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無端的打濕門前的草木;打在池塘里漾起一圈圈漣漪,魚兒輕快地搖曳著身姿,爭先吞吐泡泡;打在青色石板橋上,嗒嗒地驚擾了少女的淺淺好夢。卷起粉簾兒,卻看也看不見,觸也觸不到。零星的燈光安慰著夜的孤獨,天空依然分辨得出顏色。
夏夜的雨熱烈又孤獨,像極了往昔的青澀歲月。十六七歲的年紀,喜歡無厘頭的鬧騰,喜歡唯美詩意的物什,也喜歡躲在角落里安靜地寫小紙條和日記。那時候,不論是初春的沾衣欲濕杏花雨,仲夏的黃梅時節家家雨,還是清秋的瀟瀟暮雨,都還與我不相關。
在明媚的青春里,用彩色鉛筆勾勒出一個個的公主夢,似乎是大多數女孩兒的必修課。誰說青春不是夢呢?稍縱即逝的難免不留有遺憾,懂得珍惜往往是在它隨風而去之時,你無法預料會見到什么人什么事,回頭望,你的淚眼婆娑,你的笑語盈盈全都如夢般真切又朦朧。乖巧中透著些許羞澀,活潑中夾著幾分叛逆,青春是一張不染纖塵的白紙,也是一幅色彩豐富的油畫。
終有一天,我們懵懵懂懂地作別了鐘愛的寬大涂鴉校服外套,顯瘦的牛仔褲,還有任意口味的阿爾卑斯棒棒糖;作別了藏在課本下永遠讀不夠的各類報紙和雜志;作別了晚自習后,隨意地把校服鋪在操場上,躺著說悄悄話看星星,好不愜意的時刻。
然而,不管人事如何消磨,那些時光深處的一見如故,永遠清晰如初見。
橋是個成績優異、落落大方、溫柔又灑脫的女孩。同桌的她,和我很是投緣,我們總猜得出彼此未表露的小心思,聽得到彼此每一舉每一動、每一顰每一笑掩藏下的真實聲音。無數個形影不離的日子就像灑滿陽光的青草地上翻開的書頁,記載了說不清的美好和細碎。還記得曾經趁午睡的間隙,一起嗑著小而香,互相描畫肖像,分享相遇以前各自的點點滴滴;一起在夏天酷熱難耐的夜里,背著老師去宿舍的陽臺上打地鋪啃西瓜;一起在距離上自習沒幾分鐘時,默契地跑到學校后門的理發店做頭發,回來被班主任抓個正著;一起在教學樓后的小樹林里玩耍散心,嘗試酒的味道,想要借酒消愁;曾經一起分享初戀的秘密,一起撫慰失戀的悲傷;曾經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換穿好看的衣服……
詩歌里說,走著走著,就散了,回憶都淡了。我和她并不如此。早已經不在同一座城市,見面幾乎是沒有的,就連音訊也很少互通,現在甚至天南地北的相隔萬里,但情愫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有些相遇,命中注定不相忘,遇見了,便是永遠。
晚風吹拂垂堤的楊柳,細雨洗滌嬌嫩的花枝,不撐傘的女子打畫橋緩緩走來,看成群的魚兒歡喜地跳出水面,看荷葉上的露珠還似清晨所見一般晶瑩,看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匆匆的神情。是的,她就是這詩情畫意的良辰美景,無時無刻不在我眼中心中。她是打青春里走來的春風,終將交替著告訴我花開的聲音,雨落的聲音,終將反復吹綠一片片的春草。
青春是用來懷念的,每每回憶起來,都是把以往的美好一次次累積疊加。那時輾轉難眠、無以名狀的煩憂如今已云淡風輕。那時的一切,包括難堪自卑,任性叛逆,荒唐幼稚,在想要去回憶的剩余歲月里,都會因為烙上了青春的印跡,而顯得彌足珍貴可愛。青春里有些人,可能漸行漸遠漸無書,但永遠不會就此說再見。
雨悄無聲息了,夜不知過了幾更,蛻去青春略微任性和叛逆的我們,已都是追求美好,熱愛生活的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