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之桃花淺淵(十七)婚約

聽折顏說,這一代的天君,便是從前的那位太子,我已然沒有太多印象,自東華帝君退后,我與九重天來往極少,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此行的目的,一來是為了退掉十七的親事,二來,則是親眼看看夜華本人,不得不說,我對這位轉世后的同胞弟弟,確實滿懷希望與好奇。

凌霄殿內,天君略有些拘束,約莫他不曾想到,我們會突然不期而至,除了最初的客套外,大抵他還有點不適應。“三位上神大駕光臨,本君這個小小的大殿,真可謂蓬蓽生輝。”唔,他這話實在不怎么走心。

“尤其是墨淵上神。”他熱切的眼光轉向我,“早就聽聞尊神重歸,昆侖虛終日充盈著祥瑞之氣,本君原想著該擇日登門拜訪,不想,上神竟紓尊降貴親臨,本君實是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他這般情真意切,卻對日前派人來查問司音之事,絕口不提。

“天君,客氣了。”我微微頷首,算是作了回應。目下大殿上并無長得與我相似之人,大約,太子夜華不在此列。

“呵呵,畢竟是年歲不饒人啊!”此時發聲的是白真,小十七說過,她四哥是慣于拿捏面子功夫的一把好手,不過,大概也是分不同的人。“看來天君還真是健忘,不過七八日前,曾有天兵天將前來昆侖虛,說是上來興師問罪的,需不需要本上神給你提個醒啊?”

面對白真一針見血的詰問,天君不免有剎那的慌神,但他旋即鎮定下來,擺出一副愕然的表情,威嚴的發問,“竟有這等事?央錯,你來說說,到底是哪里出的岔子?”

天君的大兒子央錯慌忙站出來,“誤會,完全是誤會,請白真上神見諒。”他連連對白真拱手作揖,又轉向天君,“回稟天君,當日聽說了大紫明宮有變,是...是司音上神闖了進去,要知道,司音上神有大功于我天族,兒臣擔心他有所閃失,故而...擅自派了幾名仙官去造訪探詢,不想他們卻言語不當,造成了幾位上神的誤會,都是兒臣辦事不力,請天君重重責罰。”說著,他當堂跪下了。

“確實該罰!”天君拍了一下他的扶臂,“那幾名仙官不懂尊卑有序,馬上發落至下界當差,天庭永不敘用。至于你,對下屬管束不力,本君命你三日內備上厚禮,親自上昆侖虛負荊請罪。三位上神,本君治下出了這樣大的紕漏,讓你們見笑了。”

折顏看好戲似的攏起袖子,“天君說的很是在理,大殿下做事,確實有些荒唐。至于這負荊請罪嘛......”他看了看我,“擇日不如撞日,正好司音的師父也在場,不如就由墨淵代她領了。”

那央錯聽了,如釋重負的跪行至我面前,誠惶誠恐的磕首,身子伏倒在地,“央錯失禮,冒犯了尊神及貴弟子,請尊神原諒。”

想我的輩分高了他不知多少,本不欲跟他過于計較,但想到十七為我受了不少委屈,不覺也冷著臉沉默了一陣子,氣氛一度凝滯。直至央錯匍匐在地的身子開始不停發抖,“希望大殿下切記,我昆侖虛自古便是不容侵犯之圣地,你這等過失萬不可再犯,否則,本上神倒也不好太過約束了弟子。”

折顏從旁發出了微微一笑,“那是那是,別的還好說,唯獨這司音...性子太野,弄不好,哪天來把天君你這凌霄殿給掀翻了,也未可知。”

天君臉色尷尬,賠著笑訕訕道,“折顏上神說笑了。”他趕緊示意自己的兒子退到一旁,“多謝墨淵上神寬宥犬子,他日必定還要登門致歉。”

“好啦,言歸正傳吧。天君就不想問問,我們今日不請自來,究竟為了何事?”白真可不理會他那套虛禮,開口便直奔主題,偏生他又長得極好,叫人看不出他是喜是嗔。

“唔...”天君約莫也在心里打鼓,“上神,不妨請明示。”

白真左右看看,“你們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子呢,怎地看不見他?聽說他正妃未娶,便已經佳人在懷,早就左擁右抱了,還生下了個兒子,本上神特地來見識見識。”

我聽了不覺皺眉,夜華他年紀輕輕,竟然是這樣的德性?

