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5年5月2日,星期六,今天有上課,準確地來說是勞動節休息之后的補課。來上課的人很少,似乎每個人都有不來的理由,就連我們班主任也向學校請了假。講臺上的老師一個勁地講個沒完,雖然沒有人聽他的,就連來上課的那極少的同學也都是帶著耳機的。
大學也不過如此,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每天多的只有用不完的時間去發呆,對未來沒有一點方向的我來說,在這里就像是在等待著死神降臨。或者說死神已經降臨……
——
在上廁所的時候抽煙這是狄飛一向的習慣,按照他的話來說,不抽煙屎都拉不出來。同一宿舍的另外幾個人都去上課了,這對狄飛是個好消息,因為班導不會因為他一個人沒去上課而特地來宿舍一趟。
長年被香煙熏陶下的寢室,總是會有很濃重的煙草味,就算是經常抽煙的狄飛,在一大早聞到這股氣味也會有強烈的反胃感。
通往寢室的陽臺大門被打開了,帶著涼意的清晨微風飄散了進來,狄飛猛地吸了一口氣,感到空氣冰冷得他不自覺地揉搓了一下肩膀。
“都五月的天了,怎么早上還這么冷,該死!感覺肚子又痛了。”狄飛嘴里嘀咕著坐在了下鋪的床上。
“砰砰砰。”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誰呀?”
“砰砰砰。”門始終在響,卻沒有人回話。不過寢室里的人經常也是會這樣,狄飛也沒多想就把門打開了。
“紀陽?你怎么回來了。”
“教室里壓根沒幾個人,還過去干嘛。”紀陽反手把門帶了上,“一大早的頭都沒洗就坐在教室里,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瘋子一樣。”
“對了,林勇跟陳友他們倆人呢?不是你帶著他們去醫務室的嗎?”狄飛捂著肚子坐在了椅子上。
“哦~他們啊,貌似醫生說挺嚴重的,要他們在那里留一會,我就先回來了。”紀陽一邊說著一邊搭著扶梯爬到了上鋪。剛躺下身體的他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又探出個腦袋看著狄飛道,“你這是怎么了?該不會是要生了吧?”
“去……”狄飛還沒來得及回話,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媽的誰啊,門沒鎖自己進來,老子肚子痛死了。”
“砰砰砰……”
“有完沒完,老子肚子都痛死了,還要給你們這些小崽子們開門。”狄飛怒罵著開了門,轉身就鉆進了廁所。
“惡……”
“砰砰砰。”這回敲的是廁所門。
“差不多就夠了。”狄飛坐在馬桶上,咬著牙說道,聽起來就像是快要斷氣了一樣。
“砰砰砰。”
“哎呀,我操!這是要造反啊,還讓不讓人好好看小說了。”紀陽也忍不住了,在床上探出頭。這一看,他直接就傻眼了,站在廁所門口根本不是自己室友,或者可以說不是一個人。
他斷裂了一只手臂,但手臂沒有完全地斷開,而是靠著紅白可見的骨頭連接著,黑紅的血液不斷從裂口處溢出,側面的脖頸上還有著中指粗的傷口,面容暗淡毫無血色,而且不帶有一點痛苦的表情,只是雙手在漫無目的地敲著廁所門。
生化危機?喪尸?這是紀陽腦袋里的第一個想法,好在他沒有發現我。紀陽小心翼翼地爬下了扶梯,身邊沒有一件可用的武器,想逃跑,但大門口就站著一只喪尸。
紀陽瞥了一眼陽臺,二樓的高度并不算高,翻下去不成問題,可狄飛該怎么辦?管不了那么多了,還是保命要緊。紀陽扯了扯顫抖的嗓子:“狄飛外面有喪尸,千萬不要出來,這不是在開玩笑,重復一遍這不是在開玩笑。”
廁所邊的喪尸將頭轉了過來,用沒有眼仁的眼睛看著紀陽,仿佛在說,你有種再叫一聲?只是短短的一秒鐘,喪尸就猛然朝紀陽沖去。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紀陽還沒來得及翻陽臺,就直愣愣地摔了下去,好在下面是草地,并沒什么事。喪尸不會翻陽臺,只是一個勁地在低吼著。
“操,怎么會跑這么快,跟電影里的不一樣啊。”紀陽從草地上爬了起來,雙手不停地揉搓著身上傳來的各個痛點。
但很快他就停下了手,身邊的景象跟早上出門時的就像兩個世界,尖叫聲鋪天蓋地,鮮紅的血液隨處可見,到處都有人在跑,原本的大太陽也陰沉了下來。
“這究竟是怎么了?”
