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一直以做鐮刀為生,三十多年過去了,一直做到現在。
? ? ?磨鐮刀的手藝是從爺爺那一代傳下來的,那個年代不像現在到處有工作可尋。除了木工,建筑工,村里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做鐮刀了。從最初的鐵片,到畫鐮刀印,到鑿成鐮刀雛形,再到燒鐵,鍛造,磨刀印,每個工序都需特別仔細。到父親做的這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最后在磨刀石上將鐮刀磨成刀印鋒利的刀子。手藝好的匠人,會將刀印磨的透亮閃光而不刺眼,看上去光線柔和卻很鋒利。我想父親大概是屬于手藝較好的匠人,小時候來買鐮刀的人總是絡繹不絕,鐮刀很緊俏,供不應求。關系較好的同學知道我家是做鐮刀的,有時會露出一臉艷羨的目光,畢竟,家里的經濟情況因為父親手中的鐮刀一日日好起來。上小學時,父親就蓋起一幢平房,沒多久又添置了電視機,電風扇,錄音機等新鮮玩意兒。
? ? ? ?父親磨鐮刀的手藝好,后來還收了一個小徒弟,當時叫他“老四、老四”,我也鸚鵡學舌般也叫著“老四、老四”,后來才知道按輩分講,我應當叫年輕人“四叔”。
? ? ?很長的一段時 間里,我都以有一名磨刀匠的父親感到深深地自卑。上學前班,老師問,父母的職業,我說,磨鐮刀的,老師于是就在職業一欄寫上務農。于是,每每學校再要求填父母職業,我都會填上“務農”,我甚至覺得,做木匠,做建筑工人,都要比磨鐮刀這個職業好聽。
? ? ?父親每天五點多就要起床工作,每天磨刀機“哄哄”的響聲成了我們起床伴奏曲,有時周末放假,躺在溫暖的被窩里聽著磨刀機的聲音竟也是一種享受,父親用他每日辛苦勞動制造的噪音讓我們安然的生活,學習,仿佛一切水到渠成的樣子。
? ? ? 磨鐮刀需要一直弓著腰,眼睛盯著手里的鐮刀一絲不茍的看著,手還要長時間跟水接觸,冬天天冷,冰涼的水寒徹入骨,父親的手常常是長滿凍瘡。夏天天太熱,手長時間浸泡在水里,指丫發爛,又疼又癢。看到父親發爛的手,我會心疼落淚卻又無可奈何,只想夏天快點過去,秋天早點到來。
? ? ? 小的時候最盼望過年,只有那個時候,辛苦了一年的父親才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也才能像個和藹的父親一樣,每天陪伴我們,臉上掛著滿滿的笑容,同我們開玩笑。除了春節那幾天,其余的日子,父親就像是上緊了弦的發條,整日和他的鐮刀形影不離,有時還會因為太累,會抱怨母親飯菜做的不可口,抱怨我們姐弟幾個貪玩不學習。
? ? 年復一年,父親用他親手磨好的每一個鐮刀賺取著我們一家人的生活費,賺錢著我們姐弟三人的學費,將我們三人一一供上大學。
? ? ?如今,父親年紀大了,在附近的居民小區找了一份門衛的工作,干一天一夜,歇一天一夜,在不上班的這一天里,父親還是會拿起手中鐮刀仔細的磨著,賺取著微博的生活費。村里幾乎找不到磨鐮刀的人了,原本最受人追捧的職業變得無人問津,年輕人總能找著工資比磨鐮刀高很多的職業,而父親,日復一日的堅守了下來,成了最后絕美的風景。我不知道這是一種習慣,還是一種熱愛。
? ? ? 有一次,吃完晚飯,經過父親存放鐮刀的小屋,看到父親戴著老花鏡拿起一個鐮刀仔細的摩挲著,昏黃的燈光映在锃亮的刀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戴著老花鏡的父親像一個凝重的雕塑,眼睛里滿是溫柔,鄭重。我想,鐮刀承載了父親太多的思緒,一把鐮刀,從一塊生鐵,到最后削鐵如泥,這中間經歷著怎樣的千錘萬鑿,而父親,正如這把鐮刀,從一個青澀少年,變成了飽經滄桑的老人,即使經歷的磨難,艱辛,也會最終發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