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之路

第三十九章

從三圣廟往南，下山走過九百八十級臺階，是一片寬大的場地。場地北面有一個三層的高樓，上面坐著國王，宰相和一些王公大臣。東西兩側各有一排兩層的錦棚，分別坐著四大家族的長老和權貴。
南邊緊挨著天坑的地方，是一人多高的祭臺。祭臺很大，可容納數百人。天坑更大，周圍擠了數萬人。
祭臺邊緣有一塊寬兩米，長五米的木板懸在空中，由左右兩根繩索固定。這塊木板可以通過臺上的一根拉桿控制，只要推動拉桿，木板就會翻轉。屆時，三位圣女就會從這里掉入天坑。

臨近午時，廣場上早已擁滿了前來觀看祭祀的人群，人山人海的場面異常的熱鬧嘈雜。
祭臺上，擺放著神像，香爐，案臺，祭品，幡旗等等五彩繽紛。祭臺下，人群在打鬧，擁擠，爭吵，幾千人亂成一片。
這是車遲國每年最熱鬧的一天，比過年還更有節日氣氛。
廣場東側，靠近祭臺的錦棚二層，孫和被五花大綁地跪在地上，被折斷的白絹大旗丟在一旁。
他死死地盯著祭臺，通紅的雙眼似要滴出血來。他的嘴巴被塞住，嗚嗚地發出難聽的聲響。

片刻之前，孫和想要登上祭臺，呼吁車遲的百姓們共同抵制這場愚昧與不公的祭祀。可還沒靠近，就被趙公子的手下抓住，毒打一頓之后押到了趙公子面前。
原來趙公子早已安排了人手埋伏在廣場周圍，只等孫和一現身便將他擒住。
“孫大公子，今天的這場戲可是我專門為你安排的，所以你就不要再像上次那樣搗亂了。”趙公子拍了拍孫和的肩膀繼續說，“在這里，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你心愛的女人是如何掉入深淵的。所以到時你一定不要眨眼，不然可就辜負了我的一番美意。”
孫和猛地回頭瞪他，眼神似殺人一般，身體因憤怒而劇烈地顫抖。
“很好！我特別喜歡你現在的表情，你越是生氣，我就越是開心，哈哈哈！”趙公子得意地大笑起來，抓起一旁的葡萄塞進嘴里。“姓孫的，有一件事你說錯了。其實我并不喜歡搶別人的東西，我只是喜歡毀掉別人的東西而已！哈哈哈！”
看著趙公子無恥的模樣，孫和恨的幾乎咬碎了牙齒。他大吼著沖向趙公子，卻又遭到趙公子護衛們的拳打腳踢，滿臉鮮血地倒在地上。

這時，震天的鑼鼓聲響起，廣場上與天坑周圍的百姓紛紛安靜下來，祭祀儀式正式開始。
一百零八個小道士舉著幡旗進入會場，繞行一周之后站在祭臺左右。
穿著黃色天師袍的虎圣邁步上臺，端坐于蒲團中，伴著樂聲誦讀道家經文。
這一段允長無聊，讓人聽的昏昏欲睡。
一炷香之后，誦經完畢。

接著鹿圣上臺，這才拉開好戲的帷幕。
鹿圣一襲白袍，手持寶劍，優雅的宛若仙人。她一邊舞劍一邊祈雨，身姿婀娜，劍勢凌厲。
隨著鼓樂的變化，鹿圣的劍式時而如疾風驟雨般千變萬化，時而如春風細雨般潤物無聲。潔白的長衣如同舞動的羽翼，輕盈的寶劍如同跳動的精靈。
一曲舞畢，臺下掌聲雷鳴。

緊接著，在一片火光升騰之中，穿藍袍的羊圣現身祭臺。
他左手桃木劍，右手天師符，嘴里念著奇怪的咒語，在臺上左搖右擺，上躥下跳。
他時不時把符紙扔進火爐之中，讓整個廣場飄起漫天煙霧，火光沖天。臺下的觀眾歡騰吶喊，氣氛高漲，興奮的如同在觀賞魔幻表演。
羊圣心中暗爽，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讓人們為他瘋狂。

