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今年新學期伊始,在學校教師分工動員大會上,正漫不經心撥弄手機的我,突聽到一個人的名字,這名字如針般扎了我一下,我忙問身邊的同事:“誰?,咋回事?”
“王巒,新調來個數學老師。”
“在哪?”我四處張望。
“看把你激動的,還在子虛縣一中辦手續呢,是兩個新來的研究生中的一個,你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同事打趣道。
“莫非是她?”我的心翻騰開了,一個面如銀盤、長發飄飄、如風般搖曳在林蔭道上的窈窕淑女撞進了我思緒的大門。
三十年了,記憶如昨,盡管細想起來,我竟然想不起從何時起,我開始注意她那匆匆的腳步,她輕擺的裙裾,她羞怯的卻明顯是漾給我的笑。
但不容置疑的是:自大學開始,她是我第一首情詩的主人翁,也是我三十年來情詩中唯一的女主角。她給了我別人給不了的痛,她給了我別人給不了的快樂。
一向矜持的我,第一次當著輔導員的面,哆嗦著嘴唇,對她說了“我愛你!”
一向與人為善的我,因室友編排她的壞話,便不顧別人阻攔,與那人大打出手,致使我第一次被人打成了熊貓眼。
一個連基本的三步、四步都不會走的我,因她,執意去和那難纏的舞步撕扯,去收在舞廳里見到她的傷心,見不到她的難過。
但我對她那癡癡的愛,上帝卻很少安排我用語言去表達,我的熾熱的眼光在她的眼里燃燒著,我的痛苦也回回紅了她的眼窩,以致我在《假若來路還能返回》中發出了“定把眼睛辭了,重用嘴”的感慨。
一直憧憬著要牽她的手的,但她被系里保送了研究生,當輔導員建議我也考研時,我的心掉進了冰窖里。因那時我對專業己無興致,英語更是過不了“四級”,險些畢不了業的我,考研之說豈不是天方夜譚?
我這個人,別人說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其實是有深深地自卑感的,盡管從初中、高中、大學都不缺妙齡女子撩人的目光,但我都把自己內心遮的嚴嚴實實的,生怕人家瞅出我內心的黑來,從而自個接受好意的多,主動出擊的少,一受冷遇不管真假就先退怯了,醉在她那深情中的我,這次亦然。
當我花了差不多七天七夜完成長詩《魂歸伊甸》(注:詩里有我和她分手的心結)時,我坐在數學系前的花園里,想到和她將別,一顆心頓時空落落地,難以描述的痛無法自制,便揮灑起隱忍了好久的淚,直到午夜方休。
接下來的畢業留言,別的男女同學我都寫了,只給她的留白,我想通過此途訴說那無言的結局。
但別后,當那痛隨時間的流漸淡漸遠,我通過自身拼搏過的還算差強人意時,對她的深情便給我來了個回馬槍,徹徹底底占領了我,使我在《葉子的話,誰聽》里發出了“那情,分,比聚時,濃”的感慨。
那時通訊不象現在這般發達,當我千方百計得知她研究生畢業回到家鄉謀職時,一向不懂主動出擊的我,便毅然來到她的家鄉——烏油市。
烏油市不大,可要找個人,竟也如大海撈針一般,何況,我因磨不開面子,尋她卻怕被別人知道,以致數年未果。
不料,她竟在子虛縣,且馬上就要和我在同個學校教書了,難道這就是老天的安排?我對著鏡子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照著自己,內心喜且忐忑著。
但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番,卻是那方守著不放,于是我象在大學時去她寢室前那樣反復鼓著勇氣,輾轉了好久,最終決定駕車前往。
真是“近鄉情更怯”。到了子虛縣一中,我拐彎抹角好不容易地打聽到她正在教室上課,便躲在一棵碗口粗的松樹旁等待著,一邊承受著路人虛虛實實的叩問。
課終于下了,當鳥兒般地學生漸盡,我看到了從水泥路上走來的她,紅色的羽絨服掩飾不住她的窈窕,她象先前那樣款款而來,一溜碎步,但濃發、口罩遮住了我在夢中多次相見的臉。
“王……”,我想喊,但喉嚨不知被什么塞住了,我忽然有了怯意,眼睜睜地看著她那身影漸漸遠去,籠罩我的心緒一如我在《我從你的村外勒馬經過》里描述的那樣。
愛她,卻又毅然和她別離,多情的我,因了她,我堅守心中的城,三十年如一日,任誰也不能進入,難道只是給回憶、給往事留的嗎?
可我沖上去了,若真的是她,我能承受隨之而來的種種嗎?
我搞不定自己,只好仗劍而來,勒馬而去,我悄悄地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懷揣的仍是只為她布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