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到頭終有報
咬碎銀牙誓為刀
是非公理無決斷
天網(wǎng)恢恢終難逃
今天講一個關(guān)于殺手和人渣的故事。
江南奇譚? 之? 人渣齊
作者:張國陽
南洼街的人渣齊據(jù)說是齊桓公的后人。然而日子過到后來，幾千年前的一個諸侯王即便他自己復(fù)活了，相信也沒幾個人鳥他。何況他這個來類說不清道不明的人。
人渣齊姓齊那倒是實實在在的，沒有人懷疑過，也沒有必要懷疑。晚清的檔口，正是最貧窮的時候，即便昔日繁華的揚州城也落寞不堪。怎么樣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沒有學(xué)問，沒有經(jīng)濟基礎(chǔ)，沒有人脈資源，大部分老百姓只靠最原始的一身蠻力來換取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但是即便如此，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道德底線還在，大部分人就算餓死，也不會出賣自己的尊嚴。不該干的事打死也不干。
人渣齊之所以叫做人渣齊，就是因為相較于其他人，他就是什么缺德干什么，禮義廉恥對他來說就是個笑話。說他做事不擇手段都是抬舉他了。
比如說，中街老劉頭家窮的就剩一條褲子了，一家六口人輪流穿著出門干活。就這樣一個耗子去了都是含著眼淚離開的人家。人渣齊硬是把那唯一的褲子順走換了二兩燒刀子。氣的老劉頭光著腚攆了他三條街。
再比如，菜場徐二一個月難得生意好了一天，多賺了幾個銅板。興奮之于割了半斤肉?；丶壹毤毲谐伤氖畞韷K燉了，尋思給街坊四鄰每家送兩塊嘗嘗。
可憐徐二五歲的兒子咽了半天口水，想提前在鍋里撈上一塊嘗嘗，硬是讓徐二狠狠的目光給瞪了回去?！岸嗟然貎?，燉的爛了，等你媽回來，再加點土豆，保管你吃的爽快”。
那年頭不是說啥都有，賣菜也是比較單一。徐二在城西賣南瓜，徐二媳婦在城東賣土豆。徐伢子眼巴巴從晌午熬到天黑，終等到媽媽回來了。
徐二媳婦少不得先是對徐二一頓責(zé)罵。半斤豬肉要賣出多少土豆南瓜去才賺的回來。但是罵歸罵，燉都燉了，街坊四鄰也好些日子沒嘗到肉味了。我來切土豆，你好歹先舀點肉湯給孩子嘗嘗。
徐二想想也是，抄起粗瓷碗來到灶臺邊。你猜怎么著，人渣齊正抱著鐵鍋喝湯呢。任是徐二搶的快，別說肉了，沫都沒剩一點。徐二夫妻氣的七竅生煙自不必說。那徐伢子一面舔著鍋沿，一面嚎啕大哭，怎叫一個慘子了得。街坊四鄰聽了還道是他家出了什么意外。
諸如此類偷雞摸狗，坑蒙拐騙，看大姑娘小媳婦洗澡，搶小孩子老太太糖吃的勾當是不勝枚舉。人渣齊是什么缺德干什么。然而那個年頭監(jiān)獄里都沒閑飯養(yǎng)犯人。人渣齊再壞，總歸沒有殺人放火。大家只能眼看他逍遙自在。
眾人盡管恨他恨的牙癢。但是背后捅刀子的事終究還是干不出來。畢竟一條街上一起住了幾十年了。況且老人們說人渣齊小的時候，家里比較富裕。他爸媽為人和善，沒少幫助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后來據(jù)說一伙賊人奪了他家財富。人渣齊一家老小皆命喪賊手。唯有人渣齊僥幸脫逃。說是當時他躲進了老鼠洞里。所以賊人沒能見到他。
這老鼠洞里怎能藏下一個人？盡管有幾個老人家拍著胸脯言之鑿鑿，確信當初是在老鼠洞里把人渣齊拽出來的。但是大家還是只當聽了個笑話。只是自那以后，人渣齊就從一個聽話懂事的小少爺慢慢變成這偷雞摸狗的無賴了。做事的行徑倒是像極了老鼠的賊意。久而久之，大家唯恐避之不及。也漸漸忘記了他的原名，索性叫他人渣齊。
