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 Roads Untraveled - Linkin Park
我和兩個朋友約在西單的一家火鍋店。這兩個朋友一個叫阿超,在一家大型婚戀網(wǎng)站工作,但工作兩年來,卻沒能解決自己的單身問題。另一個朋友是北京郵電大學計算機專業(yè)的在讀研究生,我們一般都調(diào)侃他為Java王(Java是軟件開發(fā)中的一種編程語言)。
“阿飛,聽說你辭職了,準備出去浪啊?”我一坐下來,王就問我。
“是啊,明早就走。”我說。
“這么突然?”
“一點都不突然,阿飛跟我提過,誰讓你每次聚餐的時候你都不來,讀個研究生有這么忙嗎?”阿超開口道。
“不用說,學長是在忙著跟學妹約會唄。”我打趣道。
“是喔,還是在學校里找個妹子靠譜,簡簡單單,進了社會就難了,我真悔不該當初在大學沒找一個女朋友。”我們吃著火鍋,氣氛逐漸熱了起來,阿超繼續(xù)說道“王,好好把握啊。”
“什么學妹什么約會啊!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讀個研究生啊,別說學妹,就連同寢室住一起的幾個人平時都沒什么交流,也就在實驗室的時候打個照面。研究生同學間的情誼和本科沒法比哦!”王說道,一臉的無奈和失落,“別說我了,你們呢,阿超,你說你在婚戀網(wǎng)站上班,怎么還單著呢?就沒給自己物色兩個女會員?”
“誰說在婚戀網(wǎng)站上班就能脫單了,你這不等同于問在民政局辦結(jié)婚手續(xù)的小姑娘:‘你怎么還沒結(jié)婚啊?’或者是問辦離婚手續(xù)的大媽:‘你怎么還沒離婚啊?’做房產(chǎn)中介的就買得起房了?不一個道理嗎?”
我聽著,覺得有道理,想起自己參與的節(jié)目天天喊著別人回家做飯,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呢,別說做飯了,錄制節(jié)目的時候凌晨前能回出租屋都是個問題。
“阿飛,你怎么樣了啊?”王把我從思緒中帶了出來。
“我分了啊。”
“為什么啊,因為這次旅行啊?做事真夠干凈利索的啊。”
“說不清。”我假裝正經(jīng)地說道,“我啊這次要出去尋找真愛。”
“呵呵,真愛?得了吧。”
“你沒嘗試去找怎么就知道沒有呢?試試看嘛,又不會掉肉,沒準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其實我自己心里也沒有答案,“不說這個了,煩人。”我轉(zhuǎn)移了話題,“王,你現(xiàn)在在學校忙什么呢?”
“現(xiàn)在導師把我分在一家軟件公司里的一個項目組里做事兒,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什么上市公司啊,什么省級項目,整個公司就三五個人撲在這個項目上,程序框架改了又改,做出來的東西真見不了人,我真愁畢業(yè)以后工作咋整。”
“北郵這么牛逼的學校,還愁工作?”
“清華北大壓著呢。”王說道。
北郵一直是王報考研究生理想中的學校,連續(xù)考了兩年才如愿以償,可以說是承受了很多的壓力,特別是“二戰(zhàn)”期間看到我們這些同班同學,要么已經(jīng)讀研究生去了,要么就是進社會工作了。但從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看,王的研究生生活和自己的期望之間落差很大。
“你不是本來就不想當程序員敲代碼嗎,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想在大學里任教。”我試著安慰道。
現(xiàn)在不想了,想留校,除了這3年的研究生,還得再讀2年博士,等我有資格的時候也差不多30歲了,而且還只能待在三流的大學里。我現(xiàn)在就想考一個公務(wù)員,等畢業(yè)以后回老家的事業(yè)單位混個一官半職,疏通疏通人脈關(guān)系,以后每年能撈點錢就不錯了。”王說道。
看來中國的高校并不是那么一個造夢的地方,情況好像還有點相反,甚至連名校似乎也逃脫不了這一點。我還有一個朋友,在清華要碩博連讀5年,在我以前的認知里,清華北大畢業(yè)后工作應(yīng)該隨便挑,年薪分分鐘百萬。但前段時間跟他聊的時候,我并沒有看出他對前程有多么自信,更別說對未來有多少激情,取代的是對找工作的焦慮和對未來的迷茫。
我轉(zhuǎn)向了阿超,“阿超,你最近工作怎樣啊?”
