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分享一個沉重的電影,背景即”當母親老了“。
當養老擺在眼前,這部名為《喜喪》的國產電影,為我們呈現了形形色色的兒女狀況。
影片的開場是一場葬禮,滿頭白發的老人,身著黑衫,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到臺前落座,看臺上敲鑼打鼓。
接著我們隨鏡頭更加接近老人的生活,磕拜菩薩,求保佑孩子,洗漱完后擦拭全家福鏡框,老人對子女的重視被逐漸展現。
但是,我們總能看到,老人被隔離在全家福之外的鏡頭,她孤單落寞的背影總被鏡子圈定。
相框里的是過去,是團團圓圓,鏡框里的是現實,是踽踽獨行。
鏡花水月,美好只是老人的一廂情愿。
果不其然,未見其人、先露其聲的兒子,出場即醞釀著送老人去養老院。
在一個進養老院意味著思想開明的地方。
兒女們有效地踐行了“少花錢、少麻煩“的方針。
怕照顧,就丟養老院,怕花錢,就只能等這個養老院空位。
其實,老人不愿意去養老院,兒子給出一堆理由,所謂的怕老人一個人在家出事都沒人發現,所謂的大家都忙,沒空照顧老人。
然而,從頭至尾,我們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兒子對老母親有任何一丁點兒的照顧,他們就好像一個個甩手掌柜,把老母親要么丟給妻子,要么丟給養老院。
在老人摔倒后、等養老院空床位期間,老人開始輪流住子女家。
老人的各子女情況也逐漸揭曉,老人一共六個孩子,四個兒子兩個女兒。
大兒子大女兒在外,會寄錢回來。
聚在家中討論老人養老事宜的是二兒子、三兒子和小女兒。
四兒子據說出去打工了,沒有回來過,情況不明,四兒媳據說跑去了上海,他們留下了個兒子,叫小道。
老人首先住在了二兒子家,二兒子是村里的小學老師,二兒媳在小作坊工作,脾氣潑辣。
老人剛剛踏入他們家,二兒媳就問老人索要老宅,想搬入老宅,給在外打工的兒子小三蓋屋。
小三媳婦認為在家養豬喂雞賺不了錢,也想出去,和婆母商量。
老人二兒媳一口回絕,認為自己已經夠忙碌了,言下之意很明顯,要照顧老人,沒有精力帶孩子。
這一切談話,就發生在老人跟前。
最終老人決定去三兒子家,小三媳婦也如愿以償出去打工了。臨走前,老人把老屋的鑰匙給了二兒媳。
三兒子家庭條件不錯,有車,住在市里,有一個女兒,叫平平。
平平對父母讓奶奶住養老院的決定非常不滿,對父母不愿意她去大城市工作也不滿,在飯桌上爭鋒相對。
三兒媳非常嫌棄老人,老人在沙發上坐的位置她要鋪上毛巾,老人的鋪蓋卷她讓丈夫丟進了儲藏室。
自家人吃的碗筷,她搓洗多遍,蓋上防塵布,老人的碗筷,她用水隨便一刷。
老人擰干的毛巾,她用夾子夾走,滿眼嫌棄。
最后老人離開時,她當面就把老人睡過的床單被罩放進了垃圾袋。
這樣的母親,這樣的家庭氛圍,只能讓平平離開家的心愿更加強烈。
她給奶奶洗頭的時候,詢問父親當初離家的事。然后,她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這個變故使得三兒媳對老人破口大罵,認為是老人唆使女兒離家,三兒子除了拉走媳婦外,沒有和母親有任何一句交流。
最終老人決定離開,去小女兒家。
小女兒是唯一一個提出過讓二哥帶著老母親去醫院看病的人;
是唯一一個帶著母親去就醫的人,雖然不是去的大醫院,只是去看了老中醫;
是唯一一個向配偶表達出不愿送母親去養老院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親手照顧母親,為小便失禁的母親換洗衣褲的人。
小女兒每天在外面賣煎餅,丈夫為人畏縮,在家開小賣鋪,兒子軍團把房子賣了,在外開長途車,目前兒媳帶著孫女在她家擠著。
但小女兒家狀況接二連三,首先是丈夫自己沒放好錢,錢掉進了縫隙,他卻認為是老人偷拿,家庭信任問題就此埋下。
緊接著,老人病情加重,中風偏癱,外加癡笑性癲癇。
小女兒在給小便失禁的老人換完褲子時,感嘆老人得病,無兒孫來看,說話直接,血粼粼的事實,好似針尖,扎得人生疼。
小女兒晚上和丈夫在外面低聲聊天,老人湊過去偷聽,聽到小女兒說等到自己老了不能動了,寧愿上吊喝藥,也不去養老院,不給兒子添麻煩。
隨著女兒的這段話,老人那偷聽的腦袋,逐漸離開鏡頭,退入黑暗,也許心也退入了黑暗之中。
再接著,小女兒的丈夫,因為在路邊撿包被人下套,被小流氓把身上的一千塊錢都搜刮走了。老母親的癡笑性癲癇也愈發嚴重,總在不合時宜的時候發出笑聲。
小女兒家庭負擔加重,去問二哥,是否可以托關系走后門,早日送母親去養老院。于是這個家庭爆發了一次大爭吵,人性的惡顯露無疑。