日子過的再難，能活下去總是好的。人渣齊再渣，終歸還害不了大家的性命。只是要人命的事情說來就來。
其時軍閥割據(jù)，地方政府幾易其主。根本無暇也無力兼顧其他。地痞惡霸橫行。誰有刀槍誰是老大。
日子雖然艱苦，但幸許南洼街實在太窮了，任誰也知道沒有油水可撈，所以反而落的太平。只是好運總歸不會永遠都在，要人命的人還是來了，而且來了一堆。
老劉頭的幺兒子是全家唯一讀過幾天書，識的幾個字的人。眼看窮的活不下去了。劉幺硬著頭皮入了小刀會。
這小刀會就好比上海灘的斧頭幫。反正就是亂砍人。這劉幺也是天資聰穎，據(jù)說很快練就一身好刀法，很得幫主器重。著實風(fēng)光過一段時間。
只是后來有人說他愛上了幫主的姨太太。有人說他想騙那幫主的女兒私奔。也有人說他只是厭倦了打打殺殺的日子一成不變?？傊幌氪粼谛〉稌恕５沁@可由不得他了，這上船容易下船難。幫主說了，這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這一日，小刀會幫主沉舟同帶了百十號人，把南洼街團團圍住。然后把所有人逼進一座院落，揚言太陽落山之前不交出劉幺，男女老少殺的一個不留。
時間不等人，太陽終于向西沉了下去。當小刀會的刀準備向眾人的脖子砍下去的時候。劉幺終于出現(xiàn)了。
沉舟同一字一頓的說“你入了小刀會，就永遠是個殺手，這一輩子都是，不被人殺就不要停止殺人。沒有一個人能夠離開，包括我自己”。
劉幺的眼里布滿了血絲，他緩緩的走到沉舟同的面前，然后就從背上拔出了一把刀。
那是一柄比常見的刀要闊上一圈的刀，據(jù)說這是當年張七步用過的刀。這柄刀出自歐治子之手。越王勾踐的魚腸，武侯曹操的巨闕，南俠展昭的湛盧……都道是歐治子是鑄劍大家，也知道名聞于世的三大名劍，卻不知其曾鑄有一柄寶刀，名曰“沉淵”。
你要怎樣？
你就這樣走了，難道不應(yīng)該給我給弟兄們，給小刀會一個交代。
好，我這就給你們一個交代。
話音剛落，沉淵已然出手，刀光過處，長夜一般深邃。劉幺拋刀過頂。雙手反擊自己的雙臂。瞬間封住了幾處穴道。然后雙手平伸，迎向了剛好跌落的刀。于是一雙手齊腕而斷。
盡管提前封住了穴道，血還是流了一地。任是劉幺咬緊了牙關(guān)，臉色還是變的煞白“我已放下殺人的刀，斷了這拿刀的手，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沉舟同盡管見多識廣，還是怔了一怔，驚了一驚。
“兄弟果然英勇，沉某沒有看錯你，然而事已至此，已無法挽回，其實找你只是一個由頭，是大帥需要這個地盤，你本不該回來，現(xiàn)在所有的人只有一個死子”。
然后一幫荷槍實彈的兵就突然奔了過來，把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那個大帥施施然跺了過來“日子過成這樣，不如早死早超生，我送諸位一程”。
刀槍對準眾人，只盯著大帥的手，他高舉的手已待慢慢的放下。只要一聲令下，瞬間便會尸橫遍野。
“你們竟然能做出這般畜生不如的事來，到底有沒有把我人渣齊放在眼里”。
然后那個無惡不作的人渣齊就比大帥更施施然的從人群中踱了出來。
大帥忽然笑了起來，“你就是那個除了沒殺過人壞事做盡的人渣齊？今天我就成全你，只要你殺兩個人，我就破例放了你”。
“好，爽快，我人渣齊等的就是這一天”。
然后他就走到了劉幺的身前，彎腰撿起了那柄沉淵刀。
