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如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距離八六版的西游記三十年過去了,我看電視的次數越來越少,用手機的次數越來越多,但每次當我看到《西游記》熟悉的鏡頭時,依然忍不住停下手中的遙控器。再回看當年的西游記,特效是如此的簡單,好多個妖精都是同一張熟悉的面孔。
到如今,我們已經可以不需要走遍大半個中國,一席綠幕就能拍攝出林海雪原和大漠孤煙,我們有足夠的攝影師和特效,有足夠多的群演,不需要一人多角,但在這個特技如此發達的年代,卻再也無法拍出這樣的《西游記》。
那時經費緊張,每天五毛錢吃飯預算,四個人,一匹馬,一臺攝影機,一個攝影師,九九八十一難,走遍了大半個中國,不為名,不為利,只為了完成這部作品而已。
我們常常感動于一些情懷,是因為在這個年代,人們越來越難以做到僅僅為了一種情懷而不辭辛苦不求回報,因此當看到這種情懷時,便格外感動。
人們都困惑,為何現在的拍攝技術越來越好,裝備越發精良,好的作品卻越來越少?
因為觀眾也孤獨。
這個年代的人越發的孤獨,我們看慣了各種特效,各種盛世美顏,我們并不缺少那些視覺上的沖擊,我們更想看到的是直擊心靈的作品,希望看到能夠與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產生共鳴的作品。
每一部作品的大熱都不是沒有理由,那也流芳百年的經典也絕非浪得虛名,因為他們經得起時間的推敲,他們喚得起心底的感動。
每部作品的背后都著不為人知的心酸,但并非每個故事都有機會講出來,也不是每個故事都可以被人記住,人們最擅長的事情便是遺忘了。
前兩天,六小齡童老師在微博上轉發的一篇文章《白龍馬已死,孫悟空老去,大鬧過天宮的英雄們終于被拋棄在遺忘里》讓我們看到了那些老演員現在的境況,西游記的導演楊潔至今還住著一棟沒有供暖的筒子樓里,多年后那些帶給我們感動的老演員們都已經被遺忘在時間里。最心酸的莫過于楊潔導演在自傳中曾寫到過的那匹陪師徒四人走過九九八十一難的白龍馬。那匹曾經意氣風發的小白龍,陪師徒四人跋山涉水,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拍攝中甚至有好幾次都深陷險境性命堪憂,卻在拍攝結束時被和道具一起送到拍攝基地供人觀賞合影,基地的領導明明答應好節目組好好照料這位陪著唐僧上山下海的功臣,但事實上它卻一直被關在一做陰寒潮濕的小洞窟。后來導演再三懇求希望這匹馬能夠被好好照料,卻只得到領導一句“馬活不了多久,它也該差不多了”
十年后,楊潔再見白馬,它已奄奄一息,它全然不像那個意氣風發的小白龍了,只是一個被拋棄的垂暮的老者。她們含淚相望,卻不知那已是最后一面。
后來,他不知道被安葬在何處,或許和許多供人參觀的動物一起,被拋尸荒野。它也曾歷盡久久八十一難,它也曾是那條意氣風發的小白龍。
《悟空傳》中孫悟空說:從今往后一萬年,你們都會記住我的名字,齊天大圣孫悟空。
我以前覺得這句足以撼動天地的話是那樣的震撼人心,后來卻漸漸覺得覺得,其實這句話是那樣的孤獨。齊天大圣不知道,一萬年后,還會有奧特曼,還會有美國隊長,還會有一個又一個的超級英雄出現。孫悟空取得真經后被封為斗戰勝佛,斗,戰,勝,此乃悟空一生所求,至死方休。而悟空勝得過天地,勝得過妖魔鬼怪,卻敗給了時間。
一萬年后故事還在,但聽故事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我是九五后,弟弟零零后,我記得小時候弟弟經常披著窗簾,手里拿著五塊錢一根的金箍棒,假裝自己是齊天大圣。我的表妹是一零后,她們沒有看過86版的西游記,她們不會被那個無所不能的大圣所吸引。
我原諒她,因為不曾了解,所以不曾感動。
這個年代,遺忘是人們最擅長的事情了,當我們無能為力的時候,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去忘記,我去山里支教時給孩子們講課,講的還是《西游記》,我說,你們去看看86版的《西游記》,那是我看過最好看的電視劇。我希望當多年后我們這一輩人老去后,以后的孩子們的心中依然記得中國有個無所不能英雄,叫做齊天大圣孫悟空。
我相信《西游記》中最后成佛的不僅是故事中師徒四人,也是那些老一輩的藝術家們,他們真正領會了西游記的真諦,懂得佛的精神。他們一直低調又敬業的過著自己的生活,即使人們遺忘了他們,他們始終不曾忘記本心,他們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從不曾嘩眾取寵。
一部好的作品的定義究竟是什么呢?關注度?銷量?在哲思舉行的征文活動結果出來后,我們收到很多讀者的留言,有的作者說,沒有想到閱讀量只有兩位數,卻能夠獲獎。的確,大多數人的關注固然重要,但真正好的作品是應該值得推敲的,值得品讀的,撥開熱度和人氣的外衣依然能夠看到深度的思考。這就如同我來到哲思的初衷,也是我仍然堅持著哲學的原由,即便在這個哲學日漸式微的年代,有那么一群人,即便被人嘲笑成瘋子也繼續瘋狂著,即便身無長物也愿傾盡所有投入到學術研究中。
每個行業都是如此,即使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但他們依舊再這世界的某個角落頑強的存在著。
就像是《悟空傳》中孫悟空對著這個世界說的那句話:
“這天地,我來過,我奮戰過,我深愛過,我不在乎結局”
這世間總有風雪,亦有人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