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陸小鳳，你若是要進來，走正門便是，每次翻窗進來，卻是為何？”花滿樓笑著說道。
他在斟茶，慢條斯理，拿起茶盞，在鼻尖稍微聞了聞茶的香氣，抿了一口，卻沒有立刻咽下，回味了些許時候，最后才慢慢吞下。
陸小鳳從窗戶里翻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副光景?；M樓的喉頭輕動，茶被咽了進去。他便又拿起茶來抿了一口，唇上沾著茶水，泛著一層光，唇色潤澤，甚是好看。朱顏玉砌的模樣，即使眼睛看不見，眉目卻很是清秀，極其耐看，這景致，怕也沒有哪個姑娘比得上了。陸小鳳搖了搖頭，這段時間真是想花滿樓想的有些魔怔了。
“花滿樓，我每次來，你怎么都知道？莫不是你有貓的耳朵，狗的鼻子？”陸小鳳走上前來，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花滿樓旁邊，拿起杯子，斟了一杯茶，而后一飲而盡，咂巴咂巴嘴，“這茶到底有何好喝？我看你每次喝得很是好看，也十分陶醉，可我只喝得一股子淡味，哪里比得上酒好喝，來的暢快。”
“茶自有茶的喝法，酒也有酒的喝法?！被M樓笑笑，轉(zhuǎn)過頭來，失焦的雙眼盯著陸小鳳，“陸小鳳，你這次又是犯了什么事？躲到我百花樓里來了？”
“誰說我只有每次犯事的時候才來百花樓的，我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么？”陸小鳳被花滿樓盯得有些心虛，明明知道他看不見的。
“陸小鳳，你若是沒事，不應(yīng)該在哪個姑娘床上嗎？或是在哪個酒樓里面，有姑娘作陪？亦或你的相好那里吧？哪里會來找我，我這里可是沒有姑娘的。”花滿樓笑道，溫潤如玉，轉(zhuǎn)過頭去，給自己又斟了一杯茶。
“就你了解我?！标懶▲P把花滿樓斟好的茶奪了過來，一口飲下，“為何你的茶比我倒的要好喝？”陸小鳳覺著有些不大公平。
“哪里來的說法？”花滿樓笑笑，拿回陸小鳳喝茶的杯子，自顧自斟一杯茶，“莫不是別人碗里都是香的？這次又是被誰纏上了？”
“花滿樓，有時候我懷疑，我才是眼瞎的那個，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你?！标懶▲P有些懊惱，“花滿樓，這次，你可一定要幫我?！标懶▲P皺起了眉頭，那人纏著他，簡直就是脫不開身來，自己算是好不容易想清楚一件事，逃過來的。
“你既已提出，想必定是棘手的，我又有何道理不幫？”每次陸小鳳過來，花滿樓知道自己又要開始不太無聊的日子了。這只鳳凰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帶回來一堆事，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算他不去找事，閑事也會過來找他。不過，也虧得這只鳳凰，自己的日子過得倒還算有些色彩?！安恢煞裾f說，這次你又把哪家姑娘招惹了？”這只鳳凰，惹的一堆事里面，十有八九都是漂亮姑娘招來的。
“我真是冤枉得很。”陸小鳳苦笑，“這次并不是一個姑娘?！?/p>
“難道還是幾個不成？”花滿樓飲了一口茶，笑著說道，一臉云淡風(fēng)輕地看著陸小鳳。陸小鳳忽然覺著花滿樓變得不厚道了，竟然看他的笑話。
“是一個男子?！标懶▲P扶額，真是不想回憶起來。
“能讓你這么個逃法的男子，我倒是好奇得很。”花滿樓看不見陸小鳳現(xiàn)在的表情，卻是可以想象，現(xiàn)在他一定摸著自己下面兩條眉毛，皺著上面兩條眉毛，一臉苦相，花滿樓笑了起來。
“花公子，花滿樓，花兄，算是我求你了，別再笑了?！标懶▲P聲音略微夸張，花滿樓笑起來的確好看，雖然經(jīng)?？匆娝?，可怎么就看不厭呢？“趕緊幫我想想辦法?！标懶▲P苦惱。
“不用想了，人已經(jīng)來了。”花滿樓轉(zhuǎn)頭，“若是來了，就不必藏了，不知可否進來一敘？”花滿樓的聲音里透著笑意，對著門口說道。
“不愧是花家七童，若不是別人說你看不見，我定是和陸小鳳一樣以為自己的眼睛瞎了。”門口的人倒也毫不在意，徑直走了過來，坐到了陸小鳳旁邊。陸小鳳本來想挪一下，可一邊是花滿樓，一邊是那人，完全挪不出來??！
