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丨小譚的切片生活

他很孤獨,因為生活中缺少朋友。他并不孤獨,因為他自己可以跟空間對話。

他是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是到了大城市的偽城里人。他在一家不知名的大型汽車配件生產廠里打工,在生產線上重復著操作的幾個簡單的動作,日復一日。至于他生產的產品是做什么用的,他一無所知,反正干活就有錢賺。五年了,從來沒有離開過,干的還是當初來的那個活,就是車間變了,生產的東西變了。算算應該是有快到30的樣子了吧。

下午六點了,看看手上廉價的運動型電子表,終于到吃飯的時間了。干了一天的活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的飽點。食堂并不貴,五塊錢一餐,刷卡的,米飯隨便加,三個菜。他吃起來還是比較順口的,至少這里最次的飯菜都要比家里的花樣多。每當每天的這個時候他都會感覺很幸福。大多數的工友都已經吃膩了食堂的飯菜,晚上都跑到外邊去吃,但是他沒有。很多工廠都是不提供晚餐的,但這個廠子例外些,因為這個食堂是專為住員工宿舍的單身漢們準備的,他對廠子里的這個做法還是很高興的,不過說到感激就談不上了。因為畢竟不是只有他自己在這里吃飯。

“老譚,一會兒去網吧啊~!”一個同寢室比他小兩歲的工友睜著大眼睛望著他說“去玩一會吧,咱倆一塊兒”。滿臉的興奮一覽無余,似乎沒有什么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

“不去”小譚很淡定的回答,寢室又不是沒有,跑那老遠花那錢干什么。

“寢室這網速能玩什么,太卡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反正不去。小譚說的很堅決,沒有一點空子。

好吧,我自己去,晚上給我留門啊!說完之后,嘩啦嘩啦的吃完了飯,開心的走了。

小譚依舊不緊不慢的吃著,不知是品味著飯菜的可口,還是享受著生活的愜意。心里想著工友的話,開始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天天玩游戲還是沒長大啊,貪玩。

若大的食堂里只有小譚一個人吃飯了,工友們都出去玩了,或者找女朋友壓馬路去了。只有他在享受他的吃食,慢悠悠的吃著。食堂的工人也終于要下班了,在粗暴的收拾著空了的餐盤。終于吃完了,小譚心滿意足的走出了食堂。

食堂離住的地方不遠,沿途也沒有什么風景,只有他自己。天已經漸漸的黑了,路越發顯的蒼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大伙都出去享受精彩去了,唯獨他自己還在自己的世界里跟自己玩。幾分鐘就到了寢室,只有他自己,很自然的打開電腦,QQ已經是自動登陸了。頭像一直在閃,他知道都是群里的,自己隱身了這么久很少有朋友跟自己聯系的。打開空間,看看動態,沒有任何的新意。最后還是關掉了網頁,躺到了床上。網上的妹子都很神秘,了解了之后對他就沒有興趣了。反正沒有自己喜歡的,懶得搭理。

躺在床上又在想室友玩網游的事情,真有癮,玩了四五年了,還在玩。我要是有這么多時間看看書多好,還能增長點見識什么的。真是浪費了寶貴的時間了。想到這,突然好像頓悟了一樣,從床底下拉出了一箱子的書,挑了一本,翻開了。打開書的一剎那突然很感動,心想這才是真正的生活,要活好就得這樣。想著就躺在床上看了起來,這是一本關于企業車間管理的書,才看了個開頭。翻了幾頁,也不知道看到哪里了,也想不起來了,那就從頭幾頁看吧,無所謂,學習總需要不斷重復的。