有人忍不住破口大罵“人渣齊，你還是人嗎，十足的畜生”。也有人嘆道“也罷，也許只有他命不該絕，總算這南洼街還能活下一個人來”。
“我本來就是個人渣”。人渣齊提刀在手，突然臉上沒有了往日那種猥瑣的模樣。“各位鄉(xiāng)親父老，今天就讓大家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人渣。齊某這些年欠大家的今天一次還清”。
他忽然沒有了平時的萎靡不振，以奇特的身形晃了一晃，已然在劉幺的耳邊耳語了幾句。繼而問道“你還能使得了這最后一刀嗎”？見劉幺點了點頭，他不待眾人從詫異中醒悟，已經(jīng)來到大帥身前“三十年了，我人渣齊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三十年前，你們血洗我齊家滿門，今天你們換了個身份又想滅我南洼街，是不是為的是這地下藏的東西”。
大帥又驚又喜，眼里分明噴出了光“你知道東西在哪里？”
“我自然知道，別忘了我姓齊”。人渣齊忽然仰天大笑“只是你們永遠也沒有機會找到了”。
“劉幺，還不出手，讓南洼街的父老鄉(xiāng)親看看你的刀究竟快是不快”。
話音剛落，人渣齊手里的沉淵刀已經(jīng)拋向劉幺，自己背對著劉幺人也整個倒飛過去。
劉幺的臉已漲的通紅。一口真氣提起，用沒有雙手的禿腕夾住了刀，身形拔起數(shù)丈，再從高處躍下，一刀斬過。正劈在倒飛而來的人渣齊的身上。剛好一劈兩半。
這人渣齊的身體一分為二，竟然沒有絲毫的血跡。這劉幺的刀瞬間又劈了幾刀。二分為四，四分八，八變十六……片刻之間這人渣齊真的被剁成了人渣。
這眼前的景象只發(fā)生在一瞬之間，卻是一氣呵成，且是萬分詭異，這人渣齊難道等了三十年臨死之前只為證明自己是名副其實的人渣。
大帥無比驚訝之時，尤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忽見已成一攤?cè)饽嗟娜嗽R的碎沫忽然動了起來。
“不好，快開槍”。
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些人渣竟然化作了千萬只黑鼠，瞬間已將一眾兵勇及小刀會眾人淹沒，每吞噬一人，那些老鼠也自倒斃而亡。繼而沒有了鼠形，恢復(fù)成了肉泥的形狀，方始慢慢的溢出血來。這一役何等的慘烈與悲狀。
南洼街眾人仿佛又聽到一個聲音響起“等了三十年，今天就讓大家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人渣”?！?/p>
時光過的飛快，揚州城又恢復(fù)了一點繁華之氣，最貧窮卻最神秘的南洼街，據(jù)說街底有一座寶庫，然而任是兵荒馬亂，就算有膽去挖城西隋煬帝的陵墓，也沒人有膽闖進這南洼街。
每天天不亮，一個沒有了雙手的人就領(lǐng)著一眾少年在街口練功。街頭的齊家老宅已然翻修成一座祠堂，正廳的堂柜上供著一柄大刀，據(jù)說就是四大名刃之一“沉淵”。
若有外人問起路邊的孩童，這祠堂為誰而建，孩子必然興奮的說道“人渣齊啊，這你都不知道”。這時候，那個領(lǐng)著眾人練武的沒有了雙手的人定會糾正道“他姓齊不假，只是他不是人渣，他是我們南洼街的英雄”。
關(guān)于南洼街地下寶藏的故事，那就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日后且再慢慢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