“背后偷聽，算得什么英雄好漢？”陸小鳳哼哼，“聽完還不跑，不是傻蛋就是白癡?！标懶▲P表示強烈不滿，這個人真是陰魂不散，“金九齡，你還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打算放過我？”
“我不過是想和你打個賭而已，哪有你說得這般慘烈，不過這次你跑得倒是快！”金九齡笑道，“好茶，聞香入喉，潤極！”金九齡接過花滿樓遞過來的茶水，“花公子，好享受?！?/p>
“六扇門的總捕頭喝過的好茶還不多嗎？花滿樓的茶怎進得你的眼里？”陸小鳳挖苦道。
“此言差矣?！苯鹁琵g笑道，“我若是說這茶好喝，那便是真的好喝，不是什么客套話。自然，我若是追一個人，天涯海角也是要追到的?！闭f完，笑著看向陸小鳳。
“金九齡，你若是非得和我打這個賭，我要加一個條件。若是這案子我查了，我要你在九天九夜里挖九千九百九十九條蚯蚓給我，以后見到我，還要叫我一聲陸大爺，如何？”陸小鳳說道。
“可以，若是我贏了，你以后要幫我九十九個忙，不許拒絕我，并且把你的兩條眉毛剃了?！苯鹁琵g指著陸小鳳的胡子說道。
怎么都和他的胡子過不去？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西門吹雪是，金九齡也是，“好！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金九齡答得很是爽快。
送走了金九齡，陸小鳳坐回桌前，盯著花滿樓。
“陸小鳳，你若是有什么事，就說吧？”花滿樓被這只鳳凰的視線盯得有些受不了。
“花滿樓，你一定要幫我?。 边@一次，陸小鳳真的是很夸張地大叫。
2
陸小鳳開始敘述發(fā)生的事情。
三月，杏花煙雨，可謂江南好時節(jié)。
可是，陸小鳳的心情卻沒有那么明朗，因為他剛剛被人從溫暖的被子里扔了出來，扔他出來的人正是江南最大妓館“時花樓”的頭牌簫九九。雖說蕭九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略微通曉些武藝，可這脾氣也是相當(dāng)火爆的，“死鳳凰，在老娘的床上還想著別的女人，給我滾出去！”
陸小鳳就這樣被丟了出來，他覺得很冤枉。他剛剛想的明明不是女人，而是一個男人，這讓陸小鳳覺得有些郁悶，更多的卻是驚訝。他剛剛想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友——花滿樓。
除了好管閑事之外，陸小鳳認(rèn)為自己的腦子不算太笨。畢竟，若是太笨，早就成一只死鳳凰了。成為一只死鳳凰，可是相當(dāng)不妙的，所以，他選擇比別人稍微聰明那么一點。最近，他和漂亮姑娘在一起的時候，腦子里浮現(xiàn)出來的總是花滿樓的影子。出現(xiàn)一次兩次都不打緊，可這次數(shù)多了，陸小鳳要是再不明白，就真是傻鳳凰了。
什么時候?qū)M樓起了這種心思，陸小鳳扶額，他自己都不知道，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花滿樓的影子已經(jīng)占了他的腦袋。陸小鳳暗暗叫苦，這著實難辦得很，叫他如何是好？叫花滿樓如何是好？一直拿他做兄弟，要是知道他存了這樣的心思，流云飛袖怕是直接甩出來了。
陸小鳳被扔出來的時候，酒還未醒得徹底。在街上走了好一會，才算是完全清醒，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陸小鳳，我想同你打個賭，如何？”來人正是六扇門的總捕頭金九齡，帶著笑意朝陸小鳳走過來。
要是平時，陸小鳳定是二話不說，就賭上了?？善墙袢眨瑒傁朊靼鬃约簩τ诨M樓存了什么心思，想著該如何解決，自然沒有心情理會?！澳忝看味驾斀o我，沒意思，不賭?！标懶▲P拒絕。
金九齡有些詫異，這不太像平時的陸小鳳。要是擱在平時，就算他輸了多少次，陸小鳳定還是會賭的，看他出丑，陸小鳳就會開心得很。“你這是怕輸給我？”金九齡決定走一出激將法。
“你贏了。”陸小鳳吐出幾個字，轉(zhuǎn)身就走，他得好好想想關(guān)于自己喜歡花滿樓這樁事的解決辦法。