天君無言以對,他猶豫了一下子,先是命人去宣太子前來,而后對白真說,“上神切莫聽信了謠傳,夜華他,不是這樣子的...”

“哦?是謠傳嗎?我怎么聽說,是天君親自賜婚,賜的還是自己新納不久的天妃,哈哈,夜華這孫子當的,也是真夠意思。”白真伶牙俐齒的,半分不留情面,說得那天君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

殿內上下默了一瞬,很快便響起一陣交頭接耳的聲音,在場有不少重臣,大約他們也是頭一回聽說。

我聽了心中極為不悅,“天君,白真上神所說,是否確有此事?”雖說這是他自己的家事,但涉及到夜華,我也不免動了怒,可那天君卻支支吾吾的,委實氣人。

“墨淵,你是有所不知啊,傳說這位佳人可是有些來頭的,當年她父族在七萬年前的若水一戰中,合族為了天族英勇獻身,想必你也記得。后來老天君為了表示感恩,特地收下這位素錦族的孤女為義女,封作昭仁公主了,論起來,她應該算是天君的妹妹。”

折顏這番話,無疑是火上澆油,當年大戰是何等慘烈,前線將士浴血奮戰,不惜為大義獻身,天庭竟然如此草率對待其后人?折辱太甚了!面前的茶杯應聲裂開,想必我的臉色也是極難看的。

“誒呦,無論是妹妹,天妃,還是孫子側妃什么的,均是人家閨閣里的秘事,墨淵,你也犯不上勞神動氣的。”折顏擺出一副和事佬的架勢,實則又往天君心上插了一把刀。他忽然又話鋒一轉,“不過呢,偏巧這等閑話傳到了狐帝的耳朵里,他雖是素來豁達,但也實在聽不下去了,務必要我火速退了當年定下的,那門荒誕不經的婚事,喏,”他從袖子里掏出那封退婚書,輕飄飄的甩在天君跟前。

天君一時無言,將退婚書看了又看,眼睛還不住的瞟向殿外。

折顏不耐的說,“上面統共也沒幾行字,可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當年,天君誆騙與我,托本上神為你說的媒,誰想到桑籍那臭小子竟不知好歹,連累了青丘帝姬的名聲。當初就該退個干凈的,天君偏又糊弄了我們,說是許諾下天子妃的名位,以后就是鐵定的天后了云云......實話說,青丘并不在乎這個,何況白淺本就身份尊貴,階品極高就算太子夜華按青丘之禮提前三日沐浴更衣吃齋焚香,三日后向她行三跪九叩之禮白淺也受的起。我卻里里外外的落了多少埋怨啊,這其實都應該要怪你,天君!你才是那個始作俑者。”眼下,那個自詡優雅的折顏上神不見了,憤懣之色溢于言表,大約,也是確實挨了白家不少數落吧。

眼見得天君被連連發難,他的好兒子央錯硬著頭皮站了出來,“折顏上神請息怒。”他覷了一眼自己默不作聲的老子,“耽誤了青丘帝姬的婚事,確實是我們不對,央錯在這里,給折顏上神,還有白真上神賠罪了。其實對于太子的婚事,我們已經在考慮了,只等...”

只見白真“啪”的一聲拍在案幾上, “別等啦!都幾萬多年了,還等什么?趕緊麻利兒的退了,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白真上神,請你稍安勿躁。”看得出來,天君也是強壓著脾氣,他無奈的望著折顏,“折顏上神,當初定下兩家的婚事,也是當面跟狐帝商議過的,縱然我們有所欠缺,但若是退婚也不該草率吧?本君認為,應當改天請狐帝夫婦過來,咱們幾家再說個清楚明白為好,畢竟是婚姻大事...”

