清冷的聲音說道，“我保護我現在的女朋友，你這個前女友，沒資格過問吧？”
瑩萱印象中，那是豐澤對戚微說過的最狠最重的話。
第二天豐澤向瑩萱道歉，說只是想刺激一下戚微微，瑩萱其實想跟戚微微解釋的，沒想到戚微微一怒之下竟搬出了學生宿舍。
瑩萱其實也生戚微微的氣，一氣她不問青紅皂白冤枉自己，二氣她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她喜歡豐澤，卻從沒想過要怎么樣，那時年輕，什么事兒都看得比天大，所以一直到大學畢業，她們也沒說話。
她萬沒想到的是，竟和豐澤租住在同一個小區，那次豐澤得了豬流感，瑩萱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幾天幾夜。豐澤大病初愈，語氣溫柔地說：“瑩萱，我們在一起吧。”瑩萱無數次回憶起豐澤說這句話時一臉恬淡的表情，雖然覺得豐澤是因為感恩才選擇了她，卻還是愿意和他在一起。
4
那幾天瑩萱心里總是惴惴不安，每天盯著朋友圈看，希望可以看到有關戚微微的動態，卻總是一無所獲，干脆給桃桃打了電話。
胡扯一通后，桃桃才說道：“對啦，戚微微回來了，去國外渡了金就是不一樣，她鳥槍換炮，進了一家德資企業……”
于是瑩萱知道戚微微這次回來就不走了，目前還單身，隱隱的不安再次襲來，不會因為豐澤才一直單身的吧？而豐澤，心里一直也還念著戚微微的。
最明顯的感覺是，和瑩萱一起后，原本很浪漫的豐澤，從沒像以前哄戚微微那樣哄過自己，又是送花又是送禮物的。
瑩萱生氣時，豐澤表現的方式是做家務。一個大男人拿著拖把一直拖啊拖，同時偷偷看瑩萱臉色，做完一件事匯報一次，生怕瑩萱不知道他在討好她，直到瑩萱氣兒順了，他又變成一個大懶人。
那天又一次晚歸，瑩萱迷迷糊糊剛入睡，卻被他悄悄開門的聲音吵醒，瑩萱偷偷看了下手機，一點三十五，她皺了一下眉，豐澤有時加班有時陪客戶，但很少超過十二點的。豐澤以為她睡了，并沒吭聲，床那邊很快傳來呼嚕聲，豐澤這人的特點是從來不失眠，后半夜，瑩萱幾乎沒睡。
早起問豐澤：“晚天晚上幾點回來的？”
“沒注意，可能十一二點吧。”
噢，撒謊了。瑩萱自忖。隱約中感覺會有什么事情要發生。有時女人的直覺準得很可怕。
第二天晚上豐澤十點多還沒回來，一直忐忑的萱忍不住打了他手機，電話接通了，卻不是豐澤。
“喂。”聲音細細嗲嗲，即使四年沒有聯系，她還是聽出來那是戚微微。“誰呀？”
“豐澤呢？”瑩萱感覺自己的聲線在抖。
“噢，他去衛生間了，你一會兒再打吧。”戚微很平靜地掛了電話，好像沒聽出瑩萱是誰。瑩萱不信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她生氣的是，她憑什么接豐澤電話，又有什么資格向自己挑釁？就算宣布他們死灰復燃了也應當是豐澤而不是她。
豐澤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看到坐到客廳里的瑩萱有點意外：“還沒睡？”
“加班了還是陪客戶？”瑩萱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
“陪客戶了。”豐澤邊換拖鞋邊說，“快睡吧，不是睡晚了會失眠嗎？”
“客戶姓戚名微？”瑩萱感覺到自己胸口劇烈的起伏和疼痛。
豐澤怔了一下：“你知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更何況人家巴不得我知道。”瑩萱忍著盡量不讓牙齒打顫。
“戚微戚他們公司和我們公司有個合作項目，他們是外資企業，很有實力，老板不想錯失這個大客戶，戚微點名這邊我來接洽，老板自然一百個樂意，我只好接過這個燙手山芋，怕你知道了瞎猜，就沒有告訴你。”豐澤說著手自然地放到瑩萱肩膀上。
瑩萱有些不厭惡地甩開了，豐澤很尷尬地怔在了那兒。
“豐澤，你們破鏡重圓我可以成全你們。她也不用那么傲慢地假裝不知道我是誰，你也不用在這什么公司客戶的和我打馬虎眼。我們在一起四年了，你從來沒和我說過結婚，我就算再傻，其實也知道你一直在等她，我愿意祝你們幸福。”瑩萱起身去了臥室，門砰地一聲摔上了。
埋到枕頭里瑩萱開始輕聲啜泣，安靜的房間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瑩萱沒有開門，她知道豐澤其實有鑰匙，她也了解他絕不會擅自使用。
瑩萱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直笑自己傻，明知道自己是備胎，還一直死心塌地對豐澤好，傻不傻？
5
早上起床豐澤已經去上班了，進了廚房才發現他做了早餐，這么多年來，豐澤很少做早餐，一共也就幾次，第一次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年瑩萱生日，還有幾次是瑩萱生病了。
瑩萱坐到桌前，想到也許是最后的早餐，又一次落了淚，一整天都在想分手的事兒，想班也上得心不在焉起來。
下班回到家，難得豐澤竟比她回得早，而且做了幾個小菜，還準備了紅酒，瑩萱愈加覺得不尋常。
果真，酒酣飯飽，豐澤很認真地看著她：“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兒。”
瑩萱心底一沉，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戚微微對我說她一直等著我時，我其實有一點點小興奮，甚至有點意亂情迷。昨晚你說我一直在等她，我挺震驚，我一直以為我沒有求婚是因為我們還沒有房子，我不愿意承認潛意識里我是在等她，現在看來，也許你是對的，我可能真的也在等她。”
瑩萱感覺整個脊背一片冰涼。
“瑩萱，我對不起你。你明知我在等她，還是陪在我身邊。我很感激。”
“千萬不要說什么謝謝對不起，我愛你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不用為這幾年的時間負疚……”瑩萱咬著下唇，淚水早已涌出來。
“先聽我說完，可我和戚微微已經不可能了。我無法想象我們在一起后會是什么樣子，事過境遷，當年的愛情就像放在冰箱的冰激淋，不但過了期，而且夾雜了太多亂七八糟的味道。原諒我的三心二意，但我們絕對沒有發生那種關系，真的。”
瑩萱愣在那里，這是她沒想到的。
“如果你還愿意給我機會，如果你不介意和我一起負擔房貸，我想知道你喜歡哪種求婚方式？”豐澤看著瑩萱，那張臉一如既往地帥氣。
瑩萱深深嘆口氣，雖然對他吃著鍋里想著碗里有些生氣，但是，有時人就是撞了南墻才回頭，更何況，這個男人她靜靜等了四年，愛了七年，雖然有些委屈，但她終于等來了她想要的Happy?ending。
歲月長，放眼量，癡也好，傻也罷，既已付出那么多，豈能輕易收手？結局好就當一切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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