2
穿過一片綠林地,紀陽離學校大門已不足百米。現在的他滿腦子只想著跑出去,剛剛出寢室的時候過于著急連鞋子也沒來得及穿,在水泥路上沒走幾步腳底就已經磨掉了一層皮。身上的衣物臟得像是從垃圾堆里找出來的,這都是為了躲避喪尸,在樹林里弄的。現在也已經管不了那么多。
紀陽加快了腳步,朝保安室沖去,不料從保安室沖出了四五只喪尸,這下被逼得又只能往回跑。喪尸的速度很快,紀陽全程都在百米沖刺,大腦一度缺氧,可能是長期沒什么運動的原因。四周不斷有喪尸涌出,紀陽的大腦已經來不及思考,只是看到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
直到呼吸急促到不能再吸氣的時候,他的眼前看到了A棟學生寢室幾個字。那是學校的女生寢室,紀陽二話不說就鉆了進去,現在的他是多么希望會有兇惡的宿管大媽出來,驅趕自己,甚至是打自己也好,只要是有一個活人出來。
外面的喪尸好像是已經甩開了,紀陽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從寢室的大門后面弓著背走了出來,小腿抖動的頻率是極其得快。看到沒有喪尸跟來之后,立馬癱軟到了地上。
“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他不斷地安慰著自己,淚水慢慢從眼眶流出,他已經害怕極了,努力用手抹去眼淚之后再次站了起來,“不知道狄飛現在怎么樣了,我就這樣把他丟下了,現在誰能來救救我。”
“沙沙沙……”有腳步摩擦地面的聲音。
紀陽用衣角擦了一把臉,輕輕地拍了下自己的臉頰,好讓自己打起精神,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透過門口宿管寢室的玻璃窗,已經可以肯定宿管寢室里是沒有人的。紀陽直起身體,從窗口翻了進去,半蹲著身體落地,將窗戶關上,這一套利落的動作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老練的小偷。
他慢慢地直起身體,里頭的確一個人也沒有,而且沒有一點凌亂,東西整齊得就像特意整理過一樣。
紀陽來到了門口,發現門是沒有鎖的,順手就將門鎖了上。看起來,這里暫時是安全的。房間里有椅子,但他還是坐在了地上……
“啊……”宿舍樓上傳來一陣尖叫。
“怎么了?”紀陽埋著頭,由于剛剛過度的驚嚇,使他現在身心極度地疲憊。
“我這是出現幻覺了嗎?”