白真終究是年輕氣盛,右手用力一按,面前的案幾頓時碎為齏粉,“原來你也知道,婚姻并非兒戲,而是大事啊!我倒要問問,當初你紅口白牙許給我妹妹的,不過是大皇子妃肚子里的一個胎兒,卻是什么意思?不是擺明了不將我白家放在眼里嗎?”他冷冽的仙氣圍著殿內不停打轉,目光所到之處寒意森森,竟沒有一人敢接他的話。

“天君”

打破沉默的是剛剛入殿的玄衣青年,他步履匆匆的進來,對著上首躬身一拜,“孫兒拜見天君。”他便是夜華么?我一直盯著他看,他眉目間卻與我八九分相似,但額上一道疤痕卻分外刺目,不知道怎的,我看了心口一陣窒悶。

“夜華,你來得正好,快向幾位上神見禮請安。”天君像是明顯的松了一口氣,“其中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墨淵上神,他不僅是父神嫡子,也是我們天族的尊神。”他似乎急于想引開話題。

夜華轉向我們,拘謹的逐一行了禮,看到白真上神跟前一片狼藉,他無動于衷,只是在看到我的瞬間。面上的神情大大的動了一下。

我百感交集,之前已盼了十幾萬年,不想卻是在這種情形下相見,并且他對我一無所知,而我在前面一路聽下來也覺得有些失望。只微微的點頭示意。

折顏拉了拉白真的袖子,暗示他稍加克制,然后對著夜華和煦地一笑,“是太子夜華吧,哎呀,時間過的真快,當初我為你二叔定下青丘的婚事時,你還沒出生呢,不想如今都長這么大了。”他又意味深長的瞥了我一眼,“今日正好我們來退掉強加在你頭上的這門婚事,你來說說看吧。”

天君馬上出言制止,“夜華本來想等著你的傷全好了,我們便馬上著手迎娶白淺上神的事宜,既然你是身體已無大礙,合該先明確表達我們天族的誠意,你的母妃那里已經準備好了禮單,你去拿過來,請折顏上神過目。”

夜華抿了抿唇,身體卻一動不動。

“夜華?太子?”天君不由得加重了語氣。

“稟天君,”夜華在難堪的沉默中開了口,“孫兒福德淺薄,自認遠遠配不上她。”

白真斜睨著他,“那你的意思是說,你對我妹妹無意咯?”

“是夜華自慚形穢,高攀不起。”

白真鼻子里冷哼一聲,“正好,我妹妹也瞧不上你,今日兩家說清楚,以后互不相欠。”他語帶挑釁的看向天君,“天君也聽到了吧,婚姻大事也要講究個你情我愿的,如今男女雙方各自無意,婚約作廢!你也是剃頭桃子一頭熱,凈瞎操心了。”他嘴里熟練地蹦出兩句凡世常見的歇后語,也甚貼合此情此景。

天君坐不住了,今日確實丟臉的有點大,“從來婚姻之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憑小兒信口開河幾句,便說作廢就作廢啦?本君還是那句話,請狐帝白止親自來說清楚吧。”

任憑折顏再好的脾氣,此時也控制不住,“混賬……別給臉不要臉,”天君竟敢暗諷白真是無知小兒,“今日不過是看在墨淵的份上,才肯與你好好說話的,論輩分,老天君都得尊本上神一聲祖宗,你卻還想將我使喚來使喚去么?”他平常總不肯承認自己老,如今卻顧不上了。

折顏說完仍不解氣,將面前的碗碟茶盞“咣咣鐺鐺”的摔在天君跟前,當場嚇得他面如土色,央措他們趕忙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折顏的這副模樣叫我挺意外的,也算是開了眼界了,這位天君能叫他氣成這樣,倒也算得上是個荒唐的人物。

正僵持間,有位眉毛胡須皆白色的老翁顫顫巍巍爬出來,“上……上神請息怒,天君……天君不過是好意……”

天君馬上順坡下驢的接了口,“對,對對,北斗真君說的極是,本君確然是一片好意,好意。”他不自覺的擦了擦額頭,“呃,白淺上神正當芳華的年紀,便與九重天定下了親,后來橫生波折,不意便耽誤了數萬年,本君也是想好好的補償補償,夜華雖然還很年輕,但已是眾仙稱羨的出色儲君,”說到這里,他眼風里虛瞟了我一眼,“做太子正妃、未來天后的名分,我們可是一直虛位以待的,足以彰顯我們最大的誠意。”

我聽了心里連連冷笑,天君話里話外,無非是說狐帝幺女年歲大了,而太子正當年少,他們寧愿吃虧也要娶過來供著,這便是他們口口聲聲說的最大的誠意?這時候,我倒是希望夜華站出來說幾句,他卻只沉默不言,讓我失望又加重了幾分。

