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沈姜
我哭起來聲音大得很。而且是邊哭邊罵。心里一時充滿委屈和恐懼。唯恐我爸爸真成了宗琴所說的那樣。
先是外婆急急忙忙過來:“著阿啦?著啊啦?”外婆幾乎是跑著過來的,“咋啦?”小姨也過來,一看并沒什么事情:“奧吵架呀,你是不是欺負她們拉?”小姨這時候有點不管不顧了,她瞪著塔斯精。王幾呀把一雙濕漉漉的手,在粗布圍裙上抹著,大呼小叫地趕過來:“烏子呢!烏灌柴!擋你薄張呢!”王幾呀好像在任何情況下,覺得都可能是塔斯精的錯。她揚著巴掌,咬牙切齒的怪樣子,讓我差點沒變哭為笑。
王幾呀罵著塔斯精:“擋你薄張呢!擋呢,擋呢!”自然,她的巴掌老是打不著塔斯精。打巴掌這句話,對于塔斯精來說,可能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王幾呀根本不管塔斯精邊跑邊解釋,塔斯精的話,在她來說就如同小雞小鴨的叫聲。她那巴掌,盡管一整天打了好幾次了,也沒挨著塔斯精一根毫毛。塔斯精邊跑邊嚷:“不是我,不是我,是宗琴和暄暄吵架呢,宗琴罵暄暄是國民黨……”
“哈杠呢!哈杠那!”外婆和小姨都急了。“喔空呢!喔空呢!”外婆似乎只會說這一句。
“誰說的呢?啊?太不像話!這個話,是能瞎說的嗎?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誰教你的?”小姨對著宗琴,有點怒不可遏,似乎想追根刨底。宗琴臉色變得煞白,有點快哭的樣子。小姨一看,道:“咦,我還沒有說你什么呀,怎么就……”
“咦——,奧說她呢,窩頭嘎,吵吵是白相呀。”外婆拿細眼睛,使勁瞪小姨。可是,已經晚了,宗琴的嘴扁一扁,哇地也哭了。宗琴哭著往回走,邊走邊叫她媽。宗琴的媽,就在她家門口站著,一見宗琴的樣子,她的臉一下就變了。宗琴的媽,平時話少的很,也不太來外婆家這邊。
“咦,著哇呢哭呀?”
宗琴特會告狀:“罵我……”
“哈寧罵你呀?”
“小英姑姑。”
宗琴媽的臉一下變得好難看。就像冬瓜臉,不問青紅皂白,噌一把拉過宗琴,長臉一偏:“回來,誰叫你跑去玩的呀?誰叫你好好的不在家里,跑去干什么?你和他們一樣的呀?”
小姨阿英一聽,不對勁,馬上道:“咦,阿嫂,這個話怎么說的呀,她們怎么就不一樣呢?都是孩子家,在一起白相么,難免的呀。怎么就不一樣呢?”
“吾是說宗琴呢,不是說你呢呀!”
“說吾,吾也是為了孩子呀,小孩子們在一起,總歸是難免吵吵鬧鬧的呀。”
“是的呀,那,那怎么你能拉偏架呢呀?都是孩子,你就不要偏向呀!”
我也不哭了。只是呆呆看著她們。小姨看看我,我臉上還掛著淚痕。這時,公公,舅舅不知從哪兒都過來勸,當然主要是說小姨。公公干脆罵小姨,讓她少說話。外婆一面撩起胸前的粗布圍裙,擦我的臉,我一邊扭著脖子躲著——大粗布圍裙,倒是不怎么拉臉,就是一股灶臺上的味道。外婆使勁瞪小姨:“奧說呢,奧說呢,咦——咦咦——”
小姨本來不想說了,尤其是一直不愿意提剛才聽到的那些刺耳的話。但她看到宗琴媽還嘟嘟囔囔,就有點忍不住。“窩頭嘎,在一搭白相么吵吵也是正常的,可罵那些難聽的話,怎么能行呢?畢竟是一家人呀!誰知道誰教的呢。”
宗琴媽聽見了,一回頭,拉著臉:“罵什么了?你說說呀!”
公公瞪小姨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外婆拉一把小姨,小姨只能乘著回屋里,邊扭頭低聲說一句:“哼,說什么我當然聽見了。” 就被外婆推進了廂房。外婆給我洗臉的功夫,小姨還在那嘟噥:“消地光板面孔,樣樣做得出。”又朝我和小楠一瞪眼睛,“奧要瞎白相呢!……哼,做人伐滴笠圓。為啥沒人和伊來往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