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樓在衰老,不是說它設施老舊,墻體斑駁,也不是說它裝修落伍,設計過時。而是它日漸沉默。它的住戶不再是為生活奔波的年輕父母,也不是吵吵鬧鬧的稚齡幼子,更不是生氣勃勃的青春少年。
它變得沉默,如同它年老體衰連高聲說話都困難的耄耋住戶。
它變得懶洋洋,就像是在陽臺上曬暖老人一樣。
它是有寬大的陽臺,
以前隔壁劉老太太還圈出幾平方米喂養母雞。我和樓上的小伙伴們偷過雞蛋,也拿它們練過橡皮筋。縱然一不小心射到了她家窗戶上,惹來一陣叫罵,也是嬉皮笑臉,全然不放在心上。
冬天的時候,陽臺上會下滿很深很深的雪,
我們打過雪仗,是很正式的那種。雙方各自壘了堡壘,堡壘里專門挖了存放雪球"子彈"的凹槽。一旦宣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們比賽過壘過雪人,還記得我拿黑塑料袋當雪人頭發這個創意被人崇拜過。
我們還劃分過領地,這片兒 雪是你的,那片兒雪是我的。雙方一生氣,跑到對方的“領地”把對方的雪踩臟,然后穿著濕透的棉靴回家挨罵。
它還有個神秘的頂樓,頂樓我記得是很不好上去的,在最高的一層樓,幾根鋼筋鑲嵌在墻體上,充當梯子,通向一個半平方米左右的頂樓出口。但是即使是最低的鋼筋,也要成年人登著凳子才能上去。對我們來說,天臺太好玩了!那么大,那么高,而且什么人也沒有。找來破舊的桌子,桌子上再擺上椅子,即使拿桌子看起來隨時隨地都可能要散架,但是我們也是沒在怕的。
過年的時候把壓歲錢全部拿來買炮,各種炮種大概都要嘗試下,點起來能竄一米多高的火樹銀花,或者是放起來能跑到天上炸響的火箭炮,還有比較溫和適合賣萌的星星燈。大概所有喪心病狂的愛好都會有一個傷心的結尾,我最后一次買炮是終于下了血本瞞著家里人買了最大的煙花,指望看到那種經典的升到天空炸開一朵美麗的煙花的那種效果,當天晚上呼朋喚友,豪氣沖天的讓他們來膜拜我的土豪煙花,站在自家陽臺上十分神圣的點起,只見炮筒里稀稀拉拉開始往外冒煙花,但是并不是預想中往天上飛的,全部從炮筒里直接往下掉。是的,樓下以為下了流星雨.......
一單元的圓圓皮膚很白,眼睛很大,青春期發育后記得胸也很大,欺負過我,我也欺負過她。還用粉筆在樓道的墻上把她化成了丑八怪,導致她媽媽對我很不滿意。
二單元的高靜只比我大一歲,經常廝混在一起。還有她的跟屁蟲弟弟高洋,我總是會把他揍哭。
五樓的亞楠長得很漂亮,很溫柔,比我大兩歲,總覺得她長得像張柏芝,倒是很愛跟她玩。
輔樓住了個小胖子,又黑又胖,玩過家家的時候,固定角色就是小太監。
還記得樓上住了個比我大兩歲的男孩子,長得真帥啊,樓上的女孩子都喜歡他,后來搬走了,現在都不記得長什么樣子了
只是后來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慢慢的就從這棟樓開始,各自的道路開始分岔,各奔東西。
長久不回來,倒是覺得物是人非。我爺爺去世后,我就更少回來了,惶惶然回來一次,發現樓上的人好多不認識。
四樓那對經常嫌我吵年輕夫婦,早就搬走了。
樓下那家愛占小便宜叔叔也搬走了,房子租給了別人。
一樓賣酸梅湯的胖姨也去鄭州帶孫子,店鋪早就關門了。
一單元的小胖子一家也搬走了,他小時候我還經常抱他玩。
二單元的阿姨也終于跟老公離了婚,早就跟著兒子搬走了。
圓圓結婚了,新房子買在了新的高檔小區,圓圓媽剛才站在陽臺上抱怨帶外孫辛苦。
高靜出了國,分分合合。高洋聽說個子長得很高,也早就去了別的城市,從這棟樓上消失了。
亞楠倒是還在樓上住,碰到我奶奶還會打招呼,但是也要結婚搬出去了。
旁邊的輔樓已經沒人住了
這樓的確是變老了,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歲月依然流逝,一切終將過去。
就如同《請回答1988》里
青春之所以美麗,恐怕這就是原因。
在剎那的瞬間耀眼閃爍之后,再也無法回去。
涌出眼淚的青澀歲月,我也有過,這種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