“安雅,救我,快救我。”
四周的慘叫聲不斷地響起,每一次的尖叫都伴隨著心臟的抖動。
紀陽雙手抱著頭,試圖捂著自己的頭來逃避那種恐懼,但聲音卻愈發得響亮,令紀陽的五官都扭曲了起來,他處在奔潰的邊緣,在最后一刻,他松開了緊抱腦袋的雙手,世界仿佛安靜了……
“啊……”猛然間,一聲刺耳的尖叫聲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打破了短暫的寧靜,紀陽猛地往后挪了一下身體,正好撞上了后背的木桌腳。木桌上的玻璃杯來回地搖晃著,“砰”地一聲,摔碎在了地上,緊接著的是強烈的敲門聲……
喪尸!紀陽全身都抖了一下,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環顧一下四周,順手拿過了木桌上的水果刀。在一聲強烈的撞門聲過后,門被撞開了,力道大到已經讓門有點變了形。
是一只女喪尸,披肩散發看不清她的臉。不過看不清應該會更好,她佝僂著身體,嘴角不斷有鮮紅的血液滴落,纖細的雙腿上也滿是刺眼的血紅色,身上的衣物,除了血漬以外看上去還是很整潔的,這讓人聯想到她是毫無反抗地變成了喪尸。
她朝著紀陽一步一步地走去,速度很慢,像是獵豹在靠近自己的獵物一般。因為她是彎著背的,上身是一件圓領的白色T恤,胸口的領子很大,里頭真是一目了然,她里面什么也沒有穿。
紀陽使勁地晃了晃腦袋,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不是瞎想的時候,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經不是人類了。
“惡……”她低吼了一聲,緊接著就揮舞著雙手朝紀陽沖去。幾乎是沒有一點反應,紀陽呆愣住了,恐懼感就像一座無形的監牢將他禁錮在原地,雙眼的瞳孔極度地擴張,直到喪尸撲倒他的那一刻,他閉上了雙眼。
我死定了……會不會很疼……
紀陽還沒來得及多想,“撲哧”一聲,冰冷的液體噴灑在了他的臉上,臉部的肌肉一陣觸動。
我要死了嗎……怎么沒有痛感……還是我已經死了……
紀陽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只見那只女喪尸倒在了他的懷里,側身一看,她的額頭上還插著一把水果刀。
紀陽長吐了一口氣,應該是正好撞上了,看來還真是走運啊。他反手支撐起自己,從這個角度看下去,那女喪尸更是看得一目了然,兩個圓滾滾的大球壓在自己的下身,若不看她的臉,說不定還能YY一下,身前估計還是個女神。
不過紀陽可不想再讓她趴在自己的下身了,他推開了喪尸,爬了起來。臉上濕噠噠的,他不自覺地摸了一下,暗紅色的血液,鋪滿了整張臉。
“救命……救命啊……”
有人在求救,好像就在附近,紀陽走到了門口,探頭看了看,樓道里空蕩蕩的,幽深的走廊吹著陰森刺骨的冷風。
“救命……”
求救聲是從樓上傳來的,聲音比剛剛要低沉許多,是個女生,還是帶著哭腔的。
“我該不該去救她?”
“啪!”紀陽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是個人的話,就不應該見死不救。”話雖然是這么說,可他的雙腿卻顫抖得更厲害了。他用力地咬下了嘴唇,“我已經丟下了狄飛,現在不能再這么做了,何況還是一個女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紀陽轉身拔出了插在女尸頭上的水果刀,快步往樓上走去。樓道里沒喪尸,可能是爆發的時候,一樓的人都逃光了,或者在上課吧,這一點是值得慶幸的。
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倒著不少尸體,有不少的尸體腦袋都是癟著的,應該是逃亡時候發生的踩踏事故造成的。
在尸體間穿梭,這讓紀陽每走一步都格外的小心,腳步輕飄得聽不到任何一絲聲音,他害怕尸體中突然會爬起來一只喪尸,到時候別說被咬死就是嚇,都會被活活嚇死。
他高度集中注意力,比歷年來任何一次考試都還要集中,兩眼死死地盯著地板,一直到走過了這一段,看似很短卻又很吊心的路段。
“啊!去死,去死,都去死吧!”這回傳來的是男人的嘶吼聲,中間還夾雜著女生的哭聲。
