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跟老媽電話聊天的時候,說了一會兒后,她忽然口氣有點奇怪的說道:
“你還記得你二大爺家的翼誠哥嗎?”我心想什么鬼,那是誰?
“就是小時候經常和你玩的那個,后來搬走了的。”小時候跟我玩的人多了去了,到底是哪個?
“他28了都沒有女朋友。”到底什么意思?催我找個女朋友?
“前兩天他媽好像催的急了,他忽然就從深圳跑了回來,還帶了個男朋友。”嗯,這好像沒什么奇怪的,不就是個男朋友嘛。等一下,“男朋友”?“男朋友”和“女朋友”是一樣一樣的那個意思嗎?
“不是男性朋友,就是,就是一起處對象的那種。”我媽好像有點解釋不清。不過我已經明白了——我媽的意思是,她身邊居然出現了一對 活 的 同 性 戀 !!!
雖然我早就知道同性戀常有,但是,我媽不知道啊。
“他媽媽嚇了一跳,好像血壓一下子太高,昏過去了。”嗯,要不是鬧得大了,二大爺家的事情估計也傳不過來,現在親戚不走動,我媽也不是好打聽的性子。
“后來也沒什么事,搶救及時,他媽媽也沒什么后遺癥,不過他兒子和他,嗯,朋友雖然小心照顧著她,她醒以后,還是發火把他兒子的,朋友趕走了。”我媽遮遮掩掩,我只好明確跟她講,我打算回家鄉再談戀愛,我只喜歡女人,我不會喜歡男人的,我喜歡女人純粹是審美取向,不存在任何猶豫的,請她完全放心,她兒子是完全不會這樣的,非常非常聽話絕對不會氣她的。吧啦吧啦。
“哈哈哈,媽媽當然相信你啦。啊,你顧阿姨來找我了,先掛了啊。”她縮了。嘖。
嗯,我媽其實很少女心,一點小事就能吧啦半天,不過她在外面要維持專業、自信、任事的形象,只好回家再說。嗯,很可愛的。
不過,真沒想到我們那個“山溝小城”也會出這種事,不對,是深圳的鍋,不關咱小城的事。同性戀啊,大學里其實經常聽說,隔壁系系花據說就是個蕾絲邊,好像還有2個女朋友,不知道傷了多少追求者的心。簡直不給活路。
不過,
也不知道,她們畢業以后會怎么辦。真的會在一起嗎?
中國的大學還算自由開放,中國的小城,能嗎?
我仿佛已經預見那個什么什么翼誠(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一個姓的),最后只能在她媽媽的病床前和基友深情告別的場景——好像也不一定,那個翼誠,應該沒有我這么孝順?(笑)
我雖然不是同性戀,但是一個不夠自由的文化環境對我也沒有什么好處。或者說,我愿意所有善良的人們,都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擁有享受愛與美好的自由。
再重新定義世界的那段時間里,我想過一個問題:為什么要把人分成不同的性別?
長得不一樣?生理結構不一樣?可是為什么,許多男女的性格、行為都是那么相似,那么善良。
會照顧可愛的小動物,會互相幫助,會一起去參加南京大屠殺紀念活動,一起去烈士園林鞠躬,貼吧上爆出有人在食堂吃出事了,我們互相轉告集結一起去向校領導反映情況,平常沒有課,就有同學就去做義工,在社團活動里去做社會采訪,去幫老師做社會調查收集數據等等。下午下課,能看到樓下的水果店忙不過來,有同學一邊義務幫忙削切遞送、收錢找零,一邊相互調笑的樣子,我感覺,我生活在一片很好很好土地上。
所以,有的時候聽到有人說誰誰誰是同性戀,同性戀怎么怎么樣,我就非常難受。
他可以不看人的行為思想,就以“貌”取人,用標簽代表人,他當然也可以用膚色代表人、用身份地位代表人、用地域語言代表人、用高矮胖瘦美丑代表人……就是不用快樂自由來愛人。
這不是自由平等和諧應該有的樣子。
現實不是自由平等和諧的樣子;才有自由平等和諧的口號和追求。
我敬仰追求自由平等和諧的人們。
有時候,聽聞反同恐同的報道,我挺懷疑那些暴力者的動機,比如俄羅斯的那一系列暴力事件,政府不僅不管,暴力者還有警察協助,他們肆意侮辱、恐嚇受害者,踐踏受害者的尊嚴,傷害他們的身體,刻意引起社會關注,炫耀滿是惡意的思想。他們真的不是借反同之名打砸搶燒、綁架勒索、進行恐怖活動?
還是說,他們其實就是偏好同性戀者,但缺乏良好的引導,以致自己不能接受自己,為了逃避現實,反而向同伴揮舞拳頭?
當然,同性戀里也有壞人,自然也有向壞人舉刀的反抗者
更可能是這3種人的合流。
否則,同性戀又不礙著他們,他們為什么如此暴躁?
你看我們中國人,除了不能不下場的,剩下的不都是看熱鬧?
現實講利益,不講自由平等。
因為自由平等看不見摸不著?
