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聲名狼藉的父親(6)(連載)

【15】

2008年是奧運年,奧運會除了讓我們村里的礦山停了幾個月產以外,倒也沒什么大損失。那年還是個選舉年,選舉對我們村的意義可比奧運會大多了。

這次選舉,我爹遠沒有上幾次那么胸有成竹了,現在反他的人太多。村民上訪啟祥被查事件,讓他失了很多民心,人們倒也不是多么同情啟祥,而是氣恨我爹不幫他們跟礦主要錢,再加上他私自寫給魏成龍的那個礦山,平時的狂妄自大,男女關系的混亂,都產生了一些負面效應。

說起男女關系,我爹可是不止一個情人了,趙慧云雖然不錯,時間長了卻也厭倦,再說畢竟半老徐娘,快四十的人了,他又開發了幾個,村里理發的小梅,鎮上按摩的小麗,小學里教書的小灰灰,都是沒結過婚的姑娘。

小灰灰真名叫做小輝,長得漂亮,有文化,是村里很多男人的夢中情人。小灰灰這個名字是我爹起的,為了以示寵愛。

像所有老男人和小女子的戀愛一樣,我爹對小灰灰似父似兄似情郎,寵溺無邊。自打他認識了小灰灰,不但斷掉了我娘,還斷掉了小梅小麗們,趙慧云一時斷不掉,也得偷偷摸摸的相會,因為小灰灰看得緊。

跟小灰灰在一起時,我爹好像年輕了十幾歲,走路腰板挺得更直了,說話中氣變得更足了。

這可能真的跟他喝鹿血酒有關,一百里外的一個山村里有人養鹿,我爹隔幾天就帶著小灰灰去買鹿血,連帶著看風景。

可這事哪能瞞得住我娘,巨大的嫉妒讓我娘做出了一些十分不理智的行為,比如往我爹的鹿血酒里倒點豬血,或者狗血。

上好茅臺,摻著鹿血,狗血和豬血,我爹喝得津津有味。

即便如此,我娘也不知道哭過多少個通宵,她想不明白,用錢砸出來的“貌美如花”為什么如此不堪一擊,錢哪,那可是錢!

我爹在戀愛的百忙之中,也沒昏了頭腦,還知道看住權力,他知道男人沒有事業,就沒有女人,他的小灰灰們,需要愛,需要強壯,更需要錢。

好在他是書記,保住位子,搞定黨員就好。可是黨員的陣地也有所動搖,他發展趙慧云入黨這事,就得罪了不少人。那么多人找他入黨,他偏偏只發展了自己的姘頭,這不是很可氣么。

我爹很慶幸一狠心打掉了啟祥,否則留啟祥到了現在,一定是自己的勁敵。

但是他預測村委會那邊肯定要亂套,村主任人選被好幾撥人盯上,礦山形勢如火如荼,大家都看到了我們家因為權力,眼看著起朱樓,眼看著宴賓客,個個摩拳擦掌。

首先就是那個選舉狂張文生。

說起這個文生,也算我們村里一個著名人物了,他年輕時熱衷入黨,年老后轉戰選舉,年年歲歲,奮斗不息。

文生跟我大伯同歲,趕上了隊長時代的一個尾巴,當過幾天隊長,那幾天隊長生涯,讓他嘗到了權力的滋味。

他太享受那種頤指氣使的感覺了,君臨天下,揮斥方遒,所有人都對他唯唯諾諾,尤其是那些平常高傲的漂亮女人也在他面前低下了頭顱,這實在是讓他心花怒放。

可他這隊長癮沒過上幾天就大包干了,地被分了下去,再沒人聽他指揮是去西山拔草還是去東山使糞。

別人都起早貪黑下地干活,他自己還沉浸在隊長的幻覺里出不來,走路遇見人,他老遠地就昂起頭等著別人跟他打招呼,可人家扛著鋤頭敷衍似地一笑就過去了,這讓他特別失落。

他站在自家地里,看著自己家的苗不如別人家的長得好,他就郁悶,連莊稼也欺負人,我不當隊長你們就不好好長?