白真聽完,卻不怒反笑,“謝謝天君的一片好意啦!我妹妹天生就是絕色,思慕她的神仙不勝枚舉。你這里只管退婚便是,其他的,不勞你費心。”

天君猶不死心,“白真上神,只不知,你說的這些思慕你妹妹的神仙里頭,可有身份能力,堪比我們太子夜華的?如果確然有,本君對退婚之事不再有異議,說起來,這其實也是為了青丘的面子。”他冠冕堂皇的刻薄話,真正叫我寒了心,他是篤定人家女兒嫁不出去了么?折顏罵的一點沒錯,確實是個混賬東西。

“哦?如果有,天君該怎么表現自己的誠意呢?”折顏冷聲問。

天君遲疑了一下,“誠意?...如果,如果真的有的話...”

“如果真的有,那么,天君家的男人,凡是成年的,上至天君下至孫子,必須在白淺上神出嫁之日,悉數上陣給她抬轎子,如何?”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可是無人敢出語反駁,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倚在大殿門邊,閑閑看著這出好戲的東華帝君。

“如此,甚好!”不容天君赤著臉辯駁,壓抑已久的我穩穩的站了起來,向紫衣白發的東華點了點頭,以往他若這副神情,必定很招人恨,此刻卻深得我心。

“就請在場各位仙家作個見證,”我上前一步,朝白真拱手為禮,“勞煩白真上神轉告狐帝狐后,七萬年前,我墨淵便深心思慕白淺,只求能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懇請狐帝夫婦成全。”

折顏覺得意猶未盡,他回味著適才天君漲成紫紅的那張臉,以及他想發作卻不得不強忍的窘迫表情,便毫不掩飾的嗤笑起來。這老東西一貫養尊處優,大約都已經忘了,上古神祗還留存在這世上的,哪一個都不可能是善茬兒。就拿他折顏來說,刻意修身養性近二十幾萬年,才堪堪磨礪去了身上半魔半仙的特質,他自詡“情趣優雅”,并主動退隱三界之外,不過是替自己找到了合適的修行之道。

太辰宮內,東華給折顏遞過去一盞茶,“你今日,真真是叫我開了眼界。摔杯砸盤,不過是黃毛小兒的無賴行徑,你今年貴庚啊?”

折顏接過來,欣然呷了一口,“嗯,好茶。”面對著東華的揶揄,他絲毫不介意,“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這是~老夫聊發少年狂,何其快哉!”

東華“切”了一聲,便轉向墨淵,“你一走便是七萬多年,難得來一趟天宮,首站卻不是我的太辰宮,叫人好生不爽。”

墨淵不慌不忙的放下杯子,頭也不抬便回他,“你不是一向耳聰目明嗎?但有風吹草動,必然逃不過你的耳目,我又何必畫蛇添足。”

東華聽了也不著惱,“你呀你,還是那般欠揍的模樣。”

“彼此彼此,你也不遑多讓。”

兩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笑,如此這般圍坐著抬杠逗趣兒,已經是久遠以前記憶里的事了。

折顏略有些好奇,問東華,“你卻是如何曉得,墨淵對白淺懷了別樣的心思?”他若非有幾分把握,斷不會拋出那樣一番說辭。

“方才墨淵不是都說了嗎?本帝君只需掐指一算,什么也逃不出我的法眼。”

墨淵睨了他一眼,對折顏淡淡的說,“別聽他吹噓,八成他早就從白真小侄女嘴里套出了消息,這會兒卻來唬弄與你。”

折顏恍然大悟,他四下里看看,“那小紅狐貍呢?不是聽說,她眼下正在你這宮里,甘愿當個報恩的婢女么?”