因為想要自由平等的是少數人。網絡這樣發達,只要愿意,人們就可以坐在電腦跟前,旁觀每一刻發生的無數不幸,每個人都知道,這些不幸就發生在身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遇到了。可是,是誰轉頭就忘?搖搖頭,就去微博土豆?誰都知道,這個世界不公不幸,誰都不覺得有什么辦法,誰都不覺得需要什么改變。
講求眼前的、看得見的利益的是多數人。自由平等有什么用?能讓孩子吃一塊肉嗎?能給父母一筆養老錢嗎?能讓自己往上挪一挪多年不變的死工資嗎?能給老婆送個她一直想要的禮物嗎?
能讓天橋下的乞丐不盯著人看嗎?能讓地攤小販有個避風避雨的地方嗎?
能讓大雁回到大城市里居住嗎?能讓霧霾從空氣里消失嗎?
沒錯,自由平等給不了錢。但是,我們互相給點尊重,又不花錢。總可以的吧。
尊重點別人,穩重點自己,總可以的吧。
對于同性戀。有女朋友的,有男朋友的,有其他朋友的,孤獨單身的,在一起的,要在一起的,已經不在一起的,相互給點尊重。又不要錢。
生活已經不輕松了,心情總得輕松一點吧。
說了不少,我考慮前,考慮后,又是呼吁他人又是自我鼓勵的,終于問老媽找親戚找到了那個翼誠的聯系方式。
電話打過去。
“你好,是何翼誠吧,我是你小時候一起玩的顧澤啊,你還記得嗎?”我試探。
“你好你好,我是何翼誠,你有什么事嗎?”他一開始好像有點疑惑,一會兒語氣變得公事公辦。應該有不少人找過他了,但愿沒什么壞影響。
“是這樣,我這邊有一個社會調查,有一些關于社會上對于同性戀看法的問題,想要問你一下。”我偽裝了一下,試圖以此讓他保持冷靜。
“嗯,都傳遍了嗎?我也沒什么不好說的,你等一下。”馬上傳來開門關門跑動的聲音,他好像有點喘,好像身體不太好。“嗯,現在你問吧。不過先說好,你以后不要來打攪我了。”
“嗯,那我問了,第一題,你是到了深圳工作以后,才開始的嗎?”先默認下來,以后不是還有“跟進調查”嗎。我問得有點模糊,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他應該聽得懂。
“是啊,大學和初戀分手以后,突然對女孩子沒什么感覺了。”他嘆了口氣,好像已經放下,好像又放不了。
“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我追問,可不能讓他混過去了。
“剛開始工作忙死個人,后來他調到了我們部門,能力也好效率也好性格也好,那個時候部里風氣不好,我還算半個老人,幫過幾次忙,后來一起合作,一起對付欺壓,一起換部門,又一起重新開始,一起學習努力,總之,很開心吧。不知不覺就在一起了。”
聽起來無論是交女朋友還是男朋友都得有共同經歷,嗯,這條記下來。咳咳,回到正題。聽得出來,何翼誠很唏噓,但語氣溫柔舒緩,很幸福。
“在南邊,我們倆不算什么怪事,不過我們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關系,和那種找刺激的小孩子可不一樣。”他補充。他好像知道找刺激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不過我沒問,怕他看出來我這社會調查是假的。
“知己嘛,正常正常。”我在想怎么給他鼓勵了。我先前已經想過幾個方案,不過,反而沒有想到何翼誠有這么鎮定。我只好繼續問。
“那第二個問題,以后還會在一起嗎?”
“以后,老實說,父母那邊壓力蠻大的。”他說了一句,卻沉默了。好像在喘氣。
我想,這個問題,他肯定已經思考過,他要是打算出國,我卡里還有幾千塊錢,大不了找找社團里的關系辦個募捐、義演什么的,總能湊點支持。
他喘了一會兒,慢慢平靜了。說:“沒事,我打算形婚,到時候領養一對孩子就行了。”
形婚我知道,就是形式婚姻,大概就是一對蕾絲邊和一對男同志辦個本子辦個喜宴糊弄兩邊,哦不,四邊家長的那種關系。合作關系。所以是一對孩子。嗯,現在開了二胎,父母要求強硬的話,可能不止一對。不知道要扯多少謊,是有點累。
“現在,他不大同意,而且,沒有什么合適的形婚對象。”他應該就是何翼誠男朋友。
我找到發揮的地方了,不過可不敢打包票。“那,我看你心情不大好,下面就不問了。我想說的是,祝福你們,愿有情人終成眷屬。”
“嗯,他快起床了。我回去了,再見吧。”他語氣又變得很溫柔。
嘖嘖,今天秀了多少恩愛,明天就要還回來!天道好輪回,哼!手指一摁,掛斷!
掛了以后,我在微信里翻找一下,找到了曾經喝醉酒莫名其妙找我抱怨傾訴的蕾絲邊學姐陳顏。給她發了條微信。
陳顏據說終于和她的好朋友修成正果了,不過,好像家里催著結婚,問一問好了。
正在等回復。這個時候,陸乙發了條短信過來。看起來又想我了,嘿嘿。
注:木心評紅樓夢曾說:袋子是假的,但袋子里裝的東西是真的。木心自己的小說也很符合這一點。我也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