好在任何時代,都有權力可追逐,村民自治時代的來臨,有了村書記這樣的權位。他的夢想是再次躋身權貴。

躋身權貴,最好先入黨,于是他就盯上了那個因為跟花翠有染,被我爹一舉打掉的老書記。

他經常拎上半斤燒酒二兩豬頭肉去老書記家串門,企圖用酒肉灌來一個名位。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道道,狗往前刨,雞往后萎,古今一理。

他每次拎著酒肉出門,三個孩子就恨恨地瞪他,家里這么窮,好容易有點錢,買了酒肉,不給家里人吃,非要去給外人吃,孩子們很不理解。

俗話說,開口不打笑臉人,文生和老書記也常常喝得賓主盡歡。人家拎著酒肉上門,你總不能把人家打出去吧?

酒過三巡,文生就開始提自己入黨之事,先表一表自己當隊長時的“豐功偉績”,再感慨一下自己對老書記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敬仰之情,最后再努力發誓入了黨以后一定為村里的百年大計鞠躬盡瘁。

老書記沒喝多以前是清醒的,知道這個文生雖然口若懸河,實際上是個草包,要不是他上過兩天學認了幾個字不至于記差工分,當年的隊長根本輪不到他。

可文生不這么認為,別人眼里的矬子里拔將軍,在他自己看來就是有經天緯地之才,這樣的大才,不拿下個一官半職,實在不甘心。

老書記喝酒前清醒,喝酒后就不清醒了,覺得文生也確實有那么點才華,偶爾也表揚兩句,這鼓舞得文生兩眼冒光,以為自己大有希望。

可老書記酒醒了就又清醒了,覺得文生還是個草包,還是不夠資格進入黨員隊伍,就又猶豫起來。

文生一看又有動搖,就又拎著豬頭肉上門鞏固。固執的人努起力來,是很可怕的。

酒喝來喝去,肉吃來吃去,文生終于還是把老書記喝敗了。

雖然老書記還是認為文生是個草包,但喝了人家那么酒吃了人家那么多肉,這“清醒”再不打點折扣,就顯著不近人情,跟混吃混喝的騙子似的。

老書記終于吐口:“今年就給你入這個黨!”

文生一聽,高興壞了,涕淚橫流,大有范進中舉之態,他跑回家把自己的三個女兒舉起來挨個親了一遍,唾沫星子糊了孩子們一臉。然后在自家院子里轉圈兒舞蹈,仰天長嘯,感慨萬千。

“我張文生也有今天!”

他又去買了二斤豬肉改善生活,看著孩子們吃肉的歡實勁兒,他洋溢著一臉破釜沉舟后的愧疚和得意:

“以前你們吃不到肉,是因為你們的爹想讓你們以后有吃不盡的肉。”

孩子們似懂非懂。

“爹,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以后總能吃到肉了嗎?”

“是,你爹以后入了黨,還能沒肉吃?”

孩子們興高采烈,他趁機教育孩子們:

“自古以來,權力都是頂頂有用的東西!”

文生一家興致勃勃地等著黨員的光環罩到他們的頭上,那段時間,天邊的云彩都是亮的。

等待的這段時間,文生可按捺不住,他雖然沒讀太多書,但自詡讀書人,窮酸文人的毛病學得一樣不少,容易喜形于色這個也學來了。

他要入黨的事,見到誰都得報告一下:

“老三,我要入黨了你知道嗎?”

“老四,我要入黨了呀!”

“老五,我入黨了請你喝酒啊。”

當他又在村里的信息廣播站宣揚自己要入黨時,

我大伯娘適時地提出了入黨的實質性問題 :

“文生,黨員可是要有覺悟的,你入黨后準備干點什么大事呀?”

我大伯娘一邊給人鏟豆腐,一遍看他,圍觀的人也覺得我大伯娘問的問題有高度。

“那是自然,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是這么想的,等我當上了書記,我先把南山嶺上那塊山場要回來,那是咱們村的領土,被人家半袋子小米就換走了,然后再把北坡上的樹栽起來,弄一大片果園......”

光提到領土紛爭,就引來了好事者的熱議。

關于那塊山場,是我們村一個老寡婦改嫁到對面村子帶過去的。

按理來說,寡婦改嫁是不能帶山的。人們開始議論老書記到底收了對面村子的禮還是那老寡婦的禮?到底是收了半袋小米還是半袋高粱?老書記和老寡婦到底什么關系?

我大伯娘在議論聲中推上豆腐車就去了老書記家門口。

“我說書記啊,那個文生在商店門前暢談改革呢,說等他當了書記就去把南山嶺那塊山場要回來。”

“什么?他當了書記?”

