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約了我在梨花鎮上的虛子河橋墩下相見,我不禁有些納悶,好端端的,怎么要約在這橋下見面呀?
說到這虛子河,離我家不過二三百米,曾經是梨花鎮的象征與驕傲。我至今仍清晰記得孩提時期的虛子河,河水清澈見底,兩岸綠樹成萌、菜畦蔥綠誘人。而今,當歲月的車輪輾過,虛子河的昔日風采早已蕩然無存,生活垃圾、工業廢水等污染,使這條河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臭水溝。
我依約到了虛子河橋的某個橋墩下,阿力還沒有到來。我瞅著眼前這一片烏黑發青泛著陣陣惡臭的水源,四周蚊蟲蒼蠅圍繞,實在連呼吸都覺得是一種困難。到底什么事情,非得約在這種鬼地方?
終于,我看到了身上掛彩的阿力姍姍來遲。
“你這臉這額頭這胳膊都怎么了?”我望著鼻青臉腫,胳膊上還綁著一根繃帶的阿力,一臉驚詫地問到:“這是誰打的?出什么事了?”
阿力沒有回答,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虛子河的遠處,像是在想什么。看他這樣子,我渾身覺得委實不自在,想找借口邀他離開,又不知如何開口。許久,他轉過身:“榮華,聽說你要結婚了?”
“嗯,還在籌備之中,結個婚,不容易啊。”我嘆息。
“這次,想好了嗎?”
“什么想好了嗎?我都這年紀了,這事還能不想?還能不急?倒是女方家的那一關難過呀,反正我身上是一分錢也沒有,家里能籌到的也極有限。只是現在生米煮成熟飯,她也懷上了,還能不嫁過來嗎?”
“你籌不到一分錢?”阿力轉過頭,這話里的意味讓我一時摸不著頭,他不是知道我的狀況么?
“榮華,我也曾經活得很混蛋,你身上有過的所有惡習我都有過,我的前妻,也是這么離我而去的。”阿力幽幽地說到。
我一時接不上話。
“榮華,人,可以混,可是,混得要有度,你知道你混成什么樣子嗎?你混得就像這河里的水。”阿力用另外一支手去摸口袋里的煙盒,掏出來,卻沒有點燃。
如果來這里是聽他這些說教,我覺得實在沒勁,再說,我怎么也比他年長,這臉上怎么也不好過。
阿力突然仰天一嘆,聲音變了腔調:“榮華,你知道我這輩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嗎?就是……就是把江藍帶到了你的面前,就是讓你把她給毀了……你把她給毀了,她,是多好的女人啊?你就不會痛嗎?你就下得去手嗎?你……”說到這里,阿力聲音哽咽地頓住。
見此情狀,我下意識地感覺到阿力也許已經知道了些什么,這是要找我問話了,思及這一點,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心下想逃躲今天的談話,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出適當的借口或理由推托而去,當下便有些手足無措地四下張望,想把心里的那點慌亂給遮掩過去。
“榮華,我是喜歡過江藍,我知道她好,非常地好,可我知道我不是她要找的人,我也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所以我希望以好朋友或好兄弟的身份看著她,看著她幸福。你玩弄她,拋棄她,都可以,可是你,你,居然把她給毀了……你,怎么做得出來……”
“我這身上的傷,是為你受的,也是為江藍受的。為了江藍,我認!我都認!”
“到底是怎么回事?”聽他說了一通,我也該試著問問了。
“到底怎么回事?”阿力慘然一笑,“是啊,你當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當然不知道。人家還以為是我把江藍給害了,找上門來,打我這一頓,其實太輕了,實在太輕了!也是我害了江藍,是我呀,我早就該知道……”
“誰打你?憑什么打你?有種叫他們出來對質。”這都過去好些時日了,原以為早已平息的事情,沒想到還這么沒完沒了。
“對質?還對質?你經得起對質嗎?榮華,你當真是被豬油給蒙了心!你做過什么難道你以為會永遠沒有人知道嗎?你以為沒有證據的指證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嗎?你,還有榮靈,你們都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會不清楚嗎?”聽聞此言,我不禁腳底一陣發軟,臉上自是無法掩飾的不自在。卻見阿力繼續冷哼到:“你放心,我沒有把你抖出來。找到我的只是江藍的一個姐妹,不然,就不只是這身外傷了。”阿力說完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過身冷冷笑到:“江藍不是還有東西在你手中嗎?想必,應該夠你娶妻還貸的。”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榮華,我們的兄弟情緣盡于此日,往后,你,好自為之吧。”
“她的姐妹找你干什么?只是為了打一頓?如果是為了江藍留下來的東西,我可以還給她,我從來沒有貪圖過江藍的任何東西,我更沒有想留下她的任何東西,他們盡可以找我拿回便是,用得著打人嗎?”如果是為了來討要這金錢上的有價之物而前來動粗,我覺得對方實則是在借機報復,便大聲喚住正在離去的阿力:“阿力,感情上的事情我不想解釋,那個女人不是小孩子,成年人的游戲她應該懂,情感上的事情是無法勉強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玩她,她也玩了我,不存在欠不欠。你等一下,今天,最遲明天,我把她落在我那里的東西找出來。我雖是個爛人,但也從不稀罕她的這點東西。如今我聯系不上她,也不希望我的出現激發出更多矛盾,既然你還能與她聯絡,那就麻煩你替我跑一趟還給她吧。”
“呵呵,從不稀罕?”阿力忽然一臉怒容蹭地上前用一只手揪住我的衣領,我本能地一個踉蹌,定神看向阿力的時候,卻見他已緩緩松了手露出極為諷刺的似笑非笑的神態:“呵呵,稀罕不稀罕已經不重要了,你,自己留著吧,慢慢留著吧,留著一輩子慢慢后悔吧。”他仰天一陣長嘯,繼而又低頭拖著哭腔狂笑一頓,這表情這舉動實在瘆人。
我被阿力搞得著實暈頭,不禁又憤然,如果為了那個女人,為了他幫我挨了一頓揍,我可以理解他今天的舉動與言語。但如果為了那個女人留下的那點破東西,說出這種兄弟緣盡的決絕之話,還語帶諷刺話中有話地寒磣我,我委實覺得不該蒙受這層,便一個箭步上前:“媽的,我說了,我不在乎那個女人的那點東西,之前是她留在我那里的,我有說要她的東西嗎?我有說不還嗎?”
“罷了,你已經還不了了,什么都還不了了,永遠都還不了了。”
“什么叫永遠還不了了?感情就是一場賭局,有人贏了就有人輸。我都說了,我不想留著那個死女人的那點東西。”
“死女人?”阿力突然蹲了下去抱頭失聲痛哭起來:“江藍啊,我對不起你啊,是我對不起你啊,是我害了你,都是我,怎么會給你帶來這么一個人,怎么就讓他把你給糟蹋給禍害了呀……天哪,我怎么一片好心偏做了壞事?這一切都是源于我呀,這是我一生的罪孽啊……”
良久,阿力止住了悲慟的情緒緩緩起身,然后從衣服的某處口袋里掏出幾張折疊的紙張塞到我手里:“榮華,你什么都不用還給那個‘死女人’了。是的,她,已經死了。就在前些日子,她死在了產房的手術臺上,至于那個孩子……”
(43)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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