東華慢悠悠道,“本帝君的太辰宮,從來不缺什么婢女,自然,也不需她非要報什么恩了。”小紅狐貍素來閑不住,沒事便四處溜達,這會兒也不曉得晃蕩到哪兒去了。

“你個老不正經的,既然不稀罕人家報恩,為何卻不放她回去?”折顏先是笑罵了一句,又道,“剛好,她姑姑病了,你回頭告訴那小狐貍,叫她趕快上昆侖虛去伺候幾日,別等她姑姑嫁了人,她再想盡一盡孝道,那可就不容易咯。”

東華嘴角不經意抽了抽,他是不缺伺候的婢女,可油光水滑的小紅狐貍抱在手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愜意。

“你真的,打算寵著你那小弟子一輩子?”東華似笑非笑的望著墨淵,“我橫看豎看,她慣愛惹是生非,確實也不怎么適合當這個天族的太子妃。”

墨淵心里一動,盯著東華問,“太子夜華,你覺著他...如何?”

“他呀,是天君引以為傲的繼承人,雖還很年輕,卻在修仙學藝的路上,創下了許多功績,又因為長得與你相像,天宮里不乏老神仙喜歡將他同你比對。”東華的眼睛里閃過幾絲不解,“這一代的天君,年輕時很是風流,可誰能想到,他的長孫卻被培養得如此持重冷漠,比你還要不茍言笑。”

“太子不也傳出許多閑言碎語嗎?論起風流,他跟他爺爺,大約還是一脈相承的。”折顏有些不忿。

“前些年,夜華的確為了個凡人女子鬧得不可開交,聽說還跳了回誅仙臺,睡了幾十年方醒來。”

墨淵默默聽著,當提到“誅仙臺”時,突覺心里一跳。

“不還有一樁么?那位天妃,還是什么公主的。”折顏仿佛誓要將八卦進行到底。

“這個......我卻不大清楚,人家宮里頭的事,我瞎打聽作甚?”他瞧見墨淵臉上似有幾分不快,奇怪的問,“白淺的婚事終究已經退了,你該稱心如意的,怎么看上去好像并不大痛快?”

折顏也留意到了,他理解墨淵應是心里有些失望,便笑著替他打了圓場,“現在說稱心如意還為時過早吧?若想達成心中所愿,至少,他得先過了白止那關。”

其實不單單是白止,叫墨淵頭疼的是,如今面臨的問題尚有不少。方才他們剛一離了九重天,白真便囑咐畢方,交待他再跑一趟,將狐帝狐后請回來,因為戰神墨淵得親自向他們求娶幺女,不想那畢方鳥當即黑了臉,碩大的雙翅一張,徑自撲愣愣飛遠了,去的卻是個相反的方向。

“畢方,我話還沒說完呢,哎,錯啦,不是這個方向......”白真很快意識到,畢方這是又一次離家出走了,登時急得也追了過去,只短短一瞬,便雙雙消失在茫茫云海。

折顏很是無奈的搖頭,“唉,當初不該替真真獵他回來,這畢方,性子太難馴了。”說著,他尷尬地瞟了一下墨淵。

墨淵心里卻明白,畢方鳥桀驁難馴不假,但他明面上雖然對白淺客氣疏離,實則極為上心,應該是暗自思慕了很久。聽折顏說,畢方這一走,白真恐怕得尋上好一陣子,求婚之事自然便耽擱下來。還有一件,便是白淺的態度,盡管她已同意與他在一處,卻沒明說是以何種身份,至少眼下,她尚不愿回復真面目示人,除了女兒家的羞澀,或者,她還有什么別的顧慮?

白淺一覺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照進了窗子,做一夜無夢。恍惚中記得入睡前拉著師父的手,聽他講述當年承歡父神膝下悠悠往事,其實相比這些,我更想知道師父他過去,是否心儀過什么樣的女子?從前我也認為,師父應該是有故事的人,上古神祗不乏情史豐富的。

“十七”

外頭子闌揚聲喊了一聲后,大喇喇的推門而入,“咦?怎么還沒起呢?”他見我翻個身轉過頭去,便直接來掀我的被子,“別睡啦,快跟我說說師父和折顏白真兩位上神出門究竟為了什么事?。”

“呃?”我一骨碌爬起來,揉了揉略感不適的眼睛,“折顏他們已經出門了?師父也一起?”

子闌懷疑的看著我,“怎么?你成日粘著師父,又跟白真上神混得熟稔,竟然還不知曉?”