“對呀,你培養他入黨,不就是為了將來讓他當書記嗎?”

“狗屁!”

老書記氣得直哆嗦。

文生那年沒能入黨,那年入黨的是我爹,雖然事后證明我爹入黨對老書記的打擊更致命,但歷史永遠不可假設。

沒能入黨的文生氣壞了,他氣急敗壞地去質問老書記為什么出爾反爾,老書記輕飄飄地打發了他一句:

“入黨當然先以村長為先嘍。”

文生氣得直掉眼淚,又跑到了信息廣播站大罵老書記不講信譽:

“我的酒肉都給狗吃啦!他喝了我那么多小燒酒,吃了我那么多豬頭肉,翻臉不認人。”

“你咋罵人書記是狗呢?”

我大伯娘接了他的話茬。

“吃人飯不拉人屎,不是狗是什么?”

圍觀人群心里早已笑得翻江倒海,面上還得強忍著,文生意識到這話說得有點過,但也不想挽回了,索性梗了梗脖子,加強了一下自己的氣憤。

“就是狗!”

文生罵老書記是狗這事當然不會隔夜,我大伯娘很快又傳遞到了老書記耳朵里,老書記端著我大伯娘的豆腐,氣得直跺腳:

“這個混蛋賊孫子,本來想著今年不行,明年發展他,沖這樣,他這輩子他也別想!”

文生喜形于色的毛病讓他馬失前蹄,怒形于色的毛病讓他直接就殘掉了后半生,

【16】

文生入黨這事在老書記這記成了一筆死賬,可老書記也沒輝煌多久就被花翠事件帶成了喪家之犬,末日英雄總是很快被歷史車輪拋下,歷史從來無情。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村后來一直是我爹把持著村里的書記之位,他奉行“順我者昌逆我我者亡”的理念,新的村干部必須是他看中的人物,異類毫不客氣地鏟除,啟祥成了甕中鱉,啟瑞成了哈巴狗,都是明證。

文生不甘心啊,總想著擠到我爹眼前表現一把,要能得我爹提攜,入黨豈不指日可待?

那年冬天,文生拎著小燒酒和豬頭肉去我家,企圖故伎重演,他裂開一嘴黃牙,在月光下笑得諂媚無邊,我爹開門一看是他,再一看手里的酒肉就明白了,我爹可不管什么“伸手不打笑臉人”那一套,直接開罵。

“吃了你的酒肉不給你辦事我是不是也會變成狗?”

“有功夫理理你那一畝三分地去,成天不務正業!”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比我爹大八歲的文生被我爹罵得狗血噴頭,死的心都有了,他拎著酒肉回家,大大的步子踏在地上,“咚咚”作響,我想他那一刻一定對我爹起過千刀萬剮之心。

農村也真是奇怪,不管多小多隱秘的事情,總也瞞不住人。我爹罵文生這事,明明發生于夜黑飛高的暗夜,卻很快就曝白于光天化日之下了。

第二天的村里都在議論文生挨罵之事,大家都覺得這回他可該斷了“爭儲”之心了,入不上黨還怎么辦?

我大伯娘先知先覺地“哼”了一聲:“丑人多作怪,且消停不了呢,等著看吧。”

果然沒過多久,張文生又生龍活虎了。

他死了入黨之心,卻起了爭村長之念。

“我不用你們不行么?我不當那個狗屁書記了不行嗎?我張文生,德才兼備,文武雙全,我憑自己的實力選村長不行嗎?!”

選村長可不是鬧著玩的,那得全村一千多口人一人一票投出來。

那文生也不懼,不就是人么,我一個個去游說還不行?

發了狠誓的張文生成了村里的選舉狂,不論何時何地見著人都得說一句:

“再選舉可得投我一票啊。”

“老嫂子,選舉的時候可得惦著點兒兄弟啊”

為了拉攏人心,張文生沒少給別人干瞎活,自己的地不種去給別人幫忙,哪人多往哪鉆。

他爭選村長那幾年,一直是我爹當書記,我爹當書記,的確不需要太能干的村長,可他看來看去這個張文生也不得意,我爹倒不是害怕控制不了他,他實在看不上他的蠢。

所以張文生努力了兩屆,整整六年,也沒當上村長,第一屆,還有點樣子,拉了一百多票,那可是累吐血拉來的,大部分是他的族人親戚,這些三親六故選村長可不管什么德才兼備,他們的唯一標準就是“是不是咱家人”,村干部有自己家人,總比外人強,即使在家族內部他們也矛盾重重,但那人民內部矛盾,人民內部矛盾可以內部解決,選村長是家族對外大事,必須同仇敵愾。

