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我打工的經驗從我十六歲就開始了,到現在也有四年了。
那個時候剛剛做完申請,也不想考高考,百無聊賴。于是我之前常常混跡的留學論壇的版主突然問我,“誒,你想不想來工作”。于是我就有了到目前為止都最得意開心的第一份兼職。
兼職的工作不算太難,做的是最基本的互聯網運營的活兒。撰寫和考試準備有關的帖子,聯系各種老師學生來做講座,更新微博微信QQ群的各種信息。連出去旅游的日子里都不得不電腦不離身地處理每天的事物,在party里都還面對著電腦在主持講座。
可是收獲實在是多,老板悉心教導我,也認識了各種朋友,有很多直到現在都會一有機會就見面。還常常聯系,甚至是一下飛機第一個會見的人,都是在這份工作里相遇的。所以當大家還悶在學校里復習的時候,我已經有機會遇到各色的人,這讓我特別的開心。
只是當時只有十六七歲的我,非常討厭別人把我當小孩子,只希望別人看到我作為運營的專業。為此我隱去了資料欄里的年齡,許多人認識我許久,“老師、姐姐”的叫了許久后,才知道原來我只是個青春期還沒過的小孩兒。
因為這份工作是遠程的,于是我又找了一份工作,就是在教輔中心當教管老師。所謂教管老師,就是盯著這些被托付到這兒的學生完成老師給他們布置的作業。然而事實是,小學的那群孩子完全不服管教,最后只能靠吼,中學的那群孩子完全消極應戰,磋磨時光,而高中的更是尷尬,我的年齡比他們還小,權威根本不存在。
并且可能比我本身的定位更可怕的是對比,另一位心理輔導老師和我一對比起來簡直她是天使,我是惡魔。她唱紅臉,我唱白臉,小朋友一被我兇了就會跑過去告我的狀。我的面目就更是猙獰啦。
(p.s.當然和這位老師的友誼后來也給我帶來了好多新的知交,但這是后話了)
但我始終記得,有一個我負責的藝術生,非常真誠非常真誠的,在我走之前的最后一天跟我說,“你跟我見過的其他人都不一樣,你將來一定會成為賺很多錢的人,到時候,在電視上看到你,我也會覺得因為認識你而特別的驕傲”。這些人總是過客的,卻特別感動有被他們如此信任過。
然后我就來了美國。
剛來這里的第一年和父母關系特別緊張。他們希望我打工賺錢,而我卻覺得眼前的學習已經鬧得我焦頭爛額。剛剛大一的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最后只能當清潔工。我也依舊能夠記得六點凌晨的時候,我從被子里爬起了,踩著新雪,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教學樓里,拿起拖把抹布一點點清洗的感受。浸泡在洗滌劑里的手一下子就變得褶皺起來,在寒冷的冬天特別難受。剛剛大一的我特別脆弱,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和父親的關系鬧得很僵。
后來換到了食堂工作,可食堂的什么東西都很大。洗鍋時,我連鍋也拿不起,因為水池很高,我踮著腳幾乎半個人都在池子里。從冰箱里拿食材時,也幾乎是半個人都在冰箱里面。有時不是磕破了這里,就是燙傷了那里。但這比抹黑踩雪還是要好多了。
進入了大二,工作就好找了許多,一方面我在學校的學習中心當輔導員。不僅僅工作筆記簡單,我也還記得新成員訓練時,和朋友坐在最后一排,像是高中里的同桌那樣偷偷摸摸聊得特別開心。另一方面,也接了很多助教的活,教中文教英文寫作教數學,什么都教,走到路上有時頗有一種桃李滿園的錯覺。
大三開始了最喜歡的在圖書館的工作,本來圖書館就是學校里最喜歡的地方了,我又愛極了書,能夠與此日日打交道的感覺特別滿足;圖書館里的任何東西都有其擺放和使用的規則更是讓強迫癥患者開心至極。而老板們也是我見過最好的老板了,會邀請我們一同看獨立日焰火的安,會陪我談心的Whitney和Trish,還有其他各種相親相愛的博物館管理員們,讓我每每做了好吃的都要拿到那兒去分享,有一種真正的歸屬感和投入感。
然而從學校畢業以后就不能工作了,在貧困線苦苦掙扎許久的我最后還是在附近找了一家中餐館當起了服務員。其實這樣的零工對于美國人倒并不少見。好玩兒的是因為美式中餐和我所理解的中餐差別實在是太大了,宮保雞丁,左宗棠雞,甜酸雞,都是見所未見卻又遠銷海外的經典菜式。我也從來不明白為什么炒面不是面,撈面才是,蟹角里又為什么有起司。
剛開始工作的頭幾天我是有些氣悶的,我總覺得人生有所不公,為什么我生活里的一切都仿佛開啟了最艱難的模式;為什么我人生里的所有總是需要傾盡所有的心力才可以得到一個別人眼前最易得的結局呢。
但實際上,越是一日日過去,越是覺得,都不過是一種選擇罷了。兼職,或好或壞往往也不是你的大部分人生,只是你為了走到某一個結果之前的一個暫時的選擇。
反而因為這四年來,各種各樣的兼職,認識了太多有趣的人。也明白了很多道理。當初那個會跟父母鬧矛盾,會因為兼職辛苦而委屈得要命的小姑娘,已經不再了啊。
我因為所做的事,也被人指責過,但更多的,是被人理解,被人賞識,和被人信任。
我仍覺得前路茫茫,不過或許打工也終究還是告訴我了太多,關于這個世界,關于人和人的有趣和關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