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經歷過外公離世。
我依稀記得，那年，我幼兒園。媽媽拉著我的手，去往外公家。
我家外面的大路，矗立著兩排高大的梧桐樹，他們身上穿著白白的衣服，就像白色的裙子。拐角的地方，有一個“武鍋魁”攤，常年賣著焦香和肉香混合的美味食物。那時候的大街，還沒有城管，路邊零散的擺著地攤，河對岸的農戶人家叫賣著自己地里的出產。再走幾步就能看見老縣城馳名的小吃“龍抄手”，木質白底的牌匾，黑色行書“龍抄手”，店里的灶臺就在牌匾右側下方，大鍋里的蒸汽常年縈繞，牌匾木漆斑駁，更顯出抄手店的老資格。
日雜店、公安局、縣政府、文具店、街心花園，肉檔、茶館，媽媽拉著我一路疾行。
外公家的大院子，隱匿在一條短短的巷子后面。那里有個地名——衙門口。顧名思義就是縣衙的所在。解放后，巷子保留下來，路口那處破敗不堪，有些房子門戶大開，沒有人住，即使在白天也時光線昏暗，偶爾傳出一只老鼠或者野貓，也能把過路的人嚇一跳。這里是去外公家的捷徑?？磥?，媽媽帶著我一路奔這來了。
看見黑就想到鬼，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嚇自己。大白天，穿過那排破房子，自然是穿行無礙。媽媽拉著我的手，在巷子里拐了一個彎就到了大院子門口。院子有三進，每進都有一個露天院子。每進住著一戶人家。外公住在最后面一進。懵懂的我?只記得遠遠看著，堂屋中間擺著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黑色布。過往的人，來去匆匆，媽媽和姨媽們抽泣著，爸爸、舅舅、姨父則沉默地忙碌。
拉著媽媽的手，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又似乎不是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想著路邊鍋魁的香味，就這樣經歷了外公的喪禮。
現在想想，我當時天真地問，外公睡著了么，但是心里也在問，這樣睡是不是不會醒了。然后，我很想難過，象姨媽一樣痛哭，但是，我沒有哭出來，大概是餓了。
一個小孩，對于死亡，可能就和黑屋子一樣的感覺。害怕，但是說不出來，不懂，但是拒絕理解。
慢慢地，我長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