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無月,倒是有幾顆星星在在閃動,四周黑沉沉的,院子中的一棵大桃樹,靜靜地不見樹葉的晃動,一個紅點在院子里一閃一滅,顯得有點詭異,突然發出的咳嗽聲證明那兒坐著一個人。
這是王老頭的小院,他獨坐門口小板凳上,在吸煙,一條土狗爬在腳邊,沒有動靜。
幾次拿起身邊的手機,又輕輕地放下。電視已壞了三天,一部抗日劇還未看完,想告訴在城里的兒子,又覺得過兩天周末,一個月了,他們應該會回來吧。平常工作也很辛苦的,還是等等。
兒子當年讀書勤奮,有點天分,是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給家里爭了面子。當年家里窮,老婆子又多病,靠養豬撈魚蝦供他學費,肯定是比不得別人家的孩子,讀書時應受了些委屈的。參加工作結婚買房生小孩,家里都沒能力支持,全靠他自己一個人打拚,老王頭不想給兒子再添負擔。
起身,微彎著腰,有點兒痛,這腰椎的老毛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撐著拐杖摸到門邊,打開開關,五瓦的燈發著昏黃的光,稍顯吃力地走到桌邊,拿上電筒,關燈出門。
王老頭蹣跚地來到院子西角的雞舍前,用手電照著,數了數雞,還有七個,兩個雞婆,五個架子雞,都在。兩個公雞等兒子回來帶走,孫子正讀高中,長身體,這未開叫的公雞最好,回來殺一個吃,剩下的兩個送給女兒吧。輕輕地鎖上雞舍門。
走到桃樹下,柱著拐杖,抬頭在手電光下數著桃子,圍著樹轉了幾圈,都沒數清有多少個,熟了的只有十來個,兩天后孫子回來可以嘗嘗。
想著孫子,王老頭臉上露出了笑意,雖然從小因他奶奶多病,也就沒怎么幫兒子帶人,但血濃于水,還是很貼肉的。記得讀小學時每次放學接他,孫子擔心路上車多,總要扶著爺爺過馬路。以后大了,每次去他家,老遠喊爺爺喊個不停,上學去時總會與自己打招呼,還多次陪自己逛濱江公園,吃的零食也會先拿給自己嘗。可惜他奶奶死得早,沒能看到孫子長大。今年高二了,不知道成績怎么樣?聽說高一時總是班上前幾名的,分科了應該也跟得上吧。
老李頭熄了手電,在院子里漫步。
"汪汪……汪汪……"
小黑突然對著院外吠了起來。
老王頭打開院門,用手電照了照四周,沒發現異常。一會兒傳來了摩托車的突突聲,原來是夜出捉魚的侄兒兩口子回來了,看了看三百米外的侄兒的房子亮起了燈,老王頭安然轉身關上院門。
想著早上侄兒送來的魚還在缸里養著,干脆等兒子全家回來再吃,這野生的魚在城里難得吃上。前回自己生病一天沒吃東西,還是侄兒到家來發現后送自己去的醫院。這多年全靠侄兒子經常來竄門,屋里的柴米也幫了很多忙,有時王老頭覺得侄兒子比兒子還好。
走在漆黑的小院里,抬眼看看天空,那幾顆星星也被云遮住了,一時索然無味。又坐在凳子上點燃一鍋煙絲,輕輕拍了拍小黑狗的頭,自言自語一句:"你要是能說話就好了。"
在這黑夜中,若老婆子還在,兩人哪怕靜坐著不說話,就吹吹風,也好啊。突然心里又想起了去世十多年的老婆子了,老王頭感到心中不寧。
起身回到屋內,坐在桌邊,從壺中倒出一杯米酒,望著墻面掛著的老婆子遺像,將酒撒了點在地,口里說著:"玉娥仔,你老喝酒了。不知道這多年你在那邊過的怎樣?我怕也要不了多久就來陪你了。兒子他們工作也忙,難得回來,家里連個說話的都沒有,你也托個夢來啊。"
老王頭看著老婆的像,一時癡了,干澀的老眼不覺間有點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