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知道么?當你孤身置于茫茫大漠里,你會迷上大漠的月。——題記
大漠的夜是冷而死寂的。四周空蕩蕩的曠野,沒有一絲亮光,肆虐的朔風不時來襲,卷沙帶土,氣勢洶洶橫掃整個大地。正所謂“大漠沙如雪”,即使不在冬天,沒有暴雪,這份淫威也足以讓你感到窒息和絕望。眼看入夜了,隨便弄了個帳篷便睡了。
我是南方人,典型的夜貓子,盡管在大漠里無計可施,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手機早就沒電了,找人聊天是不可能了,實在沒辦法,披上大衣走出帳篷,一眼撞見了月亮。
月亮是剛升起來的樣子,升得不高,在整個天幕中處于邊角,卻白得異常透亮,異常堅強,茫茫大地硬是披上一層白霜,一切洞然清晰,又如覆了一層薄雪,清曠傳神;大漠頓時有了生機。這小小月亮竟有這么大的魔力,我不禁心生贊嘆,仔細打量起她來——今夜的月亮只有三分之一,不是滿月,輪廓和我以前看的沒有不同,只是異常的亮,亮得有一種神圣感。是月宮換主人了?換成吳剛?吳剛也不至于有這般胸懷吧,他不就是個纏綿的情種么……我頑皮地指指點點,仔細尋找傳說中的月宮和桂樹,可月亮實在太亮了,實在不像能藏著什么東西。嘻,這是我在北方從未有過的細心。
清曠的月夜,整個人的心里也是清曠而欣喜的,似乎這月夜獨屬于我,我可以坦然向他傾訴一切,分享一切,所謂“大音自成曲,但奏無弦琴”,這樣的月夜,即使是琴聲,也是一種攪擾吧。
邁開步子向大漠的深處走去,荒草和礫石在腳下吱吱作響,狂風吹得我衣襟傾斜,而我卻不覺得寒冷,我想看清這個大地,理解一塊礫石,一撮枯草的心事。蹲下身子撿起一塊礫石,經年累月的風沙已將它的棱角磨去大半,也不知道它是幾時被流放到這大漠之上,亦或這本不是大漠,它的故鄉(xiāng)原本水秀山青,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能像卵石一樣與海浪藍天相伴,或者藏在溪澗共享山色和夕陽,它擁有的只是無盡的風沙,和稀疏的曇花一現(xiàn)般的小草,即是偶然有人路過也是野蠻的將它踩在腳下,總之像我一樣捧著它,面對面看著它,給予它體溫的情況是不多的。我將他捧在手里,癡癡地看著,盡管月夜里除了銀白就是漆黑,我還是讀懂了它的委屈,令我不忍放下。我把那塊礫石攥在手里,又拾起一撮枯草。“這該是去年的……”比起石頭的永恒痛苦,大漠里小草的曇花一現(xiàn)豈不又是一種痛苦?它在大漠中長大,又瞬間在大漠中凋零,沒人撫慰,沒人欣賞,沒能讀到過蝶吻花間的美……生命便是這樣不公平啊……
想到這里,我心里一驚,我又何嘗不是短短幾十年的流光,我又何嘗不是管中窺豹,不能得觀大千世界之萬一,而且還以萬金不換之青春年華,困于這大漠之上,不知幾時得返……也罷,世事無常,行止故不由人,既然有緣,今夜便與這一石一草,席地而眠吧……
躺在大漠之上,天就是房頂,地就是床鋪。我第一次看見滿天星斗這般的多,這般明亮,撒滿天幕。在南方,我也曾無數(shù)次仰望星空,卻不曾見得這般坦蕩,南方城市里的夜空總是紅紅綠綠的,全是人造的痕跡,這兩年還總是霧氣蒙蒙的,看到的總是云里霧里,但我也沒太留意,無窮無盡的娛樂節(jié)目,快餐小說,網(wǎng)絡游戲,足以淹沒我的興致。而只有在這大漠之上,一切現(xiàn)代文明觸手不及,毫無障礙,人百無聊賴的時候,才能看清這相伴多年的天空,它的美,她的智慧,遠非人類能及。
月亮很高了,我凝望著天上的繁星,努力要叫出它們的名字,人也漸漸迷糊了。朦朧間,我似乎聽到了石頭和枯草的對話——“石頭,你真的很委屈么?”枯草問石頭,“唉,這青山綠水美不美,我沒見過,也不知道,我雖身處大漠,但每夜與明月相伴,不離不棄,相處萬年,也無遺憾吧……”
我突然驚醒過來,清冷的大漠之月就在當頭,與我默默對視,這一刻,夢耶真耶? “以往見你,都是‘懷抱琵琶半遮面’,今夜才知你如此剛烈而溫柔……”我傻傻的說著,想起那石頭的話,不僅憨笑起來,人也不禁迷醉得恍若天上人間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我朦朧而又清晰地看見天邊泛起紅暈,月亮也減了光亮,退縮到另一個天邊去了。我揉揉眼睛站起來,作別月亮和礫石枯草,走回帳篷收拾好行李,繼續(xù)上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