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興詩》
“造屋不嫌小,開池不嫌多;屋小不遮山,池多不妨荷。游魚長一尺,白日跳清波;知我愛荷花,未敢張網(wǎng)羅。”
初次知曉古典建筑構(gòu)法,是因舊時念書時課本里梁思成的古典建筑論的節(jié)選,因而些許知曉紅樓夢里大觀園的那段描寫,廊檐慢回的亭臺樓閣,遮遮掩掩的一抹春色,亦是因大觀園知曉其主人,袁枚 。
01
生于乾隆盛世,生于官宦世家,如此,他自是風(fēng)流天下聞,雖是不及賈島那般“三年吟兩句”般的苛刻,亦不及花間詞人那般旖旎艷麗,自成一派,倡導(dǎo)性靈學(xué)說,抒盡心中意,而隨心所欲不受限。雖是倡導(dǎo)即興隨心,他不及顏回那般簞食瓢飲窮苦度日,亦不及陶淵明那般南山耕種淘米釀酒那般親力親為的歸隱生活,而是仆人成眾,良田萬頃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生活。
許是才華之名,許是家中恩蔭,許是科舉及第,入了進士,而后,外調(diào)為官在金陵一帶做了縣令,在政期間,兩袖清風(fēng),體恤民情,因而深得民心,盛名遠揚。
在旅途輾轉(zhuǎn)之中詩作頗多,未曾引經(jīng)據(jù)典,未曾苦煉字句,似白居易之詩風(fēng)那般通俗易懂,卻也頗為有趣。
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
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
——袁枚《所見》
莫唱當年長恨歌,人間亦自有銀河。
石壕村里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馬嵬》
能者知進退,許是他人排擠,許是厭倦了官場生活, 他素來喜愛金陵美景,索性在江寧購了一處廢園,以自己喜好重新布景,取名隨園。
02
雖是與父母同居一處,共享天倫之樂,他卻心有牽掛之人,那同出一脈的妹妹,自小一處長大,如今卻是每況愈下。
他曾帶著她在野外放風(fēng)箏,在湖邊赤腳捉魚,在草叢中捉蟋蟀,在花影中撲蝶,看她笑意盈盈,一派天真無邪。
他曾與她一同入了私塾,共讀四書五經(jīng),聽夫子教誨,替她受罰挨訓(xùn),看她學(xué)習(xí)女紅,看她小心翼翼,看她千姿百態(tài)。
他離家任職時,她千里送別,淚眼婆娑,他在外游歷時,她書信不絕,相思無極,他歸來回家時,她依門而望。
他與妹妹一起走過了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終是看她嫁作他人婦,紅衣紅燭耀眼奪目,本以為姻緣一世牽,卻不曾想中道歸返,身染惡疾,他亦是親自料理了她的身后之事,悲痛之情難以言愈,一篇悼文,流盡一生淚。
素文,她的名字,亦如其生平,卻是天妒紅顏,難以白頭,而他卻看著她從爛漫少女成長為溫婉的少婦再到她的離世,看盡她的生平事,卻終是無法阻止她的離去。
他素來隨和的性情,亦是因此事悲傷無極,消沉許久,才得以恢復(fù)。
03
“惜玉憐香而心不動者,圣也;惜玉憐香而心動者,人也;不知玉不知香者,禽獸也。”
身為傳統(tǒng)士子在三綱五常的時代說出這樣的話,注定了其人要遭受誹議。
據(jù)《隨園軼事》中載:“先生好男色,如桂官、華官、曹玉田輩,不一而足。而有名金鳳者,其最愛也,先生出門必與鳳俱。”他亦在其他著作中多有提及龍陽之好,因而成了世人所不恥的浪子。
他曾格外傾心于一位俊美的少年郎,寸步不離,形影相隨,他寫詩時便讓他研墨,他煮茶時亦讓他隨侍左右,不知是父母反對,不知是世人的指責(zé),亦不知是少年心生悔恨,曇花一現(xiàn),便消逝在歷史之中
“從游朝臘屐,共寢夜連床。寒暑三年共,文章一路商”,他在其作品《子不語》之中亦是完整的有所描述。
許是這少年的香消玉殞讓他性格偏激,許是他自幼好男色而不愿娶妻,史書之中,對其如此行徑雖是極為不恥,卻無法忽視其才華與造詣。
他素來愛煮茶,所用器具無一不精挑細選,擇一日秋風(fēng)正好,選一處風(fēng)和日麗,與友人素手隨風(fēng),文火朝圣,春水煎茶。
他素來愛美食,雖不及蘇軾那般創(chuàng)了東坡肉便天下聞名,亦是種種食物嘗便如神農(nóng)嘗百草那般寫了菜譜。
他素來愛交友,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有趣之人臭味相投皆可席地而坐,相談忘時日。
他素來愛山水之色,少年是遵從父母在不遠游未曾遠行,耄耋之年孤身一人倒是游歷五湖四海,賞盡人間風(fēng)月。
不及其他詩人不得志,亦不及其人詞人窮困潦倒,一生過的富貴精致,隨心所欲,連去世時,都要求訃告用紅紙小字以閑其典雅,喪衣要以華麗的刺繡鞋搭配白綾襪來顯其生平。
放鶴去尋山鳥客,任人來看四時花,遠山聳翠近山低,流水前溪接后溪,每到此間閑立久,采茶人散夕陽西,登山足健踏云煙,別有天地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