二兒媳和三兒媳大肆宣揚:老人在誰家生病,誰去花錢給老人看,兩個兒子保持沉默,好像這都不是他們的事。
小女兒轉而對著二哥,希望他至少給點錢,卻被二嫂直接否定;接著小女兒詢問大哥大姐寄的錢的下落,二嫂堅持這錢都給老人看病了。
雙方就此開始爭論這筆錢的去處,爭吵一發不可收拾。
二兒媳一邊認為老人在誰家出事,誰出錢,好像把小女兒也看成家里的一份子,但談到錢、談到老宅房子時,一邊又認為小女兒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有資格過問。
三兒媳本想勸架,也被二兒媳拉下了水。
二兒媳大罵三兒媳是狐貍精,害人離婚,爭執間,她被三兒子打了一巴掌,隨后二兒子把所有人都趕出了門。
更為悲劇的是,不久,小女兒得到了一個噩耗,她的兒子軍團,酒后駕車死亡,當全家沉浸在悲痛中時,老人的癡笑性癲癇再次發作。
哭聲笑聲交織,一切都變得很荒誕。
最終老人決定回二兒子那里,否決了女兒的挽留,她不愿給女兒添麻煩了,這也是老人最后一次自主決定自己的住處。
臨行前,老人把手鐲給了軍團媳婦,并勸她再找一個人。
直到這時,通過老人和軍團媳婦的對話,我們才知道,原來老人丈夫早逝,當時最大的孩子十三歲,最小的才九個月,是她一個人,辛辛苦苦把六個孩子拉扯長大。
我們無從想象,一個女人,帶大六個孩子的艱辛,但是六個孩子,我們只見到了三個,其中那兩個兒子,還基本靠老婆來推諉對老人的照顧。
現實就是如此心酸,回到二兒子處的老人,只得到二兒媳的冷淡和呵斥。
住的環境也越來越差,老宅已經被二兒子他們住下。
剛開始老人被安排在一個非常狹小的空間,似乎是柴房之類,沒有門,只有門簾,但好歹還有門簾。
老人在這里第一次詢問兒子,養老院有沒有來信。
是有多失望,才讓一個三番兩次反對去養老院的老人,主動開口詢問養老院是否有空位?
二兒媳嫌棄老人不分晝夜的癲笑,直吼她是不是拜菩薩中邪了。
二兒子在老婆的吵鬧聲中,去跟老人發脾氣,摔了老人的菩薩。
最后,他們讓老人住去了牛棚,牛棚沒有門,鋪床之處,吱嘎聲亂響。老人用紅布裹上破碎的菩薩像,放在了窗臺上。
在這里,老人又一次詢問養老院,又遭到了二兒媳的大嗓門轟炸,尖銳且不耐煩的音調將“來信不跟你說“這幾個字重重地砸向老人、還有觀眾的耳膜。
這次,相信觀眾和我一樣,急切地希望老人搬進養老院,至少養老院的床不會吱嘎響,養老院的房間有大窗戶、有門。
老人第三次詢問養老院的時候,是二兒子第一次去牛棚看望老人的時候。
伴隨著第二次葬禮聲響,二兒子告訴老人,二奶奶死了,還向老人詢問自己兒時的樣子。
老人說他滿月時愛哭,鬧得他整夜整夜睡不著覺。二兒子接著問“娘,你恨我不?
原以為是兒子良心發現,想起了母親的養育之恩。但接著老人問養老院來信了沒后,我們才知道,哦,原來是來信了,原來是明天要送母親去養老院,今晚其實是來通知母親的。
是因為母親終于能離開了,終于要甩脫這個包袱了,所以如釋重負地來看望母親了?所以才有閑情問起自己小時候?所以那聲“恨我“的問詢,到底是發自內心的愧疚,還是希望母親不要怪罪?
“娘,明天送你去敬老院?!笆莾鹤咏裢碜詈笠痪湓挘?b>伴隨著母親壓抑的癲笑聲,聽起來卻和壓抑的哭泣聲無二。
作為觀眾,對老人能去敬老院而產生的那絲慶幸情感,馬上就遭到了現實無情的放逐。
因為老人仍然不愿意去敬老院。
老人的每一次問詢,是給自己做的死亡倒計時。
她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干凈利落的退場。
洗漱,梳頭,照鏡子,看剩下的一張全家福照片,最后一次向菩薩祈求孩子們平平安安,然后吞下了事先藏好的藥。
老人全片的第一句話是“菩薩保佑孩子們都平平安安“,最后一句話依舊是“菩薩保佑孩子們都平平安安“。
心境卻從天堂墜向了地獄。
原來老人不是失望,而是絕望,兒孫滿堂卻仍是孤單一人。
原來老人寧愿在家里住牛棚,也不愿去養老院住單間。
原來她不是不愿意生啊,她是不得不選擇死啊。
直至葬禮,老人的大兒子大女兒都沒有出現,只是又寄了錢。
兒子們的欲求太多,多到把心填得滿滿的,以致于留不出一絲絲空間,給老母親。
不然作為村里小學老師的二兒子,到底如何日理萬機,以致于沒空照看老母親?
窮不是原罪,可是窮到心里只剩下了錢,泯滅了親情,那就是原罪。
不然二兒媳說自己度過沒吃的沒喝的沒住的那種日子,怎么現在有吃有喝有房住,照顧老人就沒錢了呢?
有那個心,就有千萬種解決辦法;沒那個心,就有千萬個難題困境。
愿這部電影讓大家能夠好好思考一下與父母的親子關系,讓大家了解一下人老得病后可能有的囧鏡,愿這類悲劇不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