紀陽單手扶著墻,慢慢地靠近聲源,樓道里的喪尸似乎都被他們給吸引過去了,就在最里頭靠近角落的一間寢室,剛走進了一只喪尸。
紀陽緊隨其后,快步走了過去,不知道是什么感覺,他的心里總有不安,可能自己實在是太害怕了,就連握著水果刀的手都還在顫抖。
在接近寢室的那一刻,他咬緊了牙關,大吼著沖了進去,吼聲將他的恐懼感都咆哮了出來,連帶著時間也都停止了,哭喊聲也沒有了。他只是看到屋內有兩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和一個滿身是血手拿榔頭的男生。
緊接著時間快速地前進,不到一秒鐘,男生手里的榔頭已經砸到了紀陽的頭上,血漿四濺,就連他的眼睛都還是睜著的。
3
“又干掉了一只,你不要再哭了,待會更多喪尸都要被吸引來了。”男孩喘著粗氣,握著榔頭的那只手因為用力過度而在抖動。他走到門口,向樓道里看了看,確認安全后將寢室門帶上。
室內橫豎躺滿了尸體,兩個女孩緊靠著窩在下鋪的床上,時不時的還會傳來抽泣聲。男孩坐到了她們對面的那張床鋪上,將手中的榔頭放靠在了手邊,隨手扯過了床上的一件衣物,往臉上抹了一下。
“學了這么多年的跆拳道,沒想到還真有用到的時候,雖然還是錘子好用。”男孩自嘲著,臉上的血漬已經擋住了他多余的表情,劍眉下那冷酷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手中染滿血漬的衣物。
“路丁,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染著一頭黃發的女孩,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哽咽地說。
路丁搖了搖頭,站起了身走向了窗臺,向下看了看。
“我剛從外面逃到這里,我可不想再出去冒險。”
“那總不能一直待在這里吧?”另一個女孩說話了。她一邊安慰著黃發女孩,一邊看著路丁,留有平劉海的女孩看起來都有一絲的可愛,腦后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腰間,精致而又清純的臉蛋讓人忘乎所以。
安雅,是本校的一名知名美女,人長得高挑瘦俏,清純與性感,兩個不同的描述詞語同時出現在了她的身上。在她身邊的那位黃發女孩,孫晴,長相一般,不過把她放在安雅的身邊看起來就是天差地別了。
不過路丁對她們似乎并沒有什么興趣,可能是一開始為了躲避喪尸,無意闖入到安雅的寢室,而被她扇了一巴掌的原因吧。
“這下你們相信我說的話了?要不是為了逃命,我會翻窗戶進你們女生宿舍?”
“好啦,對剛才的事,我向你道歉,快說接下來該怎么辦。”
“在我看來,除了這里,哪也不安全,還是安心待這吧。”路丁坐回了床鋪上,雙手撐在床板上往后挪了挪位置,讓后背貼靠在了墻壁上,雙腿筆直地放著,一臉疲憊,驚恐未定地看著剛剛那些被自己殺死的喪尸。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世界就變成這樣了。”孫晴靠在安雅的肩上,不停地流著眼淚,看上去她就像是一個找不到孩子的媽媽一樣,一肚子說不完的委屈,只有哭泣。
安雅只是一味地拍著她的肩膀,沒有說話,雙眼一直盯著路丁,仿佛想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我也想知道為什么啊,原本好好地上著課,轉眼間同學們就變了樣,緊接著就是一個一個的同學被撲倒,畫面殘忍得沒法去想象。
“當我拼命地跑出寢室的時候,外面已經到處都是喪尸了,我被喪尸一路追到了機電房,我還用電烙鐵干掉了一只,還把自己手腕上燙掉了一大塊皮。”說到這,路丁將左手拿到眼前看了看,一個看似較為工整的耐克標志烙在了他的左手手腕外側。
“我不清楚當初跟在我身后有多少只喪尸,我只知道要活命,就只能拼命地跑。我顧不上手上傳來的炙熱的痛感,隨手拿過桌上的一個修理錘,我就破窗跑了出來。接下來就是跑到了這樓下,那時候門口已經被喪尸堵死了,后面更是有不少追我的喪尸。
“我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咬著牙就爬到了這里,當然路上我還看到許多正在求救的人,我沒有辦法去幫助他們……”路丁一口氣說完了話,呼吸變得急促,眼中的瞳孔忽大忽小,不難感受他當時的那種恐懼。
