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的這個半紀實的小說,從網絡版一直追到她出了書,雖說兩個版本的內容有所不同,敘事風格也有差異,但各有千秋,兩者綜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全面的陳白露。
陳白露,這當然不是她的真實姓名,只是海棠在敘述中給以她的。她曾近是高干子弟,將軍的女兒,因為政治變故,家道中落,原來繁華奢侈的生活一去不復返,昔日的榮光只映襯今夕的凄涼。然而陳白露,她是那么的孤傲要強,她聰明又虛榮,善良卻又沒有底線。她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復雜的存在,任何詞語都不能簡單的將她定義。身世復雜,歷盡坎坷,看透人性,卻又沉淪紅塵,熱愛物質,遇到愛情奮不顧身,甚至飛蛾撲火。
在陳白露一出場,就已經讓人感受到了她內心的巨大孤獨。她披著白色的長風衣,昂首踏過一地枯敗落葉。后來故事慢慢展開,我們才得以知道,她的過去,是窮奢極欲到家徒四壁,是眾星拱月到孤獨無依。那是一種怎么樣的從高處硬狠狠摔下來的切膚之痛,她在小小的年紀便已經嘗到。但是她似一頭困獸,在命運面前,拼盡自己全部力氣去抗爭,去掙扎。她把那些曾經美好的記憶高貴的儀態注入她的靈魂,在長大后的艱苦和流離中,用強大的意志力把高貴留在自己的身體里。必然,她也付出了普通人難以想象和承受的代價。
她和陳言的愛情,網絡版是子弟,我更喜歡子弟這個稱呼。開始的轟轟烈烈,俊男美女,一見鐘情,她對于陳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陳言跟家里鬧翻了,她陪著他在外面租房子,用她掙來的錢負擔陳言的開銷。然而,陳言給不了她想要的所有,陳言自己本就不是一個獨立自由的個體。在她真摯強烈的感情面前,他退縮了,懦弱了,舍不得自己所謂的“自由”,徹底的傷害了她,讓她自生自滅。他愛她愛得不自知,才會說出“假如她死了,我就完了”這樣的話語,可見陳白露在他心中有何等重要的地位。就像陳言自己說的,他這一生,以前的都是過客不用再提,以后也不會有人再能和她相提并論。他心里永遠有個地方留給她,這個地方就是“家”。她在一次次睡夢中,哭著醒來,叫著他的名字,她去他所在的酒莊附近,追尋他的印記。他們在狂歡時的甲板上,錄下了那段永恒的影像,在年輕的時候,他們是真的狂熱的愛過彼此。只可惜,兩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唯有相愛,怎能相守?更何況,對于他們,與生俱來陪伴自己的,只有孤獨,就像陳白露在老撾時候看到的那句話,花是主人,你是過客。越是拼命想要抓住彼此,嵌進自己的生命里,越是很快的分崩離析,擦肩而過。愛的太用力,太深,太認真,反倒兩敗俱傷,于是更加孤獨。
海棠所描述的這個圈子,高干子弟,聲色犬馬,是我們普通人一輩子都很難接觸到,甚至想象到的。這個圈子里的年輕男孩女孩兒們,揮金如土,夜夜笙歌,美酒盛宴,熱鬧非凡,可是這個圈子又是那么世態炎涼,每個人內心都彌漫著散不去的恐懼和巨大的孤獨。陳白露,就是在這個圈子里沉淪起伏,她辛苦的在別人面前表演,不讓別人看穿自己的落魄,卻在自己心里深刻的明白,早在家里出現變故的那一刻,自己身上的很多東西,早在那一刻灰飛煙滅,剩下的只是自欺欺人。陳言跟她一樣,看似自由,實則萬千繁華背后是無邊的孤獨,他在其中,痛苦而絕望;看似擁有無上的風光和榮耀,其實絢爛的背后有一把利劍,上面刻著荒涼。他們揮霍無度,在北京天寒地凍臘月,可以享受南海的陽光,可是卻得不到最普通卻也最溫暖的幸福。衣著錦繡卻比不上北京街頭某個賣早點的姑娘心中的踏實和幸福。
這個圈子里的很多人,陳言,“我”,還有楊寬,以及曾經屬于這個圈子的陳白露。在出生的那一刻,他們無從選擇,在曾經的生活被活生生抽離的時候,他們依然無從選擇。如果說普通人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他們何嘗不是?到最后繁華看盡,獨自漂落,這個圈子比任何團隊都更勢力、更現實、更殘酷、更冷漠無情。命運翻轉,不過是一瞬之間,曾經擁有的,全部被擊得粉碎。
陳白露,帶著她的高傲和尊嚴,認真熾熱的生活過。生命的大起大落之后,她依然凜冽,無比美艷。她并不單純,卻讓人覺得善良;她追求物質,卻依然不失生命的空靈。她說“壞女孩得到一切,好女孩只得到一個‘好’字“,但我依然覺得她不壞。
她像凜冽而瑰麗的紅玫瑰,飄散在京城的寒冬里。
只希望,如果可以,陳白露真的不要再受那么多苦,寧愿她出生在普通的人家,無需這般美艷,做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兒,嫁個溫暖的男孩兒,擁有平凡卻溫馨的幸福。但是又覺得,那就不是陳白露了,她的生命,在起起落落中才大放異彩,她從來就不是走尋常路的女孩兒。
那就愿那些曾經高貴的靈魂,依舊保持堅挺的姿態,像你曾經許諾的那樣,別低頭,我的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