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6.07
【2】
夏遇一直記得那天他被飛馳的車撞倒在地時,腦海里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紀初怎么辦?
如果我不在了,紀初怎么辦?
但是夏遇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痛不欲生的紀初跪在自己身邊,而自己連抬起手為他擦一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
就這樣結束了嗎?
夏遇記得,最初是一片虛無的黑暗,他在黑暗中漂浮,不知過了多久,漸漸的,黑暗的盡頭有了光,有了聲音,有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夏……夏……”
夏遇想,夏什么?是在叫我嗎。
然后他就睜開了眼睛。
突如其來的大片光亮刺得他瞇起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適應。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白花花的墻壁、白花花的被子,然后他看見了手腕上的針管和病號服袖子……
我沒死?
夏遇猛地坐起,然而一陣眩暈又使得他不得不又重新躺下。
“喲,醒了?”一個小護士推門進來,走到床邊熟練地為他調整輸液瓶,“身體感覺怎么樣?這幾天可急死你爸了,班都不上了整天陪著你。要高三了是吧?以后要好好學習……”
“呃……可是我大學都快畢業了……”夏遇有些不確定地打斷了護士的話。
護士驚訝地睜大眼睛:“大學快畢業?可是你爸說你今年秋天是要升高三了啊。紀先生,你說是不是?”她突然回頭向走進來的男人說道。
“麻煩你了,我來照看他就可以。”紀初沖著護士禮貌地笑笑,嗓音有些沙啞。
紀初?夏遇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幾乎是瞪著走進來的紀初。
護士表情還是有點疑惑:“我看著你也不像是大學要畢業的,年紀還小呢,那天你被送來的時候還穿著校服呢。”又轉向紀初,“你兒子平時也這樣幽默嗎?不會是腦子也受到損傷了吧?”
“兒子”?!夏遇停滯太久的大腦一時運轉得不太流暢,一個可怕的想法讓他的大腦險些死機。
“沒有損傷,您費心了。”紀初操著沙啞的嗓音回道。
“不,我覺得有損傷。”夏遇突然說道。
“怎么了小夏,不舒服嗎?”紀初低下頭看著他。
夏遇看著擁有成熟外表和慈愛眼神本該熟悉卻那么陌生的紀初,感覺嗅到了腦神經燒糊的味道。
“有鏡子嗎?”他盯著紀初的眼睛,說道。
【3】
對于紀初來說,紀親夏這個兒子的存在,是他繼續乏味生活的唯一動力,是在夏遇走后他漫長人生的唯一光亮。
然而,紀初沒有想到的是,他生命中的光,似乎總是要以車禍的方式熄滅,留給他漫無邊際的寒冷和黑暗。
他坐在急救室外,看著手里的病危通知單,心像被千百只手揪來揪去,要榨干他最后一滴血液。
后來雖然紀親夏僥幸逃脫生命危險,轉入重癥監護病房,但紀初的心一刻也沒有平靜過。
紀親夏昏睡的時間出奇的漫長,他每日都往醫院跑,沒日沒夜地守著,卻仿佛看不到希望。
最后還是醒了,雖然偏偏是他不在的那一刻。
平時對兒子不善言辭的紀初本想靜靜和紀親夏待一會,好好說點什么以感謝上蒼贊美生命,但是卻被一句話打亂了手腳。
“有鏡子嗎?”少年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鏡子自然是有,立刻遞了過來,紀初看著少年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不禁問道:“怎么了?”
“沒,沒怎么……”夏遇看著鏡子里年輕的完全陌生的臉,一頭的霧水與疑團,“我好像腦子真的受傷了,好多事都記不得了,我……”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又艱難開口,“……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怎么會這樣?紀初眉頭緊皺。
“你叫紀親夏,我叫紀初,是你的爸爸——”
“爸爸”?!這個詞宛如晴天霹靂,夏遇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
“——你是我收養的,正在第一中學讀高二……”
夏遇此刻腦子里一片亂糟糟,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為了突然成了生前對象的兒子而崩潰還是為了這個兒子是收養的而欣慰。
夏遇覺得自己如果去網上投稿一定會成為頭條:
一覺醒來男朋友變成了爸爸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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