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珍惜

我的姥爺,曾經當過老師,寫的一手好字,也秉承了書生氣質,溫潤儒雅,老了,就是慈祥和藹了。他會輕聲細語地指導我們拿筆的姿勢,也會手拿一根煙悠哉悠哉的發表高深見解。對姥爺的記憶,是很深很深的,因為他的慈愛,因為他的開朗心態;但對姥爺的感情,說實話,沒有那么深,從小不是在姥爺身邊長大,長大了也是一年最多見兩次面,所以和姥爺的感情,沒有撒嬌和寵愛,可能更多的是作為一位姥爺的慈愛和作為外孫女的敬愛。

姥爺是過了他的七十三大壽走的,他的七十三大壽弄的很熱鬧,也很宏大,大家高高興興的玩鬧了一回。他那時候身體還很好,心態更是好,所以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會那么快,那么突如其來的離去。他是在春節即將到來的前三天去世的,走的時候很安詳,也讓大家措不及防。他晚上吃的好像是包子,吃了兩個,然后跟大家打過招呼之后就睡下了,但再也沒有醒來。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命很好的人,一輩子沒遭遇過太大的痛苦,也說他這一生種下了太多的善果,所以才會走的那么安詳??墒俏抑恢牢覌寢屧诘弥夤ナ赖臅r候哭的撕心裂肺,也知道姥爺的離世讓媽媽開始懼怕某些東西,所以她不顧一切的把姥姥接到了我家,讓姥姥在我們家過年過夏。

那我對姥爺的回憶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應該是從我偶然的不經意間思考我的名字是什么含義的時候開始的吧。誼萍,我的名字,這二者是什么意思呢。不知道。這平凡而又大眾的兩個字能有什么特殊意義呢。想了一會兒始終找不到詩情畫意的名句來修飾我的名字。但我突然想起媽媽對我說過,我的名字是姥爺起的。所以那一刻還在想,那今年回家回一趟老家,去親自問問姥爺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可記憶猛然回歸,我才反應過來,姥爺已離開好久好久了。我再也能親自問他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他已不在了,我已得不到確切的回答了,我的名字的含義,我只能自己胡思又亂想了,但可能永遠不會明白外公給我起這個名字的初衷和他在這個名字上給我寄托的希望。

我表哥的爺爺,我也跟著叫爺爺,因為兩家離的近,我爺爺又離世的早,所以每次回家我都會去表哥家轉轉,陪爺爺說說話。爺爺很胖,很愛吃肉,也很癡迷京劇。所以以前每次去看他,都見他房間內永遠放著我聽不懂的京劇,爺爺卻聽的如癡如迷,就差沒跟著唱了。吃飯的時候,固定的多吃肉,有時候他說餓了且肉很好吃,他就吃一碟肉,肥肥的白花肉,讓我這個只吃瘦肉的孩子看的膽戰心驚。但去年過年回家我再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不聽京劇了,只是靜靜的躺著或者去曬一會兒太陽,腿腳已經極其的不靈便了,有了雙拐,但還是走的很吃力。我陪他在院子里曬太陽,我笑著說:“爺爺你瘦了好多啊,肚子上的肉沒了”,爺爺嘆息了一聲說,吃不動了,吃不動了,牙齒也不好了。然后他把褲腳撩起給我看,我看到腿已經變得很細很細了,寬寬的褲子下那干細的腿顯得很是無力。那一刻,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想哭。他是曾經那樣胖的一個人啊,怎么能這么瘦了呢。然后他又說:“現在就是快過年了,要不然我走在路上就想,那天一下子倒下就不要醒過來了,我活的夠長了,也夠了。”我當時笑著說,爺爺你不能這么想,過幾天過年了哥哥姐姐就回來了。但說這話的時候,我還是心里難過的不行。過完年,沒過幾個月,前一段時間他離開了。知道他離開的那一刻,我在走路,獨自一人,面對著前方,我默默流淚,我也不知道我真正哭的理由是啥,是想起了他說的話,還是因為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只是一直哭,他那么愛吃肉的一個人,他那么胖的一個人,離開了。

也就是這個爺爺的離開,外加對姥爺的回憶,徹底改變了我對生死的看法。我以前從來沒想過生死這回事,我以為他們離我很遠,雖然時不時就聽到身邊親友離開的消息,我也親臨過我爺爺的葬禮,但我總覺得生死離我很遠,那不是我思考范圍內的事。但表哥爺爺的離世,讓我覺得生死近在咫尺。年前還和爺爺曬太陽,說起了生死,可我回學校沒多久,他就走了。這一度讓我覺得人生如此短暫又措不及防。因而我變得很是恐懼身邊人的離開,我想要抓住一切我應該珍惜的機會。不管是爸媽弟弟,還是親朋好友老師,我都想在我能珍惜的時候就多珍重。

可能因為我很早就住校的的緣故,我喜歡獨處,也不怎么依賴人和事,總覺得你走了就是走了,沒啥。但爺爺的離世,讓我明白,可能有些離開就是一輩子的不再見。我開始思索我和父母的關系,父母從不干涉我的決定,也沒有給我太多的期待,所以我總是用我想要的方式過著生活,高中時玩叛逆,大學時去省外,工作也早跟父母打過招呼說不回本省。我自由自在的過著我的生活,而在我的這自由自在中我從沒想過我的父母,我的未來走遍大江南北的計劃中沒有父母,我也沒有計劃出陪父母的時間,我只是始終覺得,人生就應該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浪啊浪。但我的父母呢,我突然想到,有可能我和我的父母一別也就是一輩子的不再見。

這個念頭嚇得我好幾天睡不著覺,我知道我有些想多了,可是,誰能保證它不會成為事實。

它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發生機會,我也要做好應對的準備。也就是這時候,我才開始想到我長女的身份,說來好笑,我以前做選擇的時候總以為我是獨自一人,無牽無掛呢。我開始很認真的陪父母在電話里聊天,用心的傾聽媽媽話語中的每一個詞,以及她說話的語調,辨認她現在心情是高興還是不開心;我把我的計劃也說給爸爸聽,把一些選擇權給他,雖然我知道最終老爸會說你自己決定就好,但我也想讓他知道他參與了女兒的每一次決定;我開始和弟弟用輕松歡快的語調聊天,我不想做他的姐姐他的壓力了,我只想做他的朋友給他支持;我也開始和好久不聯系的朋友、老師、親人取得聯系,問他們一聲,最近還好嗎?雖然我知道我的這一句話語很蒼白,但能陪他們聊會天就聊一會兒。

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害怕有些離別就是一輩子的不再見。

但還好,我還可以抓住一些未曾離開的人,認真的、靜靜的陪他們走一程。

雖然我們都說,人一生會遇到很多的人,也會和很多人擦肩而過,但我還是希望我們珍惜那些可以珍惜的人,在可以說話的時候,就好好聊天;在可以擁抱的時候,就熱烈擁抱。

在幾年前,我們一大幫人去爬山,山很漂亮,草很綠,山腳下還有騾子和鵝,我們當時嘻嘻哈哈,拿著一大堆零食啤酒干杯又大叫。當時對這無所謂,就覺得不就是一次畢業的爬山嗎,就是一次隨便的玩,隨便的聊天。當時沒在意??墒窃诮裉?,在看著那天的我們這些人,一個個的天南海北,有些徹底失去聯系,有些永遠靜默在朋友圈的,不僅悲從中來,也明白,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人生,我們只能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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