金九齡看見陸小鳳這樣，著實覺著怪異，追著陸小鳳跑了一路。
陸小鳳迫不得已，在路上一面躲金九齡，一面聽他說發(fā)生了什么事，一面想花滿樓。
江南第一山莊發(fā)生了一起怪事。
第一山莊的少莊主洛天騏突發(fā)怪病，臥床不起。作為山莊未來的接班人，洛老莊主自然請名醫(yī)，訪百草，恨不得自己替著受了苦。這名醫(yī)請了不下百位，好藥用了不下百種，可是洛天騏的病沒有一點起色。
這日，有一人敲響了第一山莊的大門，說自己可以醫(yī)治洛少莊主的病。一聽得這話，洛老莊主哪有還顧得上什么，趕忙親自出來，迎了此人。
此人給洛天騏開出的藥中，有一味藥著實奇怪——少女的鮮血一碗。
那時候，洛老莊主哪里會想這么多，兒子的病要緊。便把府中的少女集中了起來，說要是有人獻血一碗，自有賞賜。
所謂，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哪怕是女子。
府里的一個丫鬟站了出來，老莊主忙叫人取了一碗，給那人送過去，好叫他醫(yī)了洛天騏的病。
這一醫(yī)，洛天騏還真是從床上站了起來，洛老莊主可高興壞了，連忙宴請了那人，并送了那人超量的錢財。那人笑著告辭后，洛老莊主趕緊去看自己的兒子，果然一切安好。
洛老莊主覺著上天還是很有慈悲之心的，沒叫他后繼無人。
洛天騏這一天，兩天都很好，和平日里沒什么差別，通情達理?？善搅诉@十五的月圓之日，他像發(fā)了瘋似的，抓了府里的一個丫鬟，吸了她的血，然后昏了過去。
十六日起來看到如此光景，洛天騏自然嚇壞了，趕忙叫人請來了洛老莊主。洛老莊主一來，看到這景象，也嚇著了，趕緊派人清理了現(xiàn)場，把受傷的丫鬟送去醫(yī)治，并封了家里傭人的口。
可世間哪里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件事被官府的人知道了，派下人來查看。老莊主用錢封了他們的口，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氣，卻發(fā)生了一件更加詭異的事情。
第一山莊開始每隔三天就會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每次都會有凄厲的聲音從山莊傳出，雖然說能瞞下去，可終究不是一個長久之法。
洛老莊主這才請了六扇門的總捕頭金九齡過來幫忙查案。金九齡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陸小鳳了，哪里曉得陸小鳳這次卻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著實讓他出乎意料。
“江南第一山莊的少莊主洛天騏我自是認(rèn)識的?！被M樓聽完陸小鳳的講述，“洛老莊主恰好是家父的朋友，我從小也去過那里幾次。若是說幫忙，我倒是可以幫的?！?/p>
“花滿樓，我就知道你不會辜負(fù)我的期待?！标懶▲P笑著，十分得開心，對于他喜歡花滿樓這件事，慢慢來就好。
3
陸小鳳和花滿樓騎著馬，趕了幾日路，總算是到了江南第一山莊。他們剛到達，就看見有人在門口等著，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金九齡。
金九齡笑瞇瞇地朝陸小鳳和花滿樓走過來，“你們也忒慢了些，我在這里已經(jīng)等了兩位足足三日?！?/p>
“那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沒有？”陸小鳳拴好了馬，“畢竟，打賭還是要公平些的?！?/p>
“自然我會告訴你我的發(fā)現(xiàn)，兩位先請進來，慢慢細(xì)說。”金九齡帶著陸小鳳和花滿樓進了第一山莊的大門，繞過了彎彎折折，進了大廳。廳中坐著的正是那老莊主和少莊主，一見來人，便起了身。
“洛伯父，些許時日未見，我替家父向您問好?！被M樓笑著說道，“洛兄，不知近幾日可好？”
洛老莊主連連擺手，“賢侄，我這一把老骨頭，哪里來得好不好？不過是犬子的事情罷了。”
“花兄，說來慚愧，家父近來一直在為了我的事情操心。”洛天騏面露愧色。