可拉來拉去他也就這點族人親戚啊,剩下的都是別人的族人親戚,怎么辦?那就只能撬,撬又沒有錢,就開空頭支票。

文生開始亂承諾,比如“你選我當村長,我給你媽辦低保。”

“你選我當村長,我讓你去大隊掃地。”

“你選我當村長,我把你家門口那面墻壘上。”

……

總有那么一些容易蒙蔽的選了他。于是第一次的成績不算難看,當上村長那個五百多票,他一百多票。

就差三百多!

他覺得大有努力空間,剩下的三年時間,又開始見人就說:

“老哥哥,下次選舉,投我一票啊。”

“老嫂子,選舉惦著點你兄弟啊”

平常尚且如此,到了選舉跟前,文生更是整夜整夜不睡覺,他白天到處跑,晚上也不閑著,想著得爭分奪秒,于是大半夜去敲人家的門。

農村人睡得早,半夜敲人門一般都是出了驚天變故,文生不管不顧,常常嚇得人家虛驚一場。

一來二去,村里人都怕了文生,早早地關門閉戶,婦女們在一起閑聊,就聊出一句“防火防盜防文生”來,我大伯娘負責把這句話傳遍全村。

文生第二次選舉票的更少了,只剩下了他那些至親。

那些被他半夜騷擾的人不但不會選他,還得阻止幾個人選他,因為太討厭了。

那些被他承諾的人也轉向了,他們發現,他根本沒有當上村長的可能,一個當不上村長的人,給你承諾金山銀山又有什么用。不但沒用還有負面作用,搞得新村長好幾年不待見他們。

最可氣的是有些親戚和族人也轉向了,竟然投票給外人!

文生氣憤地找上門,他們很坦白地說:“文生啊,你要理解,你沒實力,我們又何必浪費手中的權力?”

.....

“人心真勢力啊!”

文生抹著鼻涕回家的路上,看破紅塵。

其實紅塵哪是他這種人說看破就看破的,有一點他就沒看破,在我們村的選舉,沒我爹的支持,誰能當上村長呢?

【17】

2008年的選舉真是風生水起。

按程序,先選黨支部,文生還得等等再出場。

我爹差一點當不成那個書記,黨員隊伍突然躥起了一只新秀。

新秀叫啟和,是啟祥的弟弟,他參選,顯然有為啟祥報仇的心理。啟和也是村里的老黨員之一,年輕時當過兵,部隊入的黨,這么多年在村里的黨員中很有威望。

此時的我爹確實也心里挺沒底了,全村一共47名黨員,他算來算去能掌控在手里的也就將將過半數。尤其老黨員,對我爹的情緒很大。

黨支部的選舉,第一輪是全體黨員推舉出六個候選人,再把這六個人放到全體村民代表中評議,再推舉四個,淘汰兩個,然后讓全體黨員在四個候選人中選出前三名來,書記從這三人中產生。

我爹“六進四”當然沒懸念,“四進三”也沒進去了,但是四進三的票數很難看,47名黨員,我爹35票,啟和36票,剩下的一個啟瑞,30票。

我爹竟然不是第一。

出現這種情況,我爹的書記之位就懸了。

幸好黨支部的選舉不以票數多少定書記,這樣的情況,如果啟和和啟瑞都自動退出,那書記自然還是我爹的,可是有一個不退,就得看第三個人的意愿,或者三個人都不退出,就得鄉黨委拿意見。

關鍵人物成了啟瑞。

誰都知道,啟瑞和啟祥啟和是本家兄弟,如果他投啟和,我爹就沒戲。

出現了這樣的局面,每個人都很難堪。

我爹的難堪是臉面,他叱咤風云那么多年,竟然失民心失到如此地步。

啟和不是難堪,是懸心,他要當書記,但這局面明顯并不利于他。

最難堪的是啟瑞,他不可能當書記,他也不想,他只想當個小會計就行了,不聲不響偶爾暗度陳倉就很知足,可他現在成了一塊秤砣,他這秤砣加到哪邊,哪邊就贏,自己決定著另一個人的成敗,甚至決定著整個村子的未來。

啟和是自己的哥哥,論感情,他必須投給啟和,而我爹是他多年的恩主,他和我爹之間,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機密。

他也想干脆投給自己得了,誰也不得罪,可投給自己看似誰也不得罪,實際上兩邊都得罪了。

如此大事,你竟然不幫我?

