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前幾年的清明總是雨紛紛,今年難得碰上了個明媚的好天氣,我照例回到了老家,和爸媽二叔二娘上山祭奠已逝去的親人們,其實這些親人們除了我爺爺,其他都素未謀面,也只能從爸爸的只言片語中去拼湊對他的印象。
<一>關于爺爺
我照例舉著花圈,提著鞭炮和紙錢,沿著雜草叢生的小路一直往里走,就來到了我爺爺的墳墓前,爺爺過世十多年了,那時我也才十幾歲,我記得他過世那天我哭得很兇,雖然這樣說有點大不敬,但我內心深處很清楚我流淚不是因為我有多愛他,那時候,我還在半夢半醒中,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就聽到爸爸在給三叔打電話報信“爸走了”,他哽咽著說出這三個字,瞬時我茫然無措,十分害怕,那是幼小的我第一次面對死亡,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淚,也是第一次經歷那么悲痛的奔喪場面,一想到面色烏黑,身體僵硬,躺在床上的那個人在不久前還是有溫度的,還能通過眼神、語氣和行動來表達他的喜怒哀樂,幾天后,就要被裝進木質的四方盒,然后被埋進土里,從此,世上再沒有具象的他,我的心里就有說不出來的悲傷。
在我印象里,爺爺總是很嚴肅,也是家中最有權威的一個人,家里有一把傳了近百年的雕有花和龍的圖案的椅子,我總是稱它為“龍椅”,那也是爺爺的寶椅,我認為它也是權威的象征。
他也很有大家長的風范,只要他在,每逢過年,他的幾個兒女,無論在多遠打拼,都一定會攜家帶口回到老家團聚,吃年夜飯的時候,昏黃的燈光下,十幾口人就熱熱乎乎的圍坐在擺滿了美味佳肴的桌子旁,談笑著,打趣著……那是我關于過年的最溫馨的記憶,以后再也沒有聚得那么整齊的了,人長大了,事情經歷多了,聚時的心情也不復從前那么單純了。
爺爺脾氣不好,尤其在患病以后,我總看到他和奶奶爭得面紅耳赤,有時吵得很兇還抄起一個凳子作勢打人,但奶奶個子高,勁兒比爺爺大,每次都能傷下來,于是這么些年了,吵歸吵,兩人還是“毫發未損,安然無恙”,我想也許兩人感情足夠深厚,知道分寸吧,爺爺過世后幾天,奶奶一直沉浸在悲痛中,這些年,奶奶但凡和別人聊天聊到了爺爺一定會流淚。奶奶現在七十多歲了,她好幾次跟我說,有時候做夢回夢到爺爺,夢到爺爺再喚她回去,我每次總是說她多想,說夢總是相反的。但心里也清楚,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誰都逃不掉,奶奶的身體也是不如從前了,我只是私心希望我們陪伴彼此的時間能夠久一點。
雖說我和爺爺的關系比較疏離,他也從來沒有對我表示任何親昵的舉動,但此時此刻,跪坐在他的墳前,給他燒著紙錢,嗆人的煙霧中,爺爺的形象在我的腦海中愈發清晰了,我還是很想念他啊。
<二>關于陌生的親人
去了三處掃墓,最后一處一直都不知道里面躺著的究竟是誰,就問爸爸,爸爸說這是把奶奶帶大的人,也是一對兄弟,奶奶出生在胡家灣,但是一直寄養在我們村,而這對兄弟一個是盲人,一個是腿跛了。就是這么一對生活都很難自理的殘疾人,將我奶奶拉扯大,我不知道他們得付出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
<三>關于兒時
清明祭奠的不只是已故的親人,還有那一去不復返的往日時光,那條熟悉的小路上承載了多少我們的歡樂的記憶啊,如今卻荒草叢生;各種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生長得倒很茂盛,但再也沒有人去搭理了,更不會想到把它摘下來作“飽餐”一頓。
故鄉的很多都荒廢了,田地啊,時光啊,還有那些日益老去的面孔啊……都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副模樣了。清明,是尋根問祖的節日,那就在這一天里再一次回到生命開始的地方,再去重溫這一路上經歷的各種事,遇到的各種人,去妥善安放我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