“如果洛兄信得過在下的話，可否讓我替你把把脈，略微做些診斷?！被M樓說道。
“若是花兄可以，自是求之不得的，請?！闭f著坐定，把手放在了桌上。
花滿樓亦坐下，搭住洛天騏的手。
“洛兄，你最近是否總感覺血氣上涌，十分不適？果蔬不食，偏好香肉鮮魚？”花滿樓問道，臉上的神色有幾分嚴(yán)肅。
“的確如此?！甭逄祢U回答道，“自從上次那人給我醫(yī)治之后，我也不瞞你，我上月十五吸了我府一個丫鬟的血，而后便對果蔬厭惡幾分，倒是香肉鮮魚十分合我胃口。雖說此事家父已經(jīng)替我掩蓋了，但我心里卻是慌的，若是此月十五，我再如此，那豈不是有違做人的定法？”
“還有兩日便是十五，洛兄如果信得過我，我十五那天便幫你把這病除了去。上次醫(yī)你那人，你可還記著？”花滿樓問道。
“別的記不大清了，就記著他右眼的眼珠是灰色的，不像你我眼珠的顏色，就像那種瞎了眼還被涂過一層白灰的模樣，著實詭異了些?！甭逄祢U答道。
“我記著了，如果我沒有估錯，十五那天你定是還要犯病的，到時候，我也許會用一些比較粗鄙的手段，望你諒解?！被M樓說道，帶著歉意。
“沒關(guān)系，若是能治好我，怎樣的手段都是可以的。總好比現(xiàn)在，提心吊膽?！甭逄祢U苦笑。
“那洛伯父，你能不能同我講講府里人口失蹤是怎么回事？”陸小鳳等著花滿樓講完了話，問道。
“這位……想必是賢侄的好友，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陸大俠？”老莊主開口問道，語氣倒是確信無疑的。
“正是在下。”陸小鳳摸了摸嘴上的兩撇胡子，“不知是否方便和在下敘述？”
“陸大俠，我就這樣同你說吧?！崩锨f主沉思了一會，才慢慢開口 ，“自從吾兒醒來之后，每隔三天就會有人失蹤。我不是沒有嘗試過尋找，也報了官，可是根本就沒有效果。迫不得已，才請了六扇門的金捕頭過來幫忙，倒是沒想到，你會出現(xiàn)，叫我覺著希望大了很多?！甭謇锨f主的臉上這才帶著一些笑意。
“先別急著恭維我，我受不住，我再問你，人口失蹤的時間大多都是什么時候？失蹤的人口有沒有什么聯(lián)系？洛伯父，你可不可以同我說道說道？”陸小鳳問道。
“若是說失蹤的時間，大多都是午夜的時候，府里的人都休息了，只剩下守衛(wèi)還在守夜。若是要說有什么聯(lián)系，我還真是想不大出來，失蹤的人有的是廚娘，有的是洗衣房的浣娘，有的是端茶送水的丫鬟，要是硬生生說有什么關(guān)系，那只能說她們都是女子，并且還未成親。午夜人口失蹤的時候，總還是會有凄厲的聲音響起，這才驚醒大伙去查探的。”洛老莊主如實說道。
“那你記得聲音響起的時候，可有什么特征？”陸小鳳下意識摸了摸嘴上的兩撇胡子。
“我模糊聽得好象是女子被火灼燒發(fā)出的慘叫，實在有些瘆人。”洛老莊主一想起那個聲音，總覺得脊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在下知道了?！标懶▲P答道，“今天著實有些累，不知可否讓在下稍作歇息？”陸小鳳笑著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陸大俠，這邊請，花賢侄，請。”洛老莊主伸手邀請。
“陸小鳳，你現(xiàn)在可以說說剛剛是怎么回事了？”花滿樓折扇一打，笑瞇瞇地問道，“歇息這個借口，著實不地道?！?/p>
“果然還是你了解我，花滿樓?！标懶▲P哈哈大笑，“不過，你無論夏天冬天都拿著折扇是為啥？這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
“自然是裝腔作勢?！被M樓面無愧色的答道，“你倒是和我說說，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花滿樓，沒想到你也不是什么老實人，虧得外界傳你翩翩公子，溫潤如玉?！标懶▲P打趣道，“今兒個這樁事，我還有幾點沒想明白，不過我倒是可以同你說一道江湖上關(guān)于江南第一山莊的八卦?！?/p>
“那只不過是世人被我的表象蒙蔽罷了，就像他們一直以為瞎子不會快樂，可你卻是知道，我每天都很快樂。”花滿樓開口，“你倒是說來，我聽著。”