一時間也沒有人再接話了,每個人看起來都在思考問題,慘叫聲求救聲不斷地喊起。每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都會令在座的所有人身心觸動。攥緊的拳頭,咬緊的嘴唇,無一不是在宣泄內心的恐懼。
4
“他們應該走了吧?我該不該出去看看?萬一他們還在怎么辦?”坐在馬桶上的狄飛,在漫長的時間中與自己的思想在做著斗爭。起先并不相信紀陽說話的他,因為到處傳來的慘叫聲,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透過廁所門下面的排氣縫,他大致也看明白了一些,屋子里頭,就有一只喪尸,不過在最外邊的陽臺上。但現在的問題是,身邊根本沒有一件可以用來當做武器的東西,馬桶刷、衛生紙、紙簍這些就已經是身邊所有的東西了。
因為害怕會被喪尸發現,就在前不久他還把衛生間的白熾燈給關了,現在更是身處在一片漆黑之中。
狄飛摸出了口袋中的手機,這樣的情況下除了找警察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不過事情看起來已經很糟糕了,他抱著一線希望撥出了號碼,但結果是令人失望的,電話一直是占線。
他重復地撥打著,額頭慢慢得被逼出了豆大的汗珠,最終他放棄了,手機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想哭卻又不敢發出聲音,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
突然間,他想到了自己的室友,第一個撥打的就是紀陽的號碼。
“嘟嘟嘟……”手機通了,狄飛興奮地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但他總覺得哪里有點怪怪的。他慢慢地放開了貼在耳旁的手機。鈴聲就是在寢室里傳出來的,甚至把陽臺的喪尸也給引回了屋內。
“該死,他居然沒有把手機帶走。”緊接著,狄飛又撥出了一個號碼,是阿和的,同樣的手機打通了,卻只是在響沒有人接,短暫的鈴聲過后,聽到的是機械式的回答,“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再一次的失望,已經沒有勇氣讓他打出最后一個人的號碼,他害怕會得到同樣的結果,這只會讓自己僅有的一點念想也會失去。
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經在衛生間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從早上起床到現在正午十二點,滴水未盡。如果再這樣一直拖下去的話,就算不被喪尸吃掉,也會活活地給餓死渴死。
求生的欲望令他再一次撥出了號碼,如果還打不通電話,那就出去跟喪尸拼個魚死網破。
“嘟……”鈴聲很長,狄飛屏住了呼吸,連雙眼也都閉上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在這一刻,仿佛時間被膠水黏住了一般,怎么走也走不動。
狄飛心里不停地在祈禱,甚至他的腳也都在抖。天氣不冷,甚至氣溫高到讓人沒法在這么狹小的空間待上十五分鐘,可他的的確確是在發抖。
“喂?是狄飛嗎?”電話那頭傳來了聲音。
“馬瑞……”狄飛幾乎是哭著說的,聲音壓低得連自己都快聽不到了。
5
“你在哪里啊?知不知道現在到處都是喪尸啊。”馬瑞說話有點激動,引來了身邊兩個女孩的注意。不過她們并沒有插話,而是一直注視著拿著手機的他。
“我就在寢室的衛生間里,而且寢室里現在就有一只喪尸,快來救救我。”狄飛的聲音很低,但說話的情緒是格外的激動,話語中的顫抖顯得更加的明顯。
“其他人呢?紀陽呢?”
“紀陽他逃走了,就在今天早上,一只喪尸闖入了我們的寢室,快來救救我……”
“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說,這跟我們以前認知的喪尸有點不同。他們的速度很快,反應并不遲緩,力氣還大得恐怖,但只要摧毀了他們的大腦,或者脊柱神經,他們就死了……”說到這馬瑞特地看向了蘇伊,“只要打頭就行了,對嗎?”
