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兩個晚上看完了格非江南三部曲之二的《山河入夢》,讀前100頁的時候,覺得內容乏味而粗糙,略有點失望,但還是耐心看了下去,因為文字還算有韻味,用評論家的話來說就叫雋永,每一句都很平實,但細讀之下覺得口有余香。就這樣一直看著,看到后面,越看越投入,直到最后,身子都顫抖起來。也許,前面的一兩百頁都是引而不發,是為了后面的感情做鋪墊。
小說的男主人公譚功達是個縣長,他的母親就是《人面桃花》中的陸秀米。
莫言評價這部小說是一部繼承了《紅樓夢》的小說,書中主人公譚功達就是現實的賈寶玉。可你能想象賈寶玉當了縣長,會做出什么樣的事嗎?
譚功達不管從任何方面來說都是一個失敗的縣長,在那樣一個荒誕的社會他還要用一種更荒誕的手段去治理這個縣城,他要修大壩,建沼氣,在他被開除后還異想天開地想要在縣城里修地下水道。他的種種措施在今天看來無可厚非,但是在1952年的江南農村卻近于荒唐。
毫無疑問,譚功達是徹頭徹底的理想主義者。當歷史的河流奔涌而下,從下游看,那些錢大鈞、白庭禹之流雖然“蠅營狗茍、利欲熏心”,但相比較于譚功達的桃花源式的折騰,其現實主義作風更能迎合當時群眾的要求。
但作者并沒有急于批評理想者,就像那條橫亙一個甲子的風雨長廊,曾經它是被認為癡人說夢的產物,只有當它存在了,風雨襲來時才會有人領悟到它的溫暖和合理。
理想和善良,有時被詡為必不可少的美德,有時也被詬病為害死人的缺陷。譚縣長是善良的,作為一個四十多的老男人,縱然淪為被那些青春的花季少女嗤之以鼻的花癡,他并沒有玩弄她們,卻也從不會得到她們的同情,除了姚佩佩。
姚佩佩作為小說中最重要的女性角色,她的身上承載了很多東西。她的性格比較特別,不懂隨波逐流,也沒有世俗官場中的圓滑。在情感上十分純潔,像一個世俗之外的人,敢愛敢恨,敢做敢當。她是小說中唯一能理解譚功達的人,正是她對譚功達的感情,給予他繼續堅持的信念。
小說寫到譚功達被撤職前往花家舍人民公社,花家舍,類似于奧威爾《1984》中的地方,也是秀米當年被拐的地方,曾經在這里發生過那樣驚天動地的故事,如今是共產主義的實驗田。與此同時姚佩佩遠走天涯,被全國通輯。
在花家舍,譚功達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人,沒有了俗事的煩惱,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才能慢慢地回憶過去,那些跟佩佩一起活過的細節,然后懂得愛情的有無。佩佩有時候只能像個乞丐一樣四處逃離,在這樣的情境中仍不忘給譚寫信,這些信成了全書最動人的一節。
云泥兩隱,作為愛情的一種表現形式,初時總感新奇,細想又覺恍惚。是什么讓佩佩愛上譚功達的,也許是那些滿是佩佩的紙片,也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泥人,也許是那晚小島隱居的笑談,但他們終是被惡意的命運錯開了。譚功達與白小嫻之間的愛情才是真正的霄壤之別,譚佩的云泥兩隱,才讓人神思。
桃夭李也秾,無奈最后落得個菊殘霜枝。姚佩佩是全書中最可憐的人,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角色。
今天開始看江南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春盡江南》,不知道這本書會如何寫,它的主人公該不會是譚功達的兒子譚端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