“的確。花滿樓，我同你說，三年前，第一山莊起了一場大火，我不知你可曾記得？那一場大火，東西倒是沒有燒毀多少，卻燒死了一個人。”陸小鳳假裝神秘地眨了下眼睛，“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時洛天騏未過門的妻子。那日，她正好過來看望她未來的夫婿，江湖兒女倒也沒什么講究，婚前見面不見面的都沒有太大所謂。結(jié)果，那天晚上，天下第一山莊就起火了，這未過門妻子的房間被燒了個干凈，其他殃及的倒是不多，而這妻子卻是被燒得面目全非。洛天騏的婚沒結(jié)成，還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星期。”
“關(guān)于此事，確是存在的。當(dāng)年，家父連賀禮都備好了，結(jié)果出了這事，家父還長吁短嘆了好一陣子?！被M樓答道。
“想不到這洛天騏也是可憐之人哪！”陸小鳳假裝感嘆起來。
“陸兄，你若是要裝，就裝的像一些?！被M樓說道。
“話不可這么說，就算我平時游戲人間，但是同情心我還是有的?！标懶▲P反駁道。
4
十五，疏星，月大如斗，夜半。
房間里傳出了幾聲慘叫。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痛苦，壓抑卻沒有抑制住。
“洛兄，受苦了?！被M樓放下手里的針，把剛剛挑出那只黑紅色小蟲放在了一邊的瓷碗里，拿藥溶了去。
“花兄，不礙事，剛剛那是什么？”洛天騏慘白著一張臉，心有余悸地問道。
“這叫血肉蠱，通過鮮血植入體內(nèi)，想是當(dāng)初醫(yī)你那人，放進你體內(nèi)的。此蠱以血為存，以肉為需。此蠱進入人體初時，中蠱之人定期渴血食肉；中期，中蠱之人喝血食肉會更加頻繁；末期，中蠱之人需日日飲血食肉。一旦中斷，蠱蟲食內(nèi)血體肉，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油盡燈枯，蠱蟲破體而出?！被M樓解釋道，“好在洛兄只是初期，取出便是，我實在想不透，那人和你究竟有什么仇怨，竟這樣對你？”
“江湖哪里會有太平的時候，第一山莊又是風(fēng)口浪尖上的，就算你什么都沒做，也自會有人過來要你的命，你哪里會知道？”洛天騏苦笑道，江湖多是非。
忽然，有聲音傳來，女子尖銳的聲音，似火燒得太疼卻無法逃生而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陸小鳳一聽這聲音，就趕緊跑了出去。自然，花滿樓也跟了出去。出去還不忘說一句，“洛兄，稍安勿躁，先好生休息。”
陸小鳳輕功極好，追到了第一山莊外十里地的樹林，把那人攔了下來。那人見狀，忙把背上的人扔在了地上，準(zhǔn)備繼續(xù)逃跑。也正是此時，花滿樓使出了一記流云飛袖，擊中了那人的左臂。
那人中了一擊，似是惱羞成怒，扔出了三支飛鏢，卻是朝著陸小鳳的?；M樓一急，也想不起陸小鳳會靈犀一指，也記不起陸小鳳曾教過他的靈犀一指，本能反應(yīng)用自己的身體去擋。
好在陸小鳳反應(yīng)極快，扯了花滿樓在身后，用靈犀一指接了這三支飛鏢。
“陸小鳳！”花滿樓喊道，“你怎么樣？！”
“花滿樓，我沒事，飛鏢沒有毒，只是叫那人跑了去。”陸小鳳回答道，“我們先把這人送回山莊，再從長計議?！?/p>
陸小鳳和花滿樓把暈了的人送回了第一山莊，被劫之人是給洛天騏端茶送水的丫鬟。
把人安頓好，陸小鳳道聲歉，面色有些不善，拉著花滿樓進了房間。
“花滿樓，你剛才在想什么，若是你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叫我怎么辦？”陸小鳳生氣極了，剛剛?cè)舨皇撬磻?yīng)極快，花滿樓就會替他擋下飛鏢，那時，他定是會后悔一輩子的。好不容易想明白自己對花滿樓存了何種心思，這時候，要是花滿樓有個什么意外，他自責(zé)一輩子。
“陸小鳳，我沒事，別著急?！被M樓說道，“要是換了別人，我指不定也會這么做的?！?/p>
“是是，你花滿樓多正義，總是把別人放在自己前頭，從來不顧及自己，從來也不想想我。”陸小鳳的聲音低了下來，手慢慢按住了花滿樓，把臉埋在了花滿樓的胸前，“你可知道，那時我有多擔(dān)心你么，若是晚了一步，我自殺都不足以謝罪?；M樓，你叫我怎么辦？”