蘇伊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倒是想打啊,可是身邊沒有一件像樣的武器,你快來救我啊……”狄飛重復說著話,語氣也是越說越激動,不經意地把聲音的分貝就提了上去。
馬瑞走到了圍欄的盡頭往下看了看,深吸了一口氣:“抱歉,我們現在被困在了教學樓的屋頂上,外面都是喪尸根本就出不去。”
“你大爺的……”
“砰砰砰!砰砰砰!”剛才的說話聲音過大,已經把屋內的那只喪尸又引了過來,等狄飛反應過來捂著嘴的時候已經太遲了,衛生間的木門在強烈地抖著,看起來就像隨時會被撞塌一樣。
“狄飛,怎么了,狄飛。”馬瑞大聲地吼著。
狄飛已經忘了手中電話的事,兩只手捧著手里的手機,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木門。他幻想著無數種喪尸破門,自己被殘忍分尸的場景,他心跳得更快了,過了許久才緩過神,背靠在木門上。
“馬瑞,我現在該怎么辦,喪尸在撞這衛生間的門。你知道的,這門以前被我們就踹過不少,本來就不結實……”
“嘟嘟……”一連串的忙音聲劃過。
“怎么回事?沒信號了嗎。”馬瑞用力地搖晃著手機,時不時還把手機舉過頭頂,看信號格有沒有增長的趨勢。
“不用再看了,都沒信號了。”蘇伊收起了自己的手機,“應該是信號網絡癱瘓了。”
“也是,全球百分之五十,世界也遭殃了。”馬瑞長嘆了一口氣。
“什么百分之五十?”林悅問道。
“就是那個世界病毒的感染率啊,就在前兩天我還看到了那個新聞的,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都是那些咳嗽的人變成了喪尸嗎。”
林悅呆滯的眼神看著馬瑞,腦袋不自覺地搖著。
“聽說是地殼內部,來自遠古的病毒,由火山噴發帶到大氣,然后再傳播開來的。只不過有部分人對這病毒是有先天的抗性,就像我們一樣,不會咳嗽,也沒有變成喪尸。”
“那也就是說,就算我們被他們咬到了,也不會變喪尸?”蘇伊質問道。
“我可沒這么說過。”馬瑞歪了一下腦袋,“他們只說部分人有這病毒的抗體,可沒聽說過,人死了還會有抗體存在的。”
蘇伊原本還想接話,但看到馬瑞臉上的神情突然暗淡了下來。
“你怎么了?”林悅小聲地問道。
“狄飛……”馬瑞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我認為你現在最應該擔心的還是我們自己。”蘇伊走到了天臺的邊緣,兩手搭在了邊緣的圍墻上,一只手有節奏地拍著水泥石墻,“下面可是有上百只的喪尸在等著我們,這里沒水沒食物,我想我們該不會餓死在這里吧?”
“與其有時間在這里說話,倒不如想想我們該怎么活下去。”林悅接過了蘇伊的話,不過很明顯這話不是針對馬瑞的。
“哼!”蘇伊輕蔑地一笑,“說的有道理。”
女人的心思往往都是比較難讓人琢磨的,尤其是夾在兩個女人面前的男人,這是最難堪的,馬瑞幾乎是搭不上任何一句話,一個人默默地退到了戰火的外側,靜靜地看著四周的地形。
教學樓算是四周一棟較高的建筑了,一共有七層,比起左側的圖書館還高出了三層。右側,是一棟辦公樓,高度與之平齊,不過兩者之間的跨度,差不多有個五米。倒是三樓有個特殊通道,是連接教學樓跟辦公樓的。
但辦公樓再過去,就是一片綠林地了。通常那里都是情侶約會的聚集地,四周除了芭蕉樹外,就只有一個只夠一對情侶待的小亭子,明顯那里不是很好的逃生方向。
馬瑞站到了另一端,遠遠地看著圖書館,從教學樓五樓的最左端到圖書館頂層,大概有一人高的距離,相信只要是個人都可以下得來,不過再過去就有點麻煩了。
隔著一條街,就是一個室內的體育場,正前方同樣是一片綠林地,曾經晚自習下課的時候,馬瑞獨自一人走過那里,道路幽暗狹小,走過去還怪滲人的,當時還比較害怕,走路的步伐比較急促,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走了近十五分鐘,才走出那片林地。
而且走出去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而是校內的奶吧,那里平時往往都是聚集了很多不愛上課的學生,當然現在不一定還是學生。
