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爸媽家吃飯,吃到螄螺肉炒韭菜,螺肉的肥美和韭菜的辛香完美結合,非一般的好吃。
晚上爸爸又送來螄螺和昂珠,又是到了吃櫻桃的季節,我們這里稱小櫻桃為昂珠,是節令性的鮮貨。囑先生剪了螄螺屁股,晚餐炒了吃。
吃到螄螺,不由想起關于螄螺的一些記憶。
童年時,每年夏天的午后,爺爺奶奶家里總是聚了好些個村里人,奶奶和嬸嬸輩的居多,她們都是自愿來幫奶奶挑螄螺肉的。奶奶每天黃昏會去順風塘趟螄螺,弄回來的螄螺清水里養一晚上一早上,下午煮出來,挑出螺肉,第二天一早搭著韭菜去市場賣。
挑螄螺肉是個技術活,不會挑的人只能挑出個頭子,會挑的是一顆螺肉完整挑出來,完好地保存著在殼里盤旋的樣子。爺爺奶奶在村里口碑極好,下午總是有鄉鄰來幫忙挑螄螺肉。挑螄螺用引線,引線就是針,多么貼切的表達啊。我每每聽到方言這么說,都覺得文化真是源遠流長。長輩們總說,可惜沒有香櫞樹了,否則香櫞樹上的刺是最好的挑螄螺肉工具。
大人們總是愛逗我,說猜個謎子吧,“彎里彎,繞里繞,骨頭長在肉外邊”。坐在一邊,把奶奶盛了一小碗煮螄螺當零食的我,挑螄螺肉吃的同時總是回他們,這個還要猜啊!
晚上奶奶把螄螺肉裝在淘米簍里,用竹籃吊在井里水面上,井在那時起到了天然冰箱冷藏室的作用。
那時候的奶奶只賣螄螺肉和韭菜,韭菜是前一天黃昏時分去自留地割的。韭菜碧綠秀挺,一籃韭菜放在堂屋里,空氣里充盈著辛香的氣味。爺爺慢條斯理地揀菜,揀好后,用桿秤稱8兩的一把,一把一把整齊有序地擺放著,然后用3、4根稻草扎起一把一把的。我記得最清楚,是爺爺扎把時,總歸會在每把韭菜上添一撮韭菜,我問過為什么,爺爺說多點好,不作興扣人家稱的。其實賣是論把賣的,但他一直這樣做。
第二天大清早,奶奶就會挑著籃子去市場上賣。往往我才起床她已經回來了。媽媽說奶奶的東西好,人又好,基本一到市場就被買光了。從2分3分一把的韭菜賣到2角一把,螄螺肉從5分1角一斤賣到5角一斤。最初賣這些也是為了添家里的油鹽醬醋,日子好過了,奶奶也老了,挑不動籃子了,也就不賣了。
螄螺好吃,從清明吃到大夏天。民間常說,清明螺賽肥鵝,對于吃不起大魚大肉的水鄉人家,有螄螺便是一頓好飯菜。
炒螄螺是最好吃的。把螄螺尾部剪掉,我們會說把屁股剪掉,燒好后,對著螄螺頭部用力一吸,螺肉便到了嘴里。吸螄螺會讓人感覺特別帶勁,是會上癮的。吸螄螺和嗑瓜子的感覺一樣,當你開始吃第一顆,便停不下來。
螄螺嗦嗦,小酒喝喝,是鄉間男人最愜意的事情!
人的記憶是帶著味道和溫度的。爺爺奶奶走了很多年了,可是吃到螄螺肉時,我總能想起那一個個夏日的午后,總能感覺得到堂屋里帶著清涼的空氣和空氣中彌漫的韭菜辛香味,還有屋外白花花的大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