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里克蘭德,一個平凡也算得上體面的證券經紀人,四十歲,不惑之年歲。家中的妻子,未必美貌,卻喜好文藝,也有些自然優雅,夫妻之間也是相敬如賓,家里還育有一雙兒女,這樣的家庭也可稱得上美滿。但某一天,他留下來一封信,決定放棄這擁有的一切,打算走上畫畫之路,沒有一絲遲疑一絲遺憾。
這看似是一個追逐夢想、激勵人心的勵志故事,但卻與我們的想象很是不同。斯特里克蘭德,他的言行顯得怪誕瘋狂,自私得甚至有些“讓人生厭”。他拋棄了自己的妻兒,卻顯得滿不在乎;他面對他人妻子的愛戀,任其自然,破壞了別人的家庭也沒有絲毫的愧疚;他病入膏肓,雙目失明之時,卻依舊平靜地在破舊的墻壁上作畫,堅持用自己的畫筆、用自己的感受勾勒出、創造出充滿可能、震撼人心的世界,那是他窮其一生的杰作,但“又在驕傲和輕蔑中把它毀掉”。
他死去的數年之后,這位窮困潦倒的畫家,以及他的那些曾經無人賞識理解的畫作,開始被世人追捧,人們終于察覺到了這個被他們忽視輕蔑的天才。文藝評論家們在他的畫作之前,開始有不絕的贊嘆;曾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們,開始后悔為什么沒有留下他的作品;被他拋棄的兒女,當年痛恨他無情離別的妻子,在他們的眼中,斯特里克蘭德開始重新成為了好父親、好丈夫,成了他們嘴里的驕傲。
但這些從不是他真正所要追求的,不是他甘愿放棄一切的原因。他不在乎一切世人的評價,無論贊賞還是唾棄;他討厭被束縛,甚至討厭左右自己的原始的性本能,功名終究也是種不可掙脫的束縛;他無視道德倫理,俗世之人在那些不知何時確定下的規范中的唯唯諾諾,他和他的作品向往的更是個超脫的世界。
他的創作是自由的,他的靈魂是自由的,他的天賦像是任意馳騁的烈馬。就像平靜的大海使人充滿了不安,安穩平靜的生活也如同和煦的陽光使人慵懶滿足,烈酒般狂熱的天賦卻會在這滿足中磨滅了閃耀的光芒。斯特里克蘭,執著地認定自己畫畫的天分,他不愿再壓抑自己,他掙脫一切,尋求自己靈魂的棲息之地。
斯特里克蘭德,他的經歷,他的旅途,他的結局,充滿了悲劇般的色彩,但我們應該同情他嗎?那悲劇或許只是我們理解的悲劇,拮據的生活,孤獨不被理解,他所經歷的一切或許正是靈魂超脫升華的歷程。而人的本身或是一種痛苦的掙扎,掙扎過程之中,才能更加接近自身的本質。
倘若有人告訴我們,20年后我們能夠成為小有成就的畫家,但在成名之前,我們的生活清貧,常有食不果腹的困境,時有他人之不解奚落,我們之中又有多少人會堅持走上畫家之路。人們大多數之夢想,除了擁有熱愛并竭力投身之事業,美滿安穩之家庭也常常包括其中,維持一個家庭、獲得美好的生活終究離不開穩定可觀的收入。放棄一切,超脫自我,追逐夢想的斯特里克蘭德,他很難成為我們耳熟能詳的那種故事里的勵志對象,但他的故事卻給人敬重之感。
頭頂的月亮,恰似崇高卻又遙不可及的夢想;口袋里的六便士,卑微卻是又不得不賺取的生活物質資料。卑微的六便士,使得人類穩定的延續;崇高的月亮,使得生活的世界有了更高程度的進化。那敬重之感不單單源于他卓越而狂熱的天賦,更源于他心中不屈的決心、堅定的信仰、牢固的支撐,由此他擺脫了現實的束縛,感受并直視自己靈魂深處真正的追求。
而無論僅僅膽怯地抬頭看一眼月亮,還是對月亮有了一定程度的渴望,沒有堅強決斷的內心,沒有放棄一切的準備,無需對現實的六便士的妥協,那輪月亮只會是水中的倒影,變得更加遙不可及。
文:羊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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