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與#漫步青春#征文活動,作者柏躍樺,本人承諾,文章內容為原創,且未在其他平臺發布。
(標題)駐足
(正文)
輕靈翩躚的蜻蜓會駐足,只為靜聽殘荷雨聲;泛著秋光的銀燭會駐足,只因夜下玉薄畫屏冷;青石階上的綠蕉會駐足,只存紅蓮淅瀝點雨。人也會駐足,在那個微雨中的小巷口,曾記當年青澀稚子梔子花開,倚靠南籬墻外,不留頹坯只剩惆悵。
木心說從前慢,漫道都是吱吱的舊貨車聲音,孩子們瀟瀟灑灑,老人們冥冥自得。說來記憶里似乎總有悠悠笛聲在回響,伴著故鄉的茴香氣,綻放在那個十月的霧里。那年那時,你我還年幼,沙啞的閣樓里傳來咿咿呀呀的京劇,隔壁旁的小姑娘還在琴聲錚錚,轉角路口是說著一日三秋的青年戀人。我們都以為自己會在這個小鎮生活一輩子,小鎮其實不過是個小城,這個照現代化的標準來說不及三線的小城市,有永遠灰蒙蒙的天,塵埃落盡的梧桐樹和還價幾斤幾兩的大媽。
猶記得當年尚年幼,轉眼楓葉掉了又落,紛紛擾擾春去秋來,單車和紙風車不見,留下一具具枯木殘骸宛若廢墟。老舊的巷口燈里婉轉,別緒點了又燃,多年后漂泊人離愁不減。花開花落,琵琶聲里斜暉下,古道小徑里歲月一層層泛黃剝落,世事變化太快我來不及等你,荒煙雜草早已涌了上來,把身后淹沒。
燈影瘦,人空舊,梔子花又開成熟。
你在哪里?說好我們要一起長大,你去追隔壁班的漂亮姑娘,我去暗戀發光的白衣少年,是不是時間太快,像荒草一樣把我們淹沒,世事壓迫我們太緊,三千青絲恨不能一夜白頭。縱然你信誓旦旦和我說你會出人頭地,彼時再來相聚,把回憶下酒,笑來日白頭。我一直相信你始終在那座小城里等我,和許許多多人一樣,等我們都變成更好的人,你再回來,像開啟多年埋藏的女兒紅,把諾言清訖。
青梅竹馬也敵不過燈火闌珊,我們都被大城市的煙花迷了眼,忘記自己的歸宿其實不過是個灰蒙蒙的小城,忘記青石板路上言笑晏晏的少年少女,也忘記當年的一句句戲語。只顧塵世鎖眉,無心古書城邊宮墻柳,無意金雀步搖玉搔頭,時光一步步在走,我把回憶剪碎,讓歲月微醺,抵不過時代讓他發酵放酸。
駐足這個詞,就像當下的“你開心就好”,聽起來很暖,實則荒涼無比。有馬,有主,卻離不開足下。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其實呢?不過是他人筆下噠噠馬蹄的一個美麗錯誤而已。曾說自己愛遠方,愛它字形上的干凈明朗,愛它獨處時的勇敢坦蕩。遠方和駐足其實是相互映襯,彼此誰都離不開誰,還偏偏要裝作形單影只南轅北轍。因為一個人若是偏愛遠方,必然少于駐足,醉心于最前方的漫漫路途;若他愛與駐足,必不會太過在意稀疏明艷的遠方。
駐足說起來好像是動態的,狀似一位騎馬的游子在路上行走,可能看到古道西風停下躊躇奏唱一曲天凈沙,可能是穿透青史的濃霧瀟灑來去,擲下一句噠噠馬蹄的美麗錯誤便離開,抑或是西湖畔那位清雋的男子參看陌頭楊柳色,寫下淡妝濃抹的相宜詩句。其實駐足只是個歸宿,每個人停停走走,從娉娉裊裊的豆蔻梢頭到枝繁葉茂的盛年,再到白發蒼蒼的耄耋之年。我們的一生都在尋尋覓覓地找尋,找尋一種自生來我們就本能去追逐的東西。
詩人駐足,所以提筆不為風雅道;僧人駐足,所以參禪不提欲利心;畫家駐足,所以勾勒不求領風騷。
我要找尋的是內心那個沉默不發一語的小鎮,閑云野鶴,珈藍古剎,如同洛陽城外寒山涅沒煙雨,古城里依舊咿咿呀呀如春風踏破前程后浪,輾轉大街小巷。在路途上,有人徹底忘卻前事,只留下印記,時刻不忘向前,去追逐他的黃昏與黎明;有人腳步亦躊亦躇,慢到只顧環看身邊的深深草木,忘卻闌干處,忘卻木雕鎏金,獨自倚西井看水磬,歲歲年年月影憧憧,燈影堂堂。駐足的真意大概就是你明了自己的彷徨,西風碧樹,朱顏辭鏡,銅鏡里映照佳人面,卻不忘啟程,初心依舊。
美景是真的,良辰也是真的,我于心底深處早已銘記;但知來時路途,但明未來艱澀,依舊撒開馬蹄,倔強地一去不回。遠處杜鵑鳥愀然空靈語,西湖水依舊如影似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