看了兩頁,突然不想看了,有點困。畢竟在生產線上站了一天了,該休息一下了。想著的時候就把書扔到了一本,閉上了眼睛,開始睡覺了。

閉上眼睛卻又睡不著,心理想著缺少點什么。于是就在床上引發了強烈的思想碰撞。是到了娶媳婦的年齡了,對象還沒有呢。要不是出來打工,可能老婆孩子都有了,真是可憐。村里的同學們都結婚了,他這個年齡的女性孩子都好幾歲了,哪里還有那么多的資源了。可惡,真應該提前下手,突然想起來他剛進廠的時候,那時候還小,廠子里的人也不多,他工位旁邊的那個女的小麗就不錯,眼睛大大的,還是雙眼皮,皮膚就是有點黑,扎個大辮子好看極了。其他的工友們都說她長的磕磣,但是他倒是沒有感覺像他們形容的那樣,就是一點點磕磣而已。每天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會不經意的看看她,因為這也是他眼所能及的唯一一道風景了。

有一次,他看她,被她看到了,小麗羞紅了一臉,立刻就低下了頭,害羞的樣子讓他心里一動,好像愛情就要來了。她沉了一會兒頭,又猛地抬起來了,直勾勾的看著他。能感受到這是愛的電波,也許就是傳說中的眉目傳情吧。這時他倒是有點心亂了,一下子就把手里的活弄壞了,隨著生產線的急停,工長也過來了,他也從愛情的浪漫中回過神來,嚇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干了這么長時間了也出這問題。工長看著產線上的殘次品狠狠的說,從你工資里扣。然后把廢品帶走了,剩下的是驚恐的他和尷尬的她。

從此以后他再也沒有看過小麗的眼睛,只是用余光淡淡的掃著她。就這樣他在車間里唯一的風景也成虛幻的了。過了不久小麗走了,聽工友們說她結婚了。

愛情消失了,他還在床上品味著這一切,其實當時他應該找小麗好好談談的,至少也應該留她一個電話號碼,說不定跟她結婚的就是他了,然而一切都過去了。

老家的姑娘們都結婚了,父母也沒有那么多的姑娘介紹了,以前自己過年回家都沒有好好的看看人家姑娘,去年回家的時候姑娘們都抱著孩子出來了,都變成了少婦,家長里短的儼然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還是自由好啊,沒有負擔,沒有牽掛,還不用半夜起來給孩子換尿布喂奶粉什么的。唉,這都是以前糊弄自己的想法了,真是無趣。

自己好像總會裂變成兩個人,不同的時間總會有不同的觀點。失眠的時候自己想有個女人在身邊就好了,還能夠釋放一下。自己可苦了自己了,悲催的生活啊。當自己非常的想找對象的時候才發現身邊的姑娘已經名花有主了,就連小麗這樣的都已經要有小孩了,真是沒有天理了。理想跟現實最大的差距就是,一個只在自己的腦子里但是非常的美好,一個在自己眼睛里卻總是很殘酷。

很多東西看到了卻體會不到,例如,看到一對小情侶在一起,就很嫉妒。可是她們到底是甜蜜到什么程度卻很難說,這個的確很讓人好奇的地方。對于姑娘們自己只有遠觀的份兒嘍。

他翻了個身,臉沖著墻,剛好看到自己貼了很久的美女圖片,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膚,漏出來的大腿真是很性感,可惜他不認識她是誰,好像從電視上看過吧。愛誰是誰吧,反正她不會愛上我。

時間還早,上網也沒有什么意思。躺在床上想睡覺卻起不來,真是無趣。生活總是很是無聊,好像現實就是賺錢,其他的事情都因為沒有錢而沒有任何升級和活力。他一下子想起了他上高中時候的生活,每天的節目和現在都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當時自己是在花錢遭罪讀書,現在是掙錢遭罪工作,同樣是遭罪卻是不一樣的產出。那時候物價還是很低的,早飯1.5元就可以吃飽了,老師的工資也很低,一個月才一千多塊錢,并且在這個縣城里這個工資也是人人羨慕的高薪水了。高中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很多的事情都沒能夠自己看清楚就過去了,沒有給自己任何改正的機會。就像他一直喜歡隔壁班級的王姑娘一樣,暗暗地深深的喜歡,每次看一眼就讓他的心都化了。那種感覺真的很甜蜜,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還會有一種害羞的感覺,可惜他真的沒有勇氣去向她表白,因為女神的美只能讓他俯首稱臣,不敢奢求擁有。王姑娘現在怎么樣了他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她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學,也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之后畢業就到南方工作了,現在在哪里真的不得而知了。他很想去找她,但是又害怕她不認識自己,所以終于在糾結了幾個月的時候放棄了。唉,真是悔不該當初,要是勇敢點就好了。也不用單相思幾年而依舊單身了。

