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雪野無邊無際,正月里的紅燈籠從一片蒼茫中跳脫出來,匯入天邊的星河。媽媽手作的棉鞋,穿過大半個冬季,鞋底有些許磨損;走在凍得瓷實的雪路上,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響。
下了晚自習,急乎乎趕五里路,吱呀呀木板門閂一響,虎子哧溜躥到近前,站直身子,磨蹭著我的手臂。我彎下腰,給它一個熊抱;它便得寸進尺,順勢在我凍紅了的鼻尖上猛舔。
一轉身,如離弦之箭,虎子穿越二十幾米的院落,到了屋門口。門應聲而開,父親扶著門框喊我:趕緊的,快進來!
我正欣賞著蔥蘢松枝下我和弟妹們親手扎的六角燈籠。來了來了!我一邊答應一邊扎進暖煦煦的泥瓦小屋。木板門在身后吱呀一聲關上了。
母親放下手里的針線,盛一碗熱粥,父親把藤條做的鍋圈往木桌上一放,把炭爐子上的豬肉白菜燉粉條連鍋端上來。
加餐。繼續我的功課。弟妹們都睡了,這些噴噴香的肉菜是父母為我一個人做的。那時的我一米六三的身材不足九十斤,一個饅頭就著熱菜熱粥很快下肚,由內到外,感覺暖和極了。
年關將近,從未做過生意的父親在朋友們的慫恿下一起去進山貨。在崎嶇的路上騎了三天三夜,拖著倆沉重的麻袋,體力消耗已達他的極限。一聲犬吠,母親急忙開門。火爐旁坐下,把起了泡的腳放進剛剛好的水里,一碗姜糖水遞過來。喘息一會兒,吃一碗專為夜歸人備好的手搟面,外加三個荷包蛋。疲憊的人把熱湯熱食吸溜溜下肚,便再無隱憂,呼嚕嚕一覺到天光;生意上的賺與折,都是身外事,日子一如既往地過下去。
門外風雪交加,屋內暖意融融;勤勞和順的兩個人,把持著婚姻之門,給屋里人一個祥和的家。
孩子們的聚會上,媽咪們悠閑地分享著美食和育兒經。她說,燉一盅燕窩,得不下三個時辰;只要他回來,她一定推掉所有的事,親手來料理這份燕窩。發開;挑凈里面微細的雜質,配好料,上燉盅。門開處,是風塵仆仆的那個人。半杯溫水,一盅燕窩,暖暖浸染風寒的胃,再大的事也得從容計議。
各種海鮮、點心,她都做得極好;兩個孩子的課業、教育,她也是親力親為。
普通棉布衣料,幾乎沒有修飾,更沒有金銀珠玉;樸素安閑,言語平和;這個年近四十的女人,卻是一家知名品牌服裝企業主的太太。
男人在外面打拼,如在戰場上殺伐;各種場面,他都見識了。家是放松修養的港灣,他回歸家里,得以養精蓄銳。
花枝招展的、濃妝艷抹的,他見得多了;恬靜淡然的女人,經營著樸素踏實的家,即使遠在天涯,心系的無非是那人那情,那份心安合宜。
關上門的溫暖,是生命充盈的內核。孩子們在這樣的環境慢慢養成,溫和大氣;大人們在這樣的角落生息,恬靜安然。
關上門,隔絕外界的殘酷競爭、勾心斗角;隔絕江湖戾氣、燈紅酒綠、強顏歡笑。一切回歸本真,回歸本我,享受片刻的安寧,感受那份熨貼妥當。
門內,是愛意融融、相親相愛的一家子。貧與富,影響不了愛的純度和濃度??梢允敲╅苣辔堇锏囊桓C兒,也可以是墅屋華庭里的望族,關鍵詞是,心的融通和懂得,相惜相知,相扶相攜。
算計和猜忌,偽裝和奢靡,發生在關起門來的人們之間的話,其對心靈的殺傷力,猶如一片土地遭遇了原子彈的襲擊。外界的災難可以關起門來抵御,唯門內的災難赤裸裸地直抵內心,擊中死穴。
人內心那個極其脆弱的角落,只有愛的人知道;難以啟齒的嗜好或弊病,只有愛的人曉得。因為有愛,便予以包容,甚至缺點也被讀成唯那個人獨有的標簽。
然而一旦反目,直戳穴位,也就沒有了翻身的余地。曾經被呵護、含在嘴里的女人,如今孤孤單單一個人,她有再續前緣的心,男人卻決絕地不再回頭。因為她觸碰了男人的底線,跟初戀情人在外面過了夜。她說是和一幫朋友,喝高了沒能回家,卻得不到男人的諒解。孩子丈夫,忽然之間成了可望不可及的陌路,她真是死的心都有。曾經滄海,也沒有再嫁的意愿,便整日把自己埋在工作里,用忙碌麻醉著自己。男人也并沒有再娶,一個人海闊天空地游蕩,他怕了合了再分的痛,寧愿單著。對事業有成的男人來說,單著就是最大的自由,這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夜半歸來,冷清清空曠的房子,彌漫著排解不了的無奈的愁緒。
關上門的暖是心里的光亮,只要有這么一個窩作為后盾,男人在外可盡情搏殺,女人出門不用惶恐徘徊,孩子們也自帶天使的光環,坦然滿足而沒有局促之氣。這就是人間的洞天福地,里面住的是有福之人。這里走出來的孩子都有神助,更容易抵達幸福的下一站。
所以,姑娘,嫁給金錢,嫁給地位,嫁給顏值?得了吧!嫁人呀,只能嫁給你的心,嫁給你愛的、愛你的那個人。其余的一切都是投機取巧;明擺著,做事投機取巧你一定得付出代價。把婚姻當成一場賭博,搞不好你堵上的是自己的一生。
你可能說現今是自由時代,不幸福離呀。可是請摸摸你的心,它是熱的,里面流著紅色的血。你經不起折騰,受不了打擊。婚姻的破碎搞不好還連帶上孩子,他們絕對是母親的心頭肉。說得輕巧,你那么容易,就能從不堪的過往轉身,就能忘卻,創痛就能愈合?
婚姻的味道,是愛攪和著的柴米油鹽,是風里雨里的苦辣酸甜。你若抱著去當一只不食人間煙火、不沐凄風苦雨,只求一個金窩窩的金絲雀的思想走進婚姻的話,你注定將”死”得很慘。極大可能是生不如死,渾渾噩噩。因為打一開始你就失了真心,華麗麗地把自己賣了。
人生,說長很長,說短也短。無非就是求一個知心的人,看著順眼,說著順心,兩情相悅;病痛的時候體貼看顧、鼓勁加油;平和的日子心手相牽,行走在人世間。走過一程又一程,驀然之間,華發鶴顏;攜手散步而歸,順便買一把青菜,就著夕陽喝上一盅,門扉掩上,門里一派溫暖祥和。不懼歲月,因為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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