我臉沒來由一熱,如今的我好歹也是上神,在他子闌嘴里,卻十足像個沒甚長進的混小子。“不虧是我十六師兄!”我很不忿的踹了一腳過去,“7萬年了,還是這么不積口德。”

子闌耍機靈躲過,“誰讓你當年一直跟我爭來著,不管過多久,你依然還是我的十七師弟,我也從來不嫌棄你是只野狐貍啊。”

我倆打打鬧鬧的,時光儼然回到了七萬多年前。子闌高興地伸手推開窗,耀眼光線穿過打開窗扇直射到我臉上,刺得眼睛澀澀生痛,見我連忙扭頭遮著眼睛,子闌方才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對不起哈,我又忘記了你的有眼疾。

他替我擋住光線,語氣中充滿憐惜。“說實在的,十七過去那些年,真的多虧你一直守著師父,咱們師兄弟才像如今這樣在歡聚一起。你這家伙,以后可千萬別獨自逞能,你需時刻記著,上頭還有十六位師兄,我們即便再不濟,也斷不能叫你被欺負了去。聽說你這眼疾便是當年封印擎蒼落下的,回頭一定要請折顏上神替你好好瞧瞧,看能不能將你的眼睛上的病治愈。”

他言辭懇切,恰好把我儲在眼眶中的淚水給說下來,不過經他這么一提,倒叫我驀然記起眼睛的事來了。“嗯嗯,謝謝師兄關心。”我扯起他的袖子把眼淚抹了,勉強一下道,我眼睛沒什么大礙,早晚就能治好,倒是聽你方才進門時說,師父怎么啦?

原來,辰時剛過不久,師父就跟折顏四哥他們離開,只交代了大師兄緊閉山門,別的一切等他回來再說,疊風自然不敢多問,但師父走后,弟子們便紛紛私下推測。

大師兄,師父他老人家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大家伙猜猜,師父究竟上哪兒?

“哎,你們發現了嗎?師父是跟折顏上神一起走的,難道他們是去見什么老朋友?”

“沒有,我看見白真上神也跟著嗎?十有八九他們去的是青丘……”

“如此說來,師父大概是去和狐帝會面,誒呦!難不成真的為了狐帝幺女白淺?”

“喲,這可是大喜事啊,好期待哦……”

聽子闌給我一一道來,我竭力裝著個沒事人似的,實則心里正七上八下,十二分的忐忑。不防子闌猛地一拍我肩膀,“我堪堪想起來,這幾日你可是寸步不離師父的,有沒有聽他老人家說過什么?”

“沒……沒有啊。”我不由得臉上再度一熱,分明是師父不愿我離開他半步,怎的說的我像狗皮膏藥似的,況且師父正當年紀,哪里便老了?

“唉,”子闌失望的嘆氣,原來你真的是一無所知啊,看來只能等師父回來,才能揭曉謎底了。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方鼓足勇氣問,子闌師兄,你……你覺得…那位青丘白淺,真的會適合我們的師父?

我一言既出,卻沒能得到預想中的直接回應。

子闌往后退了兩步,歪著頭將我細細打量一番,而后,滿懷了同情搖頭低嘆,“嘖嘖嘖,都說情是最能磨人的,十七啊,凡事你可要想得開才好,切莫郁結在心吶。”

我被他嘆得一頭霧水,“...子闌,你什么意思啊?”

他遂過來攬了我的肩,語重心長,“師兄明白,自古英雄愛美人,你對白淺呢,亦是有幾分傾心的,不過論家世地位,還有閱歷及能力,師父卻比你高出了不知多少,按理說自然是師父與她更加般配啦。”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又不安分的拍了幾下,“大師兄時時教導咱們,身為弟子,首先應該懂得孝道,既然咱們師父心系白淺,你就更不能有非分之想了,往后便收起這份綺念,安心給師父師娘盡孝道便好。”

見子闌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窘迫至極地掙脫開來,他只道我心有不甘,猶自諄諄勸導,“你也大可不必如此沮喪,這天涯何處無芳草呢?幸而小十七你天生一副絕好的樣貌,不愁以后遇不上好姑娘......哎,喂,我這全是為了你好啊...”不消說,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家伙,早被我趕出門外了。

莫名其妙覺得很挫敗,我垂頭喪氣的倒回榻上,明明,眼睛不好的應是我呀,怎的師兄們一個一個的,全都眼神不濟了呢?我苦悶中生出了大不敬的想法,昆侖虛的風水...不會是出了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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