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年正月十一,立春五日,萬物呈歡。羲和之下,但見有鳥戲于林間,不知凡幾。或立,或飛,或疾,或徐。翅拂新葉,爪弄青枝。穿梭于萌柯之上,往來于天地之間。其姿矯矯,其聲啾啾,呼朋引伴,怡然自得。煦風過處,林木搖春,盡顯元初之美。六一居士嘆曰:“草木無情,有時飄零。”然秋滅春生皆為輪回之道,有何憾之?反憂靈動之身此刻蹙于一室之中,生機滿眼卻不可觸及,是為憾也!
時至晌午,又逢饗食。心癢春光已久,遂疾步出于門前。及至門開,無數寒氣侵蝕而來,親膚現痘,入口成咳,兩股戰戰,正是“可憐身上衣正單”。自嘲之余,又思及世間之事莫不如此。譬如一美物,初見之時心生愛慕,久見過后,視之若一般凡物,更甚次之。臆下盛譽遠過其實,何也?
初見傾心,是為浮表所惑,不明其里。久見之下始覺名不符實,蓋因晤之甚繁,知之甚深。從前優長之處視為平常,漸忽略之;短缺之處視為平常,漸增惡之。其實美物未變,心易也!納蘭容若有詩為證: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識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初見乍歡,日久生厭,不過歡愉之時忘乎所以,不見其弊而已矣。一見短缺,女改其志,男更其心。視物如此,待人亦如此。或曰:“倘若兩不相厭,何如?”此事易也。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人生在世,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吾嘗以為,齊壽之人如若不能靈犀相通,實為憾事。故吾生二十有六,不曾輕諾于人。后幸與不惑之人長談,其言:“地生萬物,福澤八方,世人心思本差無幾。及汝相識之人,所別更細如絲。世間所羨深情如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者,彼此諒解而已,非等待而來。心有靈犀,亦由生活中得來。汝言等之便得,書讀多也!”聞此,吾恍然廿六年來所執之事,實乃滑天下之大稽。一念及此,萬念俱休。忽然間,吾仿見有事生于丁酉之年。
愚見既改,氣暢神明。往日風情,所去甚清。又欲尋林間飛鳥,難覓其蹤,唯留初芽老林風前起舞,立于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