花滿樓感覺到陸小鳳在顫抖，多少有些尷尬，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這只鳳凰。
“花滿樓。”陸小鳳忽然抬起了頭，而后做了一個連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動作，他親了花滿樓，略帶著撕咬，有些報復(fù)賭氣的意味。
花滿樓愣住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反抗。“陸小鳳，你什么意思？我不是那些姑娘！”花滿樓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滿臉通紅，盯著陸小鳳，雖然沒有焦距。
“花滿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姑娘。今日出了這事，我才算真正明白，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M樓，我喜歡你，我見不得你受一點傷害，尤其還是在我面前。”陸小鳳沒有放開花滿樓，“花滿樓，你可知道，剛剛我有多怕，我怕你受傷，我也怕你因我親你而砸下一記流云飛袖，距離那么近，我哪里還有命再見你？”
“陸小鳳，我把你當(dāng)成兄弟，自不會害你。此事，容我好好想想。只不過，我希望你不要瞞著我獨自一人，我希望你和以前一樣，有什么事情都和我說，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戰(zhàn)。”花滿樓臉上的紅色已經(jīng)退了下來，耳邊的紅色卻沒有消失，說話的語氣溫和卻很堅定。
“好，我答應(yīng)你。”陸小鳳雖然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卻是知道，自己是怎么也舍不得花滿樓受傷害的，“我大概已經(jīng)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如果不出意外，想是明天就知道結(jié)果了?；M樓，你先去睡吧?！?/p>
“好，陸小鳳，你也早些休息。”花滿樓覺著他自己還需要時間來想想今天的事情，第一山莊的事，陸小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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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齡，你今日把我們都叫過來，莫不是你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了？”陸小鳳的聲音有些慵懶，身形也不大端正。
“陸小鳳，你就等著自愿幫我辦理那九十九件事吧！”金九齡笑道。
“哦？那你和我說說兇手是誰？”陸小鳳問道，“若是你推理的和我一樣，我就自愿幫你做那九十九件事?！?/p>
“看來，你也已經(jīng)有答案了。”金九齡笑道，“那我就先來說說，這兇手不是別人，正是你?！苯鹁琵g指著洛天騏。
“金捕頭，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甭逄祢U說道，有些憤怒，“再說了，你有什么證據(jù)？”
“證據(jù)嘛，自然是有的。你的病就是最好的證據(jù)?！苯鹁琵g說道。
“我沒事讓自己生病，那我不是白癡就是傻子?！甭逄祢U諷刺道。
“你的病自然不是白生的。你知道，在你生病的這段時間里，你的父親也就是洛老莊主一定會拼命想辦法治好你的病，因為你是這山莊唯一的繼承人。”金九齡說道，“就算無人能夠治好你，你安排的人也會出現(xiàn)，就是那個敲響你家大門的人，不過，在你血里放蠱這件事，你是沒有想到的?！?/p>
“那我為什么要讓自己受苦呢？好，就算你說的對，我連那個人都不認(rèn)識，何來串通一說？”洛天騏反問道。
