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瑤
? ? ? ? 離家后,總感覺自己的味蕾仿佛失活了一般,歸于平淡,趨于單調(diào)。多么渴望家鄉(xiāng)的味能夠喚醒我沉寂的味蕾,直抵靈魂。流水聲,逝去;叮嚀聲,遠去;吆喝聲,離去。家鄉(xiāng)的聲音,恬靜、遠離喧囂,浸染閑適。家鄉(xiāng)人啊,時光難以扭轉(zhuǎn),我卻早已定格你們的一顰一笑。那些味啊,隨我品嘗;那些聲啊,隨我傾聽;那些人兒;隨我回憶。那些花兒,不會湮滅,我們邊走邊拾。
? ? ? ? 我住在一個不大的城鎮(zhèn),可城鎮(zhèn)的味道真是豐富啊!
? ? ? ? “賣糯米飯啦。”阿婆賣力地喊著。
? ? ? ? 時間尚早,能在此時光顧她生意的大多是些趕著上學(xué)的學(xué)生,因此阿婆也會格外得熱情。和常見的長條形糯米飯不同,我家鄉(xiāng)的糯米飯以團狀為主。一大勺米飯裝入碗中,順著碗的形狀揉成半圓,加入咸菜與蘿卜條給無味的米飯?zhí)嵛叮滩说奈兜罎B透進米飯,米飯表面開始沾染湯汁,開始入味。阿婆會秘制一種辣醬,米飯遇上辣醬,一股子酸辣味撲面而來,美妙的滋味開始在口舌中漾開。抽出一根松黃的油條,折成三段剛好覆在米飯上,重復(fù)以辣醬、咸菜,最后疊一層米飯。整個飯團成飽滿的球狀,讓每一滴汁液融合進米飯,裹挾辣味、咸味和飯的香味。每一口都能有超強的滿足感。每一個冬日,在時間尚早天未破曉的時候,我總能在寒冷的冬日體味這一份辣味,這足以抵擋整個寒冬的肆虐。我和許多或大或小的早餐店打交道,聆聽過各種方言,見過各種面孔,每一份早餐都是對我早起上學(xué)的最大慰藉。
? ? ? ? 貢面是我們大年初一必吃的早餐。
? ? ? ? 外婆總是早早地下面,當(dāng)看到貢面由沉淀在鍋底轉(zhuǎn)為向上浮動時,便知道它熟了。在碗中加入熬好的豬油,澆上一瓢面湯,面香與豬油的香味混合,面湯解了豬油的膩,卻依然保持了面的醇香。貢面入碗,撒上一把蔥花,潑上一層油潑辣子,可以看到辣子在面燙上沸騰。完美的點睛之筆開始出現(xiàn),貢面開始分層,最上面是豬油和蔥花,一葷一素;第二層便是辣椒油了;第三層是面及調(diào)味。總共三層,一層香滑,一層爽辣,一層勁道。
? ? ? ? “磨剪子嘞,戧菜刀!”伴著一陣悠長的喝聲,我便知道刀疤來了。
? ? ? ? 刀疤的臉上有一道創(chuàng)傷,我便叫他刀疤了。他在小區(qū)轉(zhuǎn)悠的年頭已經(jīng)很久了,刀疤居無定所,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關(guān)于他更多的是未知。我們只是聽到一聲吆喝,讓他幫我們磨菜刀而已。他的聲音沙啞并低沉,硬扯著嗓子發(fā)出并不悅耳的聲音。刀疤的聲音不見得好聽,卻是無聊時光最聊以慰藉的存在。小城里還有許多卑微的聲音,他們活得茍且亦艱辛,他們盡力地去融入這個社會,也許格格不入,但他們依舊努力著,掙扎著,試圖活出自己的不平凡。他們是這個城市不可或缺的存在,他們是城市最質(zhì)樸的人兒啊。
? ? ? ? 胡子叔叔戴著一副小眼鏡,頭發(fā)極少,我可以看到他那油光發(fā)亮的腦門,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他是一位人力車夫,每次我爸到車站總會叫他來幫忙拉人,他從中獲取一筆攬客費。久而久之,他成了我小學(xué)的監(jiān)護人,負責(zé)我的上下學(xué)接送。
? ? ? ? “走啦,胡子叔叔。”我拍拍他的肩道。
? ? ? 他這才吹起了口哨,慢悠悠地蹬著三輪車。一路上,我們經(jīng)過一棵棵香樟樹,只風(fēng)一吹,葉子便呼啦呼啦地響,低沉一如大提琴的低吟淺唱。風(fēng)揚起胡子叔叔不多的頭發(fā),陽光照射在他的頭上,光亮光亮的;陽光透過葉間的縫隙投在我的手上,手掌變得明亮;陽光投在胡子叔叔的臉上,填補他臉上的溝壑——陽光下胡子叔叔是那般和藹。
? ? ? ? 后來呢,我搬了家,很少碰見胡子叔叔,現(xiàn)實中綠色三輪車的蹤影也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漸漸的,我只能于記憶中采擷那些花兒。那些味兒,那些聲兒,那些花兒啊!飄落在每一位離家的游子心中。
? ? ? ? 少年采擷,當(dāng)壯志凌云;青年采擷,當(dāng)乘風(fēng)破浪;暮年采擷,當(dāng)朝花夕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