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喊你一聲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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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每逢端午節,勤快而手腳利索的還未成為后媽的——她,就會做滿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可口飯菜,包許多的粽子,還特意油炸湯圓果子和花生米給我和姐姐吃。我們吃飽后便到院外和幾個小孩子一起嬉戲玩耍,覺得生活是很幸福很快樂的,并未曾因媽媽早逝而體會到一絲絲悲傷。
那時的時光是慢慢流淌的,我沉醉在流轉的光陰里不愿醒來 。天真無知的我,什么都不懂,每天放學后回到家做完作業,便是去干媽家。一起陪她扯豬草、挖花生,一起做香噴噴的大米飯,等幫干媽做農活的父親回來吃晚飯,在深夜的時候回我們自己的家。我和她聊起學校發生的奇聞趣事,嘻嘻哈哈的笑個不停,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從沒有感覺到一點兒的隔閡和憂愁。
后來我們慢慢的長大,懂事起來,即便是從鄉鄰那里聽到些風言風語,總有意無意的當著我和姐姐的面嘻笑著說,你父親給你姐妹倆找了個后媽,就是你們的干媽喲!你還不喊她媽媽?也并不覺得干媽變成我們的后媽有何不可,我和姐姐還滿心歡喜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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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件事還得追溯到干爹去世的時候。
記得當初,我還在念小學,干爹肝癌復發,離世時把我父親喊進廂房,拉著父親的手說,“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照顧體弱多病的她??!”
從此后,爸爸的身影便在兩家的地里交替勞作,日出而作,夜幕而歸,從未覺得有一絲辛苦和怨言。能干獨立的她,把屋里子收拾得緊緊有條,在院里,田坎處到處都種滿了南瓜、絲瓜、豇豆等各種蔬菜喜人得很。吃不完的菜,我們便摘了去鄉場賣,每每趕集,她總會給我買些我喜歡的發卡,飾品那些漂亮玩意。
我最喜歡的還是她在我讀初一的時候給我買的那件紅色西裝外套了。在那個年代,那件長款的紅色外套可是洋氣時髦得很呢!記得那天又是我們鄉鎮趕集的日子,她在眾多的商鋪前,挑了一件大紅色西裝外套讓我試,說“女孩子長大了,曉得愛美了,得給姑娘置一身好看的衣物呢!”
我穿著那件兩排扣的紅色外套,在鏡子前左顧右盼,雀躍不已。一問價格是我們不能承受的,爸爸便說農村人家買那么貴的衣服穿做什么?我扭捏著身子,不愿脫下衣服,小聲央求父親給我買下了。父親不為所動,我低垂著頭,鼻子一吸,眼淚就滾落了下來。長那么大除了穿姐姐和別人不穿的衣物外,父親還未給我買過一件像樣的衣服。我低落委屈的情緒讓她很是心疼,從荷包里掏錢給我買下了那件紅色外套,說道:"自小二娃就懂事,聽話,惹人喜歡,又沒有媽媽,我又是她姐姐的干媽,我不疼她哪個來疼呢!"
她實際是我姐姐拜究的干媽,我是依著姐姐喊干媽的,我一直計較爸爸偏心。聽到她的那番話,眼淚更是簌簌直流。后來,那件外套伴隨我中學畢業,我把它當成最喜歡的寶貝,卻在97秋天的一場大火中化為灰燼了。多年后,我買的那些紅色西裝外套,無論樣式多么新穎,始終都沒有她給我買的那件外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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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和她之間的感情,會一直如不是母女勝是母女那樣深厚濃烈。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在父親自傷后,她就再也沒有露過面,我對她開始有了一絲嫌隙,有了一絲恨意。慢慢的我們之間有了些隔閡,去她家的時間也不再那么頻繁了。
那是一個周五的下午。我放學回家,沒有看到往日勞作的父親,便問爺爺父親哪里去了。爺爺憂愁的說,在床上。我很奇怪,父親此時怎么會在床上,該是在地里挑糞的時間。
帶著疑問我推開房門,瞬間一大股血腥味撲鼻而來。我看到父親的手臂無力地搭在被子外面,鮮血不停地順著父親的手臂往下淌,染透了包裹傷口的白紗布。
看著淌了一地血的我驚恐不已,大聲哭著搖著父親的頭喊道“爸爸,爸爸,你是怎么啦?”就如當年母親去世已久,兩歲的我卻還在使勁全力想要把瞇著眼睛的母親拉起來。那一刻我好怕父親就那樣離我而去,成了一個沒有父親母親的孩子。良久,父親瞇著眼睛,也不看我,摸著我的頭,嘆口氣,用微弱的聲音對我說道,你去問你干媽吧!
后來,我才知道,善良的父親,為了答應干爹許下的諾言,要照顧她后半輩子,卻遭到她兒女的反對,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的對著父親說“你再來干擾就打斷你的腿”當我從別人口中聽到說打斷父親的腿這句話時,心很疼很疼。而我的傻父親,為了表白心跡,竟然舉起菜刀砍向自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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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下午,悲傷的我對她恨恨不已,發誓我再也不去她家了。后來在路上遇見手提一包中藥的她時,我便毫不猶豫的飛快逃開,她在我身后使勁的追我、喊我小名,我依舊不回頭。
我怨她。若不是因為她,父親會受傷嗎?父親養傷期間,她竟然從未來踏過我們家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