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看到屋檐下筑著的的燕巢,是去年清明假期去臺山踏青的時候了。兩只燕子在巢里飛進飛出,時不時的停在巢沿上嘰啾幾聲,看著這兩只忙忙碌碌的小燕子,讓我想起了老家那一窩燕巢。
老家的冬天非常冷,家里不管養什么,都要建一個窩給它們。我家的雞窩是一間半截在地下,半截在地上的房子,俗稱“地窩子”。在春、夏、秋的三季里雞群朝出晚歸,媽媽早上起來就打開雞窩的門,雞群就蜂擁而出;晚上又會三三兩兩的回到窩里,作息時間很有規律。
差不多五月的的時候,跟雞群同出同入的多出一對燕子。
燕子窩砌在雞窩東邊的墻上,還清楚的記得,媽媽有一天跟我說:“雞窩里有一對燕子在筑窩呢。”我以最快的速度鉆進了臭哄哄的雞窩去看燕子的小巢。燕巢才剛剛打了一個“地基”,只有半個雞蛋那么大,甚至還沒有完全干透。只見得兩只燕子不停地進進出出,偶爾看見兩只燕子停在屋頂,情緒高昂的討論著什么,一下子又都飛的無影無蹤了。那幾天,我不是在雞窩里面,就是在雞窩門口,做了一回全程“監工”。就3-4天的時間,一個漂亮的半圓形燕巢就峻工了。
雞窩是沒有窗戶的,所以這一對燕子早上在媽媽打開門的時候飛出去,必須在關門前回到窩里,否則就只能在外面蹲一個晚上了。
老話說“燕子不進惡人家”,燕子會選擇善良、和睦的人家筑巢,被農家稱為福鳥。我們也認為它會為我們帶來好運氣,所以家里人都特別關注這一窩“小鄰居”,不管是誰都要先確定燕子已經回窩,才會把雞窩的門關上。
五、六月時,總會有一只燕子在巢里臥著,因為它們開始孵蛋了。剛開始看到我在她們的巢下仰望他們,警惕得轉動著腦袋,緊緊的盯著我,不安的挪動著身體,好像隨時準備要攻擊我似的。后來,見我沒有惡意,只會歪著頭,看我兩眼,便縮回窩里了。
焦急等待中的某一天,小燕子們破殼而出,五只燕娃子光溜溜的,沒有毛,也不睜眼,最顯眼的就是鑲著白邊嫩黃色的嘴,只要感覺一點動靜,就無比大地張開嘴。還很虛弱的脖頸晃來晃去,一會兒就要縮回去休息一下,一個縮回去了,一個又伸出來,此起彼伏的很是熱鬧。
有了這五只小燕子,它們的爸爸媽媽忙不迭找吃的回來,飛進飛出的頻率高了很多。好奇心促使我,站在一個小凳子上,偷偷地把一粒饃饃渣子喂給其中的一個吃,它一口吞了去,瞬間噎住了,嚇得我手足無措立即就逃竄了。后來看到小燕子都還在,才放下心來,以后再也不敢亂來了。
慢慢得,它們就睜開了眼睛,嘴巴變小變尖,漂亮的羽毛也慢慢長了出來。時不時的,它們排排站在巢沿上,脖子下面一小片兒是紅色的,肚子是白色,頭上和后背還有剪刀一樣的尾巴都黑的泛著光,儼然是五們身著優雅燕尾服的小紳士。
突然有一日,燕子窩里什么也沒有了,小燕子已經跟著爸爸媽媽們飛出去了。過不了多久小燕子將會在別處筑起自己的小窩,心里有些難過,不知道它們還會不會記得這里的小窩,和我呢?
一場秋雨之后,小燕子們會在一個夜晚離開北方,飛去溫暖的南方過東,最遠的時候能飛到南半球。很多年,燕子和巢都在,有時候它們會住進上一年的舊巢,有時候會筑新的。長途跋涉之后的它們經歷了一路的風雨,會比以前更加的恩愛,也會準確的找到上一年的筑巢地,不得不說它們念舊而且專一的。
有一年,還在那個地方,整齊的排了三個大小不一的燕窩,我想那應該是分別是老、中、青三代的家吧。很少會群居的燕子們,是多么的合睦,多么的不想分開,才會一個大家族住在一起的呢!看著小燕子不停的南飛北歸,我也長大了,最后把自己的家安在了溫暖的南方,每年一個來回的路線竟然和小燕子是一樣的。
只要回家鄉,都會到這老屋去走一趟。以前的老物件一點點的被剝離替換了,只留在了記憶中。早幾年回去,在當時房主破舊不堪的雜物間里竟然又看到了一個筑在房梁上的燕子窩,原來它們從來沒有離開過。去年再回去,老屋徹底沒有了,一切都是新的,紅色的磚墻,藍色的屋頂,一堵紅色的大門掛著一把大銅鎖。我知道,燕子會從房頂掠過,亦或做片刻停留,但再也不能在這里筑巢了。
正如我,只能是佇立門外的一個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