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秋八月之白，十分素凈。

許這，讓雨埋了心思，從剛扯進八月的頭天，就開始一路小跑。潮乎乎的，讓人欲罷不能。翩然讓“秋高氣爽”、“天高云淡”這些好天氣成了記憶里的片段，百轉千回。

那天，陽光咿呀著打開客房，白云念念叨叨，如約駕幸。撇開電腦、手機，——世界一下子漂遠了！綠樹、長廊、再配上一望無垠的洛河水，營造了一個純棉的靈魂棲息地。任人徜徉。

我信步其間，腳下有花花草草交頭接耳，風躡手躡腳地來，又吃吃笑著離開。——它有它的理由，總讓人心頭這么悸動。

是什么香？膩膩的，繞鼻不息。我不由的佇立，深深的吸與呼。又忍不住問身旁走過的婦人。

“喏，那邊有一株正開的桂花，順風兒，香味就過來了。”

“真香。”我不由得稱頌。

來洛陽有一段時間了。

說到洛陽，腦子里最直達的明片，除了花開富貴的牡丹，便是她們的小吃街了。那紅瓦瓦的一溜紅燈籠，說有多俗，就有多俗。但，燃著人氣，煙火氣。

在這兒，估計最不缺的，就是人了。撇開大道上的車流，單說每天來往的人兒，多得，可以說跟扭開來的自來水籠頭下的水流一樣，聽得見“嘩嘩嘩”流過的聲音。

我住的老城區，又老又舊的房子花辨似的，層層疊疊。密密匝匝放開。居民區就是居民區，很少有大面積的綠地，可以說幾乎沒有。有也只是供人們休閑娛樂的廣場。植幾棵樹，栽幾株竹，放一些健身器材，就把人們美樂得，一整天都泡在里面。跳舞、打牌、唱戲，玩得像模像樣。

街上，商鋪鱗次櫛比，一家挨著一家，一片連著一片。賣小吃的更是到處云立。像鹵肉、烙餅、涮牛肚等，三五步遠便有一個。他們不論周圍環境，只要有個地，能支開攤，便擺上了。而且也有人光臨，吃得噴香。

這兒的人，就這么好吃！過天橋時，不管男女老少，經常見他們手里握著小吃，邊走邊吃。沒什么雅觀不雅觀之說。什么五香花生、菜盒子、雞蛋灌餅、肉夾饃，葷的素的應有盡有。而且東西都不貴，實惠瞧得著。

最讓我流連的，是巷子口那些俊美的野菜。一輪一輪，挨季而過，什么榆錢、洋槐、馬齒芥，它們耀著我的眼，讓我像回了家一樣感動，還原著媽媽的味道。

這兒人的確多！

以學校為例，密度密得讓我驚嘆。還說我住的這條巷子。街前邊是一個洛陽市第二小學，街背面就又有一個古香小學，距離絕對沒超過五百米。由此可想而知街上那些學校的排列，情形一點兒也不夸張。說到這兒，我想說一下她們的洛邑古城，一個占地不大的小景點，夏日時，每晚人流量竟然超過萬人。那場景，簡直了簡，烏泱泱，入眼全是人影。

人多了，不免亂和臟。這兒的環衛工人都很恪守自己的職責。公廁，分布也很多。并且都有專人全天候打掃，沒有想象得那么臟。還有澡堂子。洗浴竟然還是她們這兒的陽光產業！進入陽歷十月份，去澡堂洗澡的人紛紛多了起來。因為天氣轉涼，這兒的大都數人家都沒有暖氣。那天我和女兒去洗澡，我特地數了數，女池有26個水籠頭，每個都開放著，每個下面最少站兩個人。當然，旁邊還有人站著等待。當然，這不是我見過的，人數最多的時候。這種場面，常常讓我回到故鄉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后期，過年去澡堂洗澡的情形。感慨萬端。

盡管如此，這兒的人們仍優哉游哉。仿佛十三朝古都，賦予了他們扎實的根基；仿佛那些直插云天的大樹，給他們留下了足夠的蔭庇。總之，那種皇城人特有的隨性和悠然在他們身上隨處可見。每天每天，街上總是那么擁擠。男女老少，好像一個個都閑得，非得出來遛彎一樣。一群一群的老頭老太，更是成勢的抱團，往那休閑的廣場一坐，唱戲、打牌玩得有滋有味，不以樂乎。

有天，我去理發時就碰上這么一對老太太，聽她們說是為“十一”大合唱而來做頭發的。在鏡子前，要理發師這兒短些，那兒再刷刷。說到合唱，一下子眉飛色舞，說已經買了三身衣服：一身白的；一身紅的；一身綠的。“國家養著你，你不玩樂去干什么？”好大氣，好寬敞的口氣！一個老太太，說她今年七十四了。抬手侍弄她的頭發時，翹起的蘭花指上，鳳仙花著染的丹蔻，猶如一只彩色的蝴蝶，從我眼前羽羽飛過，余香裊裊……

“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不知怎么，我一下想到了那份僅有十個字，卻在一夜之間，火過大江南北的辭職信。她直白而干脆，樸實而時尚的話語，一下子，就點種了大眾人的情懷。想想，是什么樣的勇氣和沖動，讓顧少強這個河南某中學的女教師毅然決然地卸了執教十一年的職？——原來是愛的指示和召喚！世界這么大，又多了一個與她一起去看的人！

原來，顧少強在麗江咖啡店做義工時，遇上了一個喜歡往古鎮跑的美發師于夫，并愛上了這個另類。他們相愛了。并于去年十月十日十時舉行了婚禮。如今，他倆在青城山與都江堰之間的街子古鎮辦了個客棧，取名叫遠歸。志同道合的他們，遠出歸來，終于有了個屬于自己的小窩。好生讓人嫉妒。

情愛，讓顧少強的精神世界，插上了翅膀，她要與她相愛的人一起飛翔了。用她老公于夫的話說，他們的結合，就是最好的后果。

雨又敲打上了窗外的鐵板。嘀嗒嘀嗒，一聲聲濺開來，包裹著今秋的真容。

記得，卡夫卡在晚年創作的長篇小說《城堡》中，曾虛幻了一個地圖上沒有的國度。講K先生半夜路過此地，作為試圖尋找溫暖投宿之所的普通旅人，在被守城的兒子盤問來歷時，便信口編了個謊話。卻未曾想，演變成之后一系列奔波勞累，為了進入城堡而做的漫長周旋。小說中，K先生與城堡雖近在咫尺，但卻費盡周折，為此不惜勾引城堡官員克拉姆的情婦，可為絞盡腦汁，卻始終未能進入城堡。

卡夫卡在生活外徘徊，不得而入；K先生在城堡外徘徊，不得而入；秋陽，在雨外徘徊，不得而入。其實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城堡，不得而入。

玉在櫝中求善價，釵在奩內待時飛。日升月落間，總有一縷幽香降落。浸淫著你的魂魄，激蕩著你的思維。要知道，向日葵總是為了太陽瘋狂。

走吧，走吧！向前，向前，再向前！前面，有你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