那眼下就只有一條路了,那就是前往圖書館,然后再拐到室內體育場,說不定那里還會有稱手的武器可以用。
馬瑞剛想轉身,也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后的蘇伊說話了:“就去那里吧。”
馬瑞轉過了身,蘇伊指著正是圖書館的方向。他也沒有多說什么,點頭認定了她的想法。林悅似乎并不想離開這里,神情更是猶豫不決。
“不走的話,我們肯定會死在這里的。”馬瑞走到了林悅的面前,一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太陽散發著炙熱的光芒,讓兩人都不自覺瞇起了眼睛,嘴唇已經開始泛白,林悅身子想往后退,試圖拒絕馬瑞的請求。
馬瑞用力將她往自己的身前拽了一把,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她的肩上,兩只手死死地抓著她的肩膀:“不要擔心,我會保護你的,就像這樣,死死地抓著你絕不會放手。”馬瑞還象征性地用雙手抖了抖她的肩膀。
“難道你不害怕嗎?”林悅吐出了幾個字,這幾乎是她所有想說的話。
“害怕,我害怕得都愣在了原地,如果不是一開始你拉著我跑,我早就已經死了。”馬瑞雙眼直視著林悅,兩只眼睛死死地睜大著,“但是如果我們現在不離開這里,這跟死了也就沒有什么區別了。相信我,我會保護你的,就像一開始你保護我的那樣。”
林悅微微地點了點頭,雖然她很害怕下面的喪尸,但她更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
“喂,你們兩人,不要這時候談戀愛好嗎?再不走,給太陽這樣暴曬下去,我不用變喪尸,都會成干尸了。”
6
“啊~你干什么快松口!”
在朦朧的意識下,路丁只是簡簡單單地聽到了這么一句話,現在的他困極了,這全是靠了昨天晚上連夜的慘叫聲。若不是白天高強度的運動讓大腦發出困意的指令,恐怕自己現在還是瞪著一對大眼睛在傻坐著。
他不清楚昨晚自己是幾點睡的,甚至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睡著的,他只是感覺到現在眼睛疼痛得無法睜開,就像是有人特意在蒙著他的雙眼一樣,力道大到根本擺脫不了。
“啊~啊~路丁,醒醒,快救救我。”是安雅的聲音,她好像是在求救,但是我好像根本動不了。
一瞬間路丁的眼前一片空白,緊接著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蓋在頭上的衣物不見了,床邊站著安雅。
“還不快醒醒,剛剛好像有人在喊話,就在我們樓上。”看著已經睜開睡眼的路丁,安雅還是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只感覺到好困,可沒聽到什么聲音。”路丁打了一個哈欠,不過他并沒有打算坐起來,蓬亂的頭發讓他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瘋子。
“真的有聲音,你不信去問孫晴。”安雅說著轉過了聲。
“啊~你干嘛咬我啊。”安雅驚呼道。
路丁猛地坐了起來,一手堵住了安雅的嘴巴:“想死啊,叫得這么大聲。”
“你快看她……看她……”安雅用顫抖的食指指著前方。
孫晴已經變成喪尸了,走路的步伐機械式,腦袋抽搐得一晃一晃,胸口散著一片暗紅的血色。
“她昨天是被咬到了嗎?”路丁一手將安雅往自己身后的床上推,一手拿過了床頭的榔頭。
“惡……惡……”門口卻傳來了喪尸的低吼聲,下一秒就是強烈地撞門。
路丁雙手同時用力,起手對著蹣跚走來的孫晴就是一擊重錘,后者的腦袋直接被砸裂開了一個大窟窿,原本筆直的雙腿,也是直愣愣地跪了下去。對于幾個小時之前還在一起相處的人,路丁也沒有絲毫地手軟,若沒有這樣一顆狠心,恐怕他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門在劇烈地抖著,路丁不知道該怎么做,四下看了一圈,最終還是來到了門后用后背堵著門。