看看墻上的電子表已經晚上八點了,是在網上逛逛的時間了。躺在床上也沒有睡著,想想別的竟然也不困了。都是讓這個世界逼得,連睡覺這個愛好都沒心情完成了,悲催。電腦是早就打開好的,QQ也一直在線,就是狀態是隱身而已。群頭像在右下角從不間斷的閃著,似乎流量就不花錢一樣。點擊了查看全部后對話框中的內容就迫不及待的往屏幕中央移動,一眼看去就一個加好友通知算是最合自己心意的,打開一看,女的,廣州的不認識。打開她空間一看,都是色情廣告。真是無趣,他在心里默念著,直接點了拒絕。他沉思了一下,找誰聊聊比較好呢,前幾個聊的不錯的都因為自己家里不能夠全款買房而免談了。真是可惡的世道,哪里培養了這么前衛的女權思想。

網上的世界很紛雜,充滿了誘惑和陷阱,自己對時事一點也不感冒,就算是廠子里的先進什么的也一樣,跟我有神馬關系呢,都是浮云罷了。自己早就不是維護世界和平的人了,還管那些閑事干什么。想看看電影,但是找來找去不知道看哪個好,隨便點一個古裝的吧。鼠標總是很聽話的點開了。網速還可以,畫面里的清朝人說著現代的漢語有模有樣的講著一個故事,十分鐘的時候,他有點控制不住了,真磨嘰,然后順手就用鼠標向后點擊了一下,自己還是喜歡節約時間的,看個開頭,看個結尾好像就差不多了吧,如果不明白再看看中間,就這么回事吧,電影越看越無聊,雷同的劇情,過分討好人觀眾的做作,簡直比我的腎還虛。他自己在心理默默的評價著,好似終于有他表現的了。不禁氣憤的得意起來。九十分鐘的電影,自己看了半小時就結束了,并且感覺索然無味。

真的有些煩躁,自己也有些察覺。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自己的高中同學上大學畢業后到省政府工作的事情,現在已經大小是個干部了,并且已經買房子準備結婚了,找的對象是一個剛剛研究生畢業的碩士生,最最讓他不平衡的就是這個他的準媳婦被分到了他們工廠的研發部門做經理,主管產品設計和質量跟蹤。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會到車間里檢查一下工人的操作和產品在產線上的情況。并且每次去都會走到他面前噓寒問暖個幾分鐘,好像他跟這個經理是同學而不是他的丈夫一樣。他自己也每每感覺到壓力很大,不知道說什么,只是說“是”“嗯”等簡單的回答,而后就帶著幾個“隨從”走了。留下的則是一個紅紅的臉和一顆沒法再平靜的心。

不想想這些,有些嫉妒。小譚總是用這跟我有什么關系來讓自己看的很淡,那又怎樣呢,反正我又不欠他什么,想著想著自己也要是有那樣顯耀的身份就好了,得先從工長做起,然后是段長,然后是車間主任,然后是廠長什么的反正很多呢。怎么做呢?自己也不知道,就知道當官后就有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了。越想越困,竟然睡著了。睡的很香,好像真的實現了理想一樣。

第二天醒了,很平常的一天,照舊做著往常的事情,工友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電腦上的QQ還在一閃一閃的,昨天想干啥好像一點也沒有印象了,沒有心思思考也沒有時間去思考,早晨永遠是忙碌的,上班永遠是辛苦的。跟大家一起去食堂吃早餐,跟大伙一起去上班,似乎在人群里沒有什么不一樣,都是日子,都得過。

吃完飯走出食堂,看了一下時間,好像想起點什么,又好像忘記了什么,眨眨眼什么也沒做。生活照舊。

(完)

2013年5月29日21:4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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