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媽
老者行至塔前,抬手推向了緊閉的大門。那門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木頭做的,顯得十分沉重,老者看似輕輕一推,那門就悄無聲息地開了。清遠吃驚地看向門內,與他想象的不同,門內發出了瑩潤的光,照亮了門前的一小片地方。
老者并不招呼清遠,徑直走了進去。清遠只得抬腳跟上。
進入塔內,清遠才發現原來塔內四壁之上都砌了碩大的夜明珠,那光正是這些珠子發出的。塔從外看是十八層,進入后卻只能看到一層。塔是中空的,夜明珠只有最下面的墻壁上有,再往上有什么,卻是看不到了。
清遠粗略掃了一眼四周的塔壁,發現上面都是精美的壁畫,畫風卻不盡相同,應該是不同人畫的。每幅壁畫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奇怪的是,所有的壁畫表現的都是人間的普通生活。有夫妻舂米造飯的,有一家人賞燈的,一圈看下來,清遠被右手邊的一副壁畫吸引了注意力。
壁畫上畫的是兩個男人。其中一人伏案正寫著什么,另一人則立在一旁研磨,腰間卻佩著重劍。作畫的人用色很淺,可是畫中兩人之間的那種親密和默契,卻表現的淋漓盡致。
清遠呆呆地看了半晌,心中五味雜陳。
“年輕人,你可識得這二人?”
一直沒有出聲的老者忽然問道。
清遠復又看了一眼畫中的兩人,轉身看著老者,點了點頭:“這是陳文帝和韓子高。”
“那你可知韓子高的下場?”
“陳文帝駕崩,韓子高被賜死。”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黎丘怎么辦?”
清遠愣了一下:“我不會死在他前面的。即便有這種可能,我也會帶著他一起死。”
老者擰了一下眉:“你也知道世人容不下你們嗎?”
“若能與黎丘長相廝守,容下容不下與我何干?”
“你身為上仙,本是地位尊貴之人,真舍得為了一個出身低微的人拋家舍業嗎?”
清遠淡淡一笑:“早夠了。”
“哈哈,世人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這般重情輕利的人實屬難得啊。好了,走吧。”
老者將墻上的一顆夜明珠朝里摁了進去,只見那面墻緩緩移向一邊,露出了一道窄窄的門,一道樓梯向上延伸而去。
老者從懷里摸出一顆珠子,抬腳走了進去。清遠心里默默計算著距離,約摸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兩人被一堵墻擋了下來。老者恭敬地朝那墻拜了拜,清遠雖覺得奇怪,也跟著拜了一拜。只見那墻在二人起身后,忽然消失不見了,兩人面前出現了一個大殿,燈火輝煌。
清遠心中感嘆這地方機關的精巧,更是被大殿之上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大殿上的光并不是火燭的光,而是一個個小光球發出的光。那些光球最大的有桃子那么大,最小的卻只有核桃大小,都靜靜地漂浮在半空中,十分漂亮。每個光球的顏色都不一樣,有藍色的,紅色的,黑色的,看得人眼花繚亂。
“前輩,這是……”
老者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一顆金色的球,那球有感覺般繞著老者轉了一圈,停在了老者面前。老者伸手任那光球落在自己手上,臉上盡是感慨之色:“你看到的這些皆是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受罰剝離出來的記憶,有十惡不赦大罪且不思悔改的,就是黑色。心地純良的,就會是金色。上古大神為了給所有生靈改過自新的機會,想出了這樣的辦法,將人的記憶剝離出來,讓此人重頭開始。”
“然后呢?”清遠輕聲問道。
老者嘆了口氣:“用處并不大。不知為何,所有被剝離過記憶的人心底那點執念都不會隨著記憶被一起剝離出來,那人心底最在乎的,是奪不走的。”
清遠吃驚地看著老者:“真的嗎?”
老者指了指飄著的光球:“你仔細看看,是不是每個球都有缺口?那就是那份執念,沒有辦法的。”
清遠仔細看了十多個,確實如此,他心底一時雀躍了起來,那么,黎丘還有可能記著自己了?
老者將手中那光球交給清遠:“年輕人,我活了這么多年,守著這天境石,看多了故事,見多了悲歡離合,發現所有的懲戒都抵不過四個字:順其自然。這剝離記憶的法子,只是將過程拉長了。過程長了,會出現變數,但是,最終那人是該朝那里走,還是會走過去。那些變數,更多地是對世間萬物的反噬罷了。”
清遠輕輕地捧著那顆金色的球,覺得無比熟悉:“前輩,這是……”
“對,這是你那徒兒黎丘的記憶。你且收好了,就當老朽付給你陪我喝茶的茶資了。”
清遠目瞪口呆了片刻,才猛地拜了下去:“前輩,多謝成全!”
老者擺了擺手:“這都是因緣造化,于我無礙。我只是做個順水人情罷了。年輕人,這幾百年間,天不清氣不正,怕是要發生什么大事了。你身負重責,老朽也只能幫你這么多了。有緣再會吧。”
清遠跪在地上,吃驚地看著老者漸漸淡去的身影,高聲喊道:“前輩,敢問高姓大名?”
“天境石……”
老者的聲音飄渺,人早已不見了蹤影。清遠忽然感覺眼前一花,身下的地板劇烈地震顫了起來,還未來得及起身,周遭的一切忽然坍塌了開來。他沒來得及喊一聲,驟然下跌,朝下墜去。
清遠猛地坐了起來,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了下四周,薄霧中哪里還有什么高塔,他發現自己竟然靠在一棵樹上睡著了。做夢了?他連忙摸了摸胸前,這才放下心來。他從懷里掏出一顆珠子,跟著掉出了一張薄簽:十日內教人服下,方有奇效。那老者應該是天境石的守境人吧?
旋即,清遠剛落地的心又提了起來:十日?自己剛剛進了天道,十日怎么可能出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