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環:讓魯隱公死于非命的坑究竟是誰挖的?
魯隱公是魯惠公的兒子,魯桓公的異母長兄。據《春秋公羊傳》的說法,魯惠公死的時候,“幼而貴,隱長而卑”,于是魯隱公暫代國君攝政共十一年,直至被公子翚弒殺。隱,是謚號,“不尸其位曰隱”,魯隱公是一個不終其位、沒有出喪的死無葬所之君。然而孔子的《春秋》為何單選魯隱公元年作為魯國國史開篇?沿著春秋筆法思之,難免讓人細思恐極。
魯國是周武王給弟弟周公旦的封地,原本就有周公輔佐幼主周成王的先例,魯隱公代幼弟攝政原本并無不妥,在位期間內政外交顯示他還蠻親民的,不顧大臣反對跑到海邊去鼓勵漁民打漁,性情寬厚與睦鄰友好。并且在菟裘蓋了房子,表示等幼弟成年即讓位,自己去菟裘養老。這樣的魯隱公不能得善終,真是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情。
《史記?魯周公世家》跟《春秋左傳》是這樣說的:魯隱公十一年,公子翚先跟魯隱公提議,可以替他殺掉已經成年的公子允,即后來的魯桓公,維持魯隱公事實國君的現狀,公子翚自己則要做太宰,被魯隱公當場拒絕。公子翚怕日后公子允即位,知道此事對自己不利,于是又去找公子允,把自己之前的提議反說成是隱公的意思,自請為公子允去殺隱公,公子允同意了。魯隱公定期會去祭神,之后會固定住在附近大臣蒍氏家里。這一年公子翚就趁隱公去祭拜時把他殺了,魯桓公即位,卻把蒍氏當替罪羊治了弒君之罪。
這位表面上主導了整個事件的公子翚是何許人?在東周列國早期的故事里面,公子翚都是代表魯國出鏡。先是魯隱公四年,鄭國兄殺弟、衛國弟殺兄,宋國也在鬧兄弟爭位,“亂臣賊子”的帽子滿天飛,于是衛、宋要會盟陳、蔡、魯一起伐鄭,“魯國大權在公子翚手中,只要他答應即可出兵”;到了魯隱公十年,鄭國反過來會盟齊、魯、許國一同伐宋,說服公子翚親自帶兵,替魯國得回兩座城池;及至魯桓公三年,公子翚曾去齊國替魯桓公迎娶齊侯女文姜為夫人,之后就名不見經傳了。已經達到“亂臣賊子”標準卻沒有獲得這項稱號的他似乎是得以善終。
事件的最大受益者魯桓公貌似僅只順水推舟,實則是個心機boy,幕后推動事件發展的關鍵人物應該是他才對。做了十一年的冷眼旁觀者,此時的公子允對魯隱公的朝政時局早已洞若觀火,該如何自處也是了然于胸。單看公子翚在魯隱公一朝絕對是掌兵的權臣,在魯桓公早期威勢不倒,但娶親之后便再未出現,數次用兵都是魯桓公親力親為,公子翚的淡出原本就是魯桓公的刻意安排也未可知。只是對人畜無害的魯隱公,下手未免太狠了些,而魯隱公一支的后人也就此隱沒了。想來正是因為一心要誅殺魯隱公的人是后來的正牌國君,《春秋》要為尊者諱,對枉死的魯隱公又心懷不忍,才如此以示褒貶。
魯隱公的面目是模糊不清的。說是攝政,但已是事實國君;也許確實有打算讓位,但公子允已經成年卻沒有讓其心安的安撫動作;公子翚表明了那樣危險的意圖之后立即反對,卻既無力約束其野心、又無力保護自己。作為受害者,悲催的似乎都沒得到更多同情,也沒有人為他鳴一聲不平。也許就如同一介匹夫身懷重金卻無力自保這本身就是罪過一樣,徒為王子貪戀國君權位卻無力經營也是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