“你讓自己受苦，不過是為了爭取時間，在大家都在忙于為你治病的時候，你需要偷出你爹的劍譜。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本劍譜現(xiàn)在在你手上，本來你爹并不準(zhǔn)備讓你修習(xí)這本劍譜，因為不適合你的體質(zhì)，可是你偏偏不服氣，覺得自己既然是第一山莊的少莊主，總是有理由修習(xí)這一本劍譜的。你說，我說得對不對？”金九齡笑道。
“你！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洛天騏漲得滿臉通紅，“這本劍譜是我爹爹今日特意傳給我的，不信，你問我爹爹。”
洛老莊主點了點頭。
“行了，金九齡，還是我來吧?！标懶▲P說道，“這次，我倒是同意你的看法，兇手的確是這位‘少莊主’?！?/p>
“陸小鳳，你不要跟著血口噴人。”洛天騏被氣得不輕。
“洛少莊主，莫氣。你不是要證據(jù)嗎？我一個個和你說來。”陸小鳳笑道，“那本劍譜的確是你爹親手給你的，不過是因為你生了一場病，你爹覺著，把劍譜給你，只要不動用內(nèi)力，平時的強身健體是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說，對不對啊，洛老莊主？”
“我的確是這么想的，不過，你也不能因為這件事，就說吾兒是兇手。就算你陸小鳳在江湖上斷案很準(zhǔn)確，可這樣，你是說服不了我的?！甭謇锨f主說道。
“我當(dāng)然知道，光光這么一個理由，自然是說服不了你的?！标懶▲P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此人并不是洛天騏?！闭f時遲，那時快，陸小鳳的靈犀一指向洛天騏的下盤攻去。洛天騏見狀，連忙護住。只見那時，陸小鳳伸手摘了洛天騏的人皮面具。
面具應(yīng)聲掉地，其他人卻是驚呆了，當(dāng)然不包括花滿樓。
此人正是洛天騏形容的灰白眼，“你是那日醫(yī)治吾兒之人？吾兒呢？”洛老莊主急聲問道。
“你怎么知道的？”那人看著陸小鳳，波瀾不驚。
“昨天我和花滿樓追人，花滿樓的流云飛袖擊中了那人的左臂，只要被流云飛袖擊中的人，無論掩蓋得多好，總是會露出破綻的。昨日，我們把暈倒之人送回來的時候，見了洛天騏，那時候他同我們說了一會話?？墒牵駜簜€早上，我們見到你的時候，你的左手垂下來，動都動不了。我們給洛天騏挑蠱，可沒把他手給挑殘了，你說是不是？”陸小鳳看了一眼那人的左臂。
“不愧為陸小鳳，可是，你也不能證明那些失蹤的人是我抓的，更何況，我抓她們來干什么？”那人笑道，還是一臉平靜。
“是不是你抓的都不重要，可是我卻知道你是誰，你為什么抓她們。”陸小鳳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閣下就是’陰陽面’沈言之，而且還是沈眉的父親，洛天騏本來的岳父吧?！?/p>
“陸小鳳，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都瞞不過你?！鄙蜓灾牶?，哈哈大笑，“那你說說，我為何要第一山莊的劍譜，我又為何要抓第一山莊的人？”
“劍譜不過算是你的一個意外收獲罷了。你抓人不過是為了煉就生死蠱，想你的女兒活過來，可惜，即使是妙手圣醫(yī)，也不可能生死人，肉白骨。你又何必執(zhí)迷不悟呢？”陸小鳳嘆息道。
“陸小鳳，在這一點上，你沒有理由評斷我。我女兒，不過是好心過來看這個少莊主一眼，卻被他府里善妒的茶水丫鬟故意下了迷藥，推倒?fàn)T火，引了火才燒得面目全非。當(dāng)年，所有人都以為我女兒死了，送到我府里的時候，我若是不仔細(xì)，也定以為我女兒死了?？墒?，上天終有好生之德。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女兒的命保了下來。我花了三年，查清了原因，查到了生死蠱的制法?！鄙蜓灾f道，“藥引自然就是少女的鮮血了，這少女自然要到第一山莊來抓，尤其是那個茶水丫鬟，你沒看見她流血時的表情，那叫一個恐懼?？墒?，她哪里會有我女兒痛苦？！”
“那你又何必把其他人也抓走呢？”陸小鳳問道。
