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和大不稀微信。我說,我昨晚夢見給你寫信,寫了滿滿三大張,還是意猶未盡繼續寫,旁邊有不知名者探頭探腦,我忿忿地有些嫌棄,心說連寫封信都不得安靜。大不稀聽了笑哈哈,說你曾經寫給我的信有一部分搬家時遺失了。我安慰她,沒事,你寫來的我全都有,滿滿一抽屜呢,啥時候我帶來南京與你一同欣賞回顧。
我曾是一個瘋狂的寫信者。剛上高一時,和初中的好友各奔東西,寫信就成了我們最好的聯系方式。之后就有些上癮。不管對方是否及時回信,我都要自顧自地嘮叨一番。郵票和信封都是預先買好的。還嫌郵局賣的信封不漂亮,專門去禮品店買那種帶花的信封。那時學校傳達室的郵箱是我天天光顧的地方,而郵局也是三天兩頭跑,一般一次寄兩三封。仔細算算,我幾乎每天都在與信紙信封打交道。不是寫信,就是讀信。有時候還在等著某人的來信,另一個人的信卻不期而至。難怪有一次班主任對我說,你的信倒是不少啊。我一直記得他當時說這句話的表情,有點戲謔,有點埋怨,有點嘲諷。他說我的時候我心虛地低下了頭,心里卻想著你上次還不是沒經過我同意就把我信封上的郵票私自剝了下來。
我寫的信總是這兒一段那兒一段,想到什么寫什么,思維跳躍性很強,并且事無巨細。就連我昨天摔了一跤,問同桌借了什么書看,星期天我練了幾頁毛筆字,諸如此類八卦,都要一一向對方報告。當然,還屬寫給大不稀的信最多最嘴碎。她當時在西安讀書,我們倆通信的頻率就我們班來說,肯定可以排進前三。前兩名都是談戀愛的。大不稀曾經表揚我,說我是如此勤快。有時候她還沒來得及寫回信,我第二封信就又飛來了。大不稀寄來的信封上,郵票大都是倒著貼的,偶爾正著貼,我估計要么就是她忘了,要么就是請人代寄的。因為那個年代有很多關于郵票的傳說。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郵票倒貼就代表我愛你。所以我寄出去的信上,除了對方是男孩子,郵票一般都是倒著貼的。她的來信也很有特點。往往開頭的字很端正很秀氣,然后越寫越潦草,到最后龍飛鳳舞,一般人是讀不下去的。
信寫得太多,有時候也有糗事。比如寄信忘了把信紙塞進去,或者同時寄幾封信把信紙塞錯了信封,還有一次竟然把人家寫來的信原封不動地又裝在信封里寄了回去。那時還流行交筆友。我對這個倒不太熱心。不過也有例外。有個內蒙古赤峰的男孩子,因為看了我在某張小報上的一篇文章而突然給我寫了封信,我受寵若驚,趕緊給他回信,一來二去,就成了筆友,彼此熱絡了一陣。一直到我工作以后,雙方還有聯系。后來不知怎地,就慢慢淡忘了,慢慢地失去了聯系。
究竟有多久未寫信了呢?時間的鏡頭往前移,再往前移,似乎是很久前寫給網友水沐的一封信。有段時間我進不去她的博客,又無任何其它的聯系方式,心內焦慮,仿佛丟失了一樣寶貝。幸好我曾給她寄過一本我寫的書,當時留有地址。翻箱倒柜地找出來,寫了一封簡短的信,蹬蹬蹬跑去郵局寄信。那天飄著小雨,窗口前只有我一個人。當我說我要一個信封一張郵票時,窗口內的女人還用狐疑的目光審視了我一番,仿佛我是個火星人。
確實,如今網絡這么發達,鼠標輕輕一點,信息即刻傳達。還有誰會瘋狂地寫信呢?我曾經那么喜歡在信紙上碼字。喜歡將信紙折疊方整,享受將它輕輕塞進信紙那種感覺。喜歡想象對方在展讀來信時的那種樂然。喜歡在等待對方來信時的那種歡悅。喜歡在撕開信封時的那種期盼與急切。只可惜,再多的喜歡如今也只會在回憶中溫習了。我們在高科技的懶惰時代里已沉迷太久,那個瘋狂寫信的年代,早已隨風逝去,了無影蹤。
當我在多年以后,輕輕捧讀那些來信的時候,不禁莞爾。我抱著那一大疊蒙著輕灰,幾乎將抽屜塞爆的信,仿佛是在擁抱逝去的青春。那個張揚而明媚的年紀,那顆跳躍而敏感的心靈。回憶有些模糊,但依舊遮掩不了曾經熟悉的氣息。它們曾經代表著一份純真的等待,一份貼心的祝福,一份美好的情誼,是我永遠值得珍藏的寶貝。哪怕,它們只是靜靜地躺在家里某個角落里,只要一想起,舊日時光便會忽忽地拉近,心內便會盈滿了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