抉擇真特么難!

那幾天整個村里的氣氛都是緊張而詭異的,大街上的人們相見,或神秘相視一笑,或深長一眼相望,兩兩個人常常腦袋碰腦袋嘀咕到一起。

連我大伯娘的豆腐車都寂寞了,不管她走到哪里,嘀咕的腦袋們立刻警惕地打住,夸張地扯一下天氣,扯一下收成,扯一下誰家殺了頭大肥豬。

國家換主席,他們都只淡淡然,國家那么遠,誰當主席不一樣?村里換個書記,可不一樣了,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利弊呀。

我爹也瘋了,出現這種局面,他第一個找的人就是趙慧云。趙慧云還有個很特殊的身份——啟和的小姨子。

他掐著趙慧云的肩膀:

“說,你到底選了誰?”

“選你唄!”

“除了我還有誰?”

“沒了!”

“不可能,你沒選啟和?他是你姐夫!”

“沒有。”

“誰信啊,你親姐夫,你不選?”

“我說沒選就沒選,你不信,我有什么辦法?我又證明不了自己。”趙慧云急了。

“還用你證明?這些個黨員,都在我心里裝著呢,我算來算去,沒你選他,啟和比我多不了那一票。”

“我沒選就沒選,你愛信不信,你可以對不起我,把我晾一邊,我可沒有對不起你,姐夫怎么了,我和姐夫又沒奸情!”

趙慧云說到這就哭了,白凈的大臉上梨花帶雨,豐滿的身體上下聳動。

我爹聽到”奸情”二字,怒氣就消了,他笑了起來。

“你真沒選他?”

“真沒有,我要是選他,明天就讓鷹戳瞎了我的眼,雁叼爛了我的舌頭!”

“好了好了好了,別胡說八道了!我信了你了!”

我爹是真信了,他一看到趙慧云哭就信了,本來他心里也拿不準,來詐她一下而已。

好好的一個女人弄哭了,總是讓人心疼的,我爹趕緊彌補:

“是我不好,不該懷疑你,你別生氣了。”

我爹一道歉,趙慧云哭得更兇了。

“別哭了,別哭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冷落你,我不是人,我薄情寡義,我混蛋還不行嗎?”

趙慧云終于打住哭聲。

“我知道我老了,沒人家小教師年輕漂亮有文化,我也不敢跟人家爭,所以就默默地等著你吧。選書記這種大事,我怎能糊涂呢,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沒了你,我有什么?姐夫再親,比得上肌膚之親嗎?”

這話說的可就太露骨了,從女人嘴里說出來,帶有勾人的力量。

我爹原本的懷疑啊,心疼啊,感動啊,全拋到了九霄云外,他已經徹底淪陷“肌膚之親”這幾個字里了,什么狗日的選舉啊,權力啊,都是浮云,此刻都不如一個女人的肉體來得實在。

男人在情欲面前,女人就是宇宙中心。

我爹以涌泉相報的方式回報了趙慧云的梨花帶雨。

當他提著褲子離開趙慧云家的時候還尚自飄然,這趙慧云,真是讓人離不開,每次一到她跟前就能化掉,這該死的女人,有魔性呢。

我爹順便總結了一下自己的情愛史。

說來說去,趙慧云才是自己的初戀,是這個女人幫他打開了男女情愛的大門,懂得了電視劇里那種恨不同生死的愛戀是真實存在的。人生的第一次啊!

是,他后來是有了小梅小麗小灰灰們,可那是男人的好奇心啊,桌子上擺了好幾種肉,誰甘心總吃那一種?

那小灰灰呢?小灰灰也好,小灰灰是自己人生中采到的最燦爛的一朵花。

恩,對,一朵花!

我爹一路上胡思亂想,他是文化水平太低了,他要是讀過張愛玲的書,肯定能把趙慧云和小灰灰比喻成紅玫瑰與白玫瑰。一個是心口的朱砂痣,一個是床前的明月光。

至于我娘,她永遠都是墻上的蚊子血,衣服上的飯粘子。

那時我娘最高貴的身份,是他兩個孩子的,媽。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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