“那時，洛天騏正好生病，我再加上幾起失蹤事件，不是更神秘嗎？”沈言之笑道，“我醫(yī)治洛天騏不過是為了放蠱，我也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為他，我女兒才變成這樣，只有呼吸，卻沒有意識。”沈言之說到這里的時候帶著明顯的怒氣，“不過這小子運氣好，叫你朋友花滿樓救了。凡事皆有定數(shù)，既如此，我也想著就不為難他了。把第一山莊的藥引抓夠就行，昨晚正好是最后一個，可也正好被你們抓了個正著，我錯過了生死蠱煉就的時間，怕是我女兒再也醒不過來了。一切都是天意，天要亡我?！?/p>
“那你把少莊主藏在哪里了？”陸小鳳問道。
“陸小鳳，若是我告訴你地方，你可不可以答應(yīng)我一件事？”沈言之說道，“我知道你一向都是重視諾言的。”
“可以?！标懶▲P想了一會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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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姑娘，節(jié)哀順變。”花滿樓說道，面上的哀悼，也是情真意切?；M樓就是這樣一個人，看不得別人受苦，卻也絕對不姑息一切錯誤。
“花公子，我沒事?！鄙蛎嫉哪樏婺咳?，那場火給她帶來的是災(zāi)難，還好面前的人看不見。
沈言之當(dāng)初告訴陸小鳳洛天騏的藏身之處，提出的條件就是讓沈眉醒過來。陸小鳳答應(yīng)了也就不好食言，找了妙手圣醫(yī)，以命換命，沈言之換了他女兒沈眉的命。
陸小鳳記得沈言之最后說的一句話，“為吾愛死，死而無憾。”雖然沈言之這樣是對沈眉的父愛，可是陸小鳳覺得拿來形容他對花滿樓的感情也不為過。
“沈姑娘，凡事想開些。”陸小鳳看著花滿樓在安慰沈眉，“你能活下來很好，所以你要好好活。”的確像花滿樓會說的話，無論多么黑暗，還要向著光明。
沈眉只是道了謝，而后身影漸行漸遠。
“花滿樓，若是有一日，我死了，你會怎么樣？”陸小鳳也不知道為何他要問這個問題。
“那我便愿意為你而死?！被M樓的語氣依舊溫和，卻是不容置疑地堅定，“陸小鳳，我愿意為你去死，就像你會為我去死一樣?！被M樓重復(fù)了一遍。
“所以，你是答應(yīng)了？”陸小鳳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是?！被M樓回答，“我從來不是一個有趣的人，若不是你給我?guī)硇┰S樂趣，我也就這樣過一輩子?？墒羌热荒愠霈F(xiàn)在了我的生活中，我自然也不會放開。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你的存在，我會為你擔(dān)心，一直以來，我以為這是朋友，可是這件事的發(fā)生，卻讓我知曉，我少不得你，我對你，從來不是朋友，我不可以沒有你。但我需要慢慢想一想，然后，好好接受你?！被M樓的耳朵紅了。
“好，我等你?！蔽矣幸惠呑拥臅r間等著你，陸小鳳想著，抿起了嘴角。
“陸小鳳，可以告訴我你在笑什么嗎？”花滿樓問道。
“花滿樓，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見？”陸小鳳說道，“我高興，自然就笑了?！?/p>
…...
還好，以后的日子會有你。
還好，未來還可以陪著你。
還好，你接受了這樣的我。
這對CP出自古龍《陸小鳳傳奇》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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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七年三月十五日
大錢，這篇文章寫了一個禮拜，蘇丹找不到網(wǎng)，現(xiàn)在才傳上來
北蘇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