他感受到自己手臂上傳來撕裂的疼痛,這是早上一起來就有的感覺,可能是昨天在逃亡中手臂用力過度造成的。就在剛剛,對孫晴的那一下重擊,手臂上的痛感更是被強化了。他的左手護著自己的右臂,對著呆愣在床上的安雅說道:“快爬到窗戶外面,順著排水管道往高處爬。”
不過安雅像是沒聽到一樣坐在原地,她只是想著孫晴死了,自己的室友死了,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她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如此要好的閨蜜就這樣死去了。
但似乎她想到了一件更為恐怖的事情,她想起了路丁剛剛說的話,“她被感染了,她被咬了……”這兩句話不斷地回蕩在她的腦海中,漸漸的,她拉起了自己外套的袖口,一個深深的咬痕,就印在她那纖細的胳膊上……
“你還在發什么呆,再不走這門可要頂不住了。”路丁背頂著門,將手里的榔頭也放在了地上,他感覺這東西實在是太沉重了,手上握著它只會讓疼痛愈發得強烈。
“你快走吧,我就不走了。”安雅下了床,蹲坐在孫晴的尸體旁。
“別犯傻了,她已經死了,現在我們要想著如何活下去!”路丁用力地吼著,現在的他甚至覺得說話都是費力的,每一次門后的撞擊都會令他的胸口一陣劇痛,額頭跟脖頸處也開始滲出了汗水。
安雅沒有說話,她站了起來,筆直地走到了路丁的面前,拉起了自己的袖口:“我被咬了,我活不了多久的。”她連說話的底氣都沒有,眼眶中還有淚水在打轉。
“哼~”路丁發出了一聲長哼,低著個眼簾搖了搖頭,“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能就死在這里,至少也要先離開這里。”
安雅睜大個眼睛看著,她不知道自己眼前這個男人在說些什么。
“你以為,我來到這里全是偶然性嗎。”路丁笑了,但看起來比哭還難看,“你叫露安雅,是14屆二班物流專業的學生,而且你每個星期天的床上都會有一束玫瑰是嗎?”他繼續笑著,帶著一抹絕望的意思,“那是我拜托孫晴轉送給你的。”
“原來是你送的……這是為什么?”
“因為在大一聯誼會的那一天,我就喜歡上了你。我有著一顆脆弱的心,非常害怕接到拒絕的回答。你那么完美,我怕自己比不上你,所以一直都是默默地關注,也拜托了孫晴不要將事情告訴你。
“我只是想好好地守護你,就像我來到這里一樣……”路丁哽咽得說不下去話,臉上毫無任何的表情,只不過眼角的淚水卻不停地滑落。
“我連自己愛的人都沒有辦法保護,我還有什么用。”路丁坐跪在了地上,深深地低著頭,蓬亂的頭發將他完美地隱藏了起來,只不過滴在地上的淚水是隱藏不起來的。
“謝謝你。”安雅淡淡地吐出了幾個字。她也笑了,不是嘲諷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謝謝你喜歡我……”
她也蹲了下去,兩手扶正了路丁的臉龐:“我現在告訴你答案,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但前提有一個條件。”
“是什么?”
“爬到樓上去。”
“不,我不能丟下你。”路丁拼命地搖著腦袋,擺脫了安雅的雙手。
“你別傻了,我已經被咬了,再也回不去了!”安雅泛紅的眼眶死死地看著路丁,“我不想讓我喜歡的人,看到我變丑的模樣,求求你,離開這里好嗎?”她無力地乞求著。
路丁紅了眼,一手抓起了放在地上的榔頭。
“走……走啊!”安雅大吼著。
路丁往窗口退了幾步,大門已經明顯地有了變形的趨勢,眼見著大門就要被撞開了,路丁握緊了手里的榔頭,嘴里大吼著,朝大門沖去。
同一時刻,安雅也朝他這邊跑了過來,兩人擦肩而過。
“不……”路丁大吼著,聲音更像是獅子的咆哮聲,但誰也不能改變事情的發生。只見安雅直愣愣地跳出了陽臺……她眼中的淚水甚至還在空中飄蕩,路丁趴在陽臺上泣不成聲地看著,底下一群喪尸正圍啃著還未死去的安雅……
喪尸進來了,路丁眼紅著連續錘裂了三個喪尸的腦袋,但手上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感,很快地讓他停下了瘋狂的動作。喪尸接二連三地進入,他的腦袋漸漸地清醒了過來,面對著眼前的畫面,他選擇了默默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