三圣作法之后，一組隊列走進廣場，三個鋪滿鮮花的擔架上分別躺著三名白衣少女。人們紛紛擁向圣女，將手中的鮮花放在圣女的身旁。
在鮮花與掌聲中，林晚風和其他兩名少女被抬上了祭臺。祭典的高潮終于到來，廣場與天坑周圍的數萬百姓齊聲震臂高呼：“圣女！圣女！圣女……”
此時此刻，在這些人心中，那三個花季少女是多么的高尚！她們舍己為人，犧牲自己來換取國家的富足安寧，這是多么偉大的情操！所以他們拼命地吶喊，他們拼命地鼓掌，他們拼命地高興。
林掌柜被困在歡樂海洋中，獨自一人泣不成聲。

晚風身穿一襲白衣，光著腳站在祭臺的邊緣。
看著全車遲的百姓都在為自己歡呼吶喊，她突然覺得這一切荒唐的有些可笑。仿佛自己即將迎接的并非是殘酷的死亡，而是榮耀的飛升。
她鼓起勇氣看了一眼腳下的萬丈深淵，感覺那陰森的黑暗似乎永無盡頭，它聯通著地獄，那里有數不盡的冤魂與惡鬼正在向她招手呼喚。
就在晚風膽戰心驚的時候，虎圣大而有力的手掌輕拍在她的肩上，用低沉的聲音說：“不要怕，黑暗的盡頭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在那里，你們的青春與美貌將會永恒。”
在那一刻，晚風多么希望虎圣不是個騙子，他說的是真話。

“吉時已到！”
隨著羊圣一聲高喊，人們紛紛朝著真君像下跪。羊圣面朝天坑大聲詠頌，把符紙灑的漫天飛舞。
“無上的清源妙道真君！為了感謝您對車遲百姓的仁慈與關愛，這三位圣女自愿在今日成為您的奴仆，永生永世效忠于您。請您接受這微薄的敬意吧！”
這一刻，數萬人的會場鴉雀無聲。人們屏住呼氣，眼睛盯著羊圣，等著他推動祭臺上的拉桿。

“放屁！”
突然，一個男人的怒罵聲響起，如雷鳴般送到每個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被這一聲怒吼驚住，紛紛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很快，他們就發現在廣場上的幾千人中，居然有一個人還站著，他竟然敢不下跪！
只見那人渾身上下包扎的像個粽子，只露出犀利的雙眼和一臉絡腮胡子，手里杵著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向祭臺走來。
晚風轉身見到那個男人，低聲驚呼出來：“啊！是那個傻子！”

悟空拄著木棍穿過人群，一步步向祭臺靠近。兩旁的人們紛紛把路讓出來，不敢靠近這個自尋死路的瘋子。
“誰說她們是自愿的？有人問過她們嗎？”悟空環視四周，大聲質問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講的每一個字，人們都聽的清清楚楚，但這個簡單的問題卻讓所有人都不敢回答。
羊圣火冒三丈，忍不住在心中暗罵：“媽的！敢在這個時候鬧事，找死！”

“來人！把這個瘋子給我拖出去！”虎圣大喊。
隨著虎圣一聲令下，七八個道士沖向悟空，一副要把他大卸八塊的架勢。
“傻子，你快走！不要管我！”
晚風清楚擾亂祭祀會有什么后果，擔心那個傻子會因為自己而丟了性命。
可悟空依然一步步向祭臺走。
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悟空舉起木棍，吃力地將那些道士一棍棍打倒在地。
即便是最虛弱的妖怪，也不是凡人可以抗衡的。

眼看著一場禍亂就要發生，廣場上的百姓慌亂地四處逃竄，遠離這塊是非之地。
悟空用手捂著劇痛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問：“林晚風！我問你！給那個什么狗屁真君當貢品，你是自愿的嗎？”悟空大聲質問，每一句都使足了力氣。
“不要再說了！你會沒命的！”晚風拼命趕他回去，急的快要哭出聲來。
“林晚風！你回答我！如果你真的是自愿的，我馬上就走，絕不再管你！可如果你不想死，就把實話說出來，我孫悟空現在就帶你回家！”

回家。
這兩個字，將晚風心中最后的一點堅強徹底擊碎，頹然地跪在地上。她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竟還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
希望的曙光如破曉般浮現，又變成巨浪在心中翻滾。仿佛一個已經不再掙扎的垂死之人，突然抓住了一雙伸出來的援手。
或許傻子說的并不是玩笑？
或許真的有奇跡存在？
或許他真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大英雄孫悟空？
于是晚風再也抑制不住決堤般的淚水，鼓起最大的勇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孫悟空！求你幫幫我！我想回家！”

看著哭成淚人的晚風，悟空舒了一口氣，笑著對晚風大喊。
“好！咱們現在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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