“還不是像以前那樣,上班,加班,下班,看看書,炒炒股,生活真他么無聊。”
“不想上班是吧?我前段時間就是這樣,一想到要去上班了,就覺得心里痛苦極了,想死。”我說道。
“倒也不是說討厭,也不是不想上班,我也不想換工作,怎么說呢,就是要上班了就去上班,下班了就下班。可能是麻木了,像個活死人。”
我試著理解,想了一會兒,挑起了另一個話題,“你們說以后子女會不會恨我們啊,我們根本給不了他們什么好的生活。連個房都買不起,最基本的庇護都做不到,千萬別跟我說有愛就夠了。”
“你恨你的父母嗎?”阿超反問我。
“當然不啊,他們已經(jīng)把他們能力范圍內(nèi)最好的給我了,我只是恨自己沒能力。”
“那就是了。”
我想了一會兒,覺得有道理,但又覺得不對:“就算將來我的子女不怪我,但我會自己看不起自己啊,所以說我害怕結(jié)婚。”
“嗯,”阿超回應(yīng)道,“這也是我不想結(jié)婚的一個原因,也許我們應(yīng)該樂觀點。”
對未來,阿超和我有一個相同的想法,可能很多“北漂”的人都有這個想法,就是在北京漂個小幾年,攢點錢,然后回家開個小店,做點小生意或是付個房子的首付。所以,阿超現(xiàn)在一直在攢錢,可以看得出他一直在勤勉地為自己的未來做準備。這是我和阿超的不同點,他一直在想著怎么多賺點錢,而我一直在花錢,這一次出去旅行我估計得傾家蕩產(chǎn)。
“你計劃出去多久啊?”阿超問我。
“半年?一年?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阿飛,還是你活得瀟灑啊,你這樣的生活我敢都不敢想。”王說道。
“阿飛就是這樣的做事風格,比如說這工作吧,現(xiàn)在大家都一窩蜂地想進互聯(lián)網(wǎng)行業(yè),大學不是計算機專業(yè)的,工作后發(fā)現(xiàn)還是軟件開發(fā)的工資高,就跑去培訓機構(gòu)學一段時間,然后進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做開發(fā),我合租的那對小夫妻就是這樣的,孩子放老家給老人帶,他們在北京拼命掙錢。阿飛你可好,你一計算機科班畢業(yè)的,人家拼了命地往里擠,你自己倒是跑出來去影視行業(yè)了,這跨得!”阿超接著王的話說道。
“我一來是不喜歡軟件開發(fā),另外,我確實也不適合,我不是沒試過。至于說什么瀟不瀟灑,我啊本來就一無所有,沒什么好害怕失去的,所以索性活得自由自在些,沒什么敢不敢的。”
“那你還回北京嗎?”阿超繼續(xù)問道。
我怔了一下,我只想過離開的問題。北京這個地方啊,想離開就應(yīng)該趁早走,一旦在這里生活習慣了,那老家的小縣城就回不去了,別的不說,在小縣城出門叫個車都覺得不方便,在外面漂久了,往往最后落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像夾在玻璃中間扁平的生物標本”。我和大部分“北漂”一樣,對北京有著一種復雜矛盾的情感。至于以后還會不會回來,我一時回答不上來,只好說:“不知道”。
火鍋過后,我們每人拿著一杯奶茶,三個光棍坐在商場前的臺階上各懷心事。路上的行人,男男女女,三三兩兩。在這樣的晚上,這樣的霓虹燈下最怕落單。商場前的交通擁堵不堪,刺耳的喇叭聲充斥在空氣中,路邊很多人正在等車。現(xiàn)在是晚上的八點,時間還早,但明天又到了周一,雖然大部分人不想浪費周末的美好自由時光,但同時又不想影響明天的上班,所以大家都自覺地保持著很好的克制。我看著眼前的一切,想到明天就要離開北京,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失落。還沒等我想清楚緣由,突然一連串的水滴拍打在我的腳下。這樣的暴雨在北京的7月再正常不過了。我們立即起身,就想平常一樣,手機上叫了快車,簡單的道別之后就匆匆往各自的方向走了。
車在長安街上一直往前開去,我坐在車上,看著路旁大雨中黃暈?zāi):臒艄饪焖購能嚭箅[去,聽著車輪軋過地面的雨水聲和雨滴敲打著車窗玻璃聲。突然,車窗上雨滴的敲擊聲小了,雨開始慢慢停了下來。我搖開車窗,一陣雨后的冷風吹了進來拍在我的臉上,一下子讓我有些興奮。我臨時決定再去三里屯的酒吧坐坐,于是讓師傅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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