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 ?錄/【奇幻】《眾星之鑒? 半島亂》 目錄
文/竹一屋
姬睢
眾星至圣之道盡顯于方寸之間,須臾之刻。六海九地再大,每個人最關心的也就是自己身邊那點地方。
對于姬睢來說,他的方寸就是不斷奔波于各個王國和部族。現在,他正坐在前往半島的四輪馬車上。四輪馬車大概是二十年前引入星河王朝的,車門上嵌著的玻璃車窗還明白地標記著外文。車內,燭光搖曳著昏黃的光。映著窗戶,姬睢隱約看到有些蒼老的自己。長時間的來回奔走讓臉龐的主人略顯疲憊,花白的頭發隨意的披散在肩膀上——如同東鄉大多數年長的男性貴族一樣。
大約在三十年前,星河王朝發生了一次值得載入史冊著名的變法。或許是驕傲的民族忍受不住太久的屈辱,在屢屢遭遇來自西南海域東出的挑釁后,星河王朝的人們突然振作起來。當時的星河王號召男人們改由短發蓄為長發,象征對神賜予人類軀體與生命的敬重,從此要丟掉久握在手中的酒杯,爬下用以享樂的床榻。久臥的巨獸沒有病入膏肓,而是抖擻著精神起身咆哮。短短十余年間,星河王朝便安定了周圍野心勃勃的其他諸侯,成功嚇阻了赤練海上橫行的東出軍。
如今的星河王朝雖然不如過去那么精神,但也還算湊合吧。想到這,姬睢心底不禁嘆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這么疲憊和焦慮過。人的記性總是不大好,在度過艱難之后,很容易忘掉一切關于“于憂患生,于安樂死”的警世恒言。就在他出使前,都城那位年輕的朋友還拉著他說這幾天的宴會如何如何,似乎對談判毫不關心。當下最吸人眼球的新聞是娛樂明星的周邊八卦,今天是這個詩人在過去某個時期的墮落,明天是那個舞者愛上了誰又和誰分手的辛酸。從小酒館到上流聚會,這些永遠是重要的談資。沒有人關心王國偏遠的西南角發生了什么——就算想關心,也無從知曉。
姬睢翻著手里的書,心不在焉。王朝組織這次談判,主要是為了協調核桃半島日益加劇的地緣政治沖突。本來星河王朝只要強行介入,要穩定半島局勢易如反掌,可偏偏高層意見分歧巨大,根本給不出明確的指令。與此同時,東桓熊、西桓熊和東出國彼此怨恨由來已久。此前打打鬧鬧的局面在近日竟然有點“假戲真做”的意思。
與星河王朝接壤的東桓熊王朝一直私自研發禁忌武器,但此前還算處于可控的狀態。可近兩年,東桓熊人新大尊的個性太過于鮮明。從上任至今,他一再打破東桓熊部與星河王朝此前的約定,非但立即開啟了禁術的研究,還不斷在言辭上威嚇西桓熊部。萬國裁判所隨后立即宣稱,東桓熊人此舉有悖不久前簽訂的“五王協定”。可是,東桓熊人根本也不打算停下。唉,所謂萬國裁判所,不過像小女孩買平價首飾一樣——沒有的時候想有一個,有了以后似乎又派不上真正的用場。
要說星河決定介入談判的原因,姬睢知道關鍵還是在穩定局勢。一方面,東桓熊人的一系列舉動令西浣熊人和東出人感到十分恐懼,加劇了地區不穩定。盡管多年來東桓熊人從未在令人焦慮的事情上有所放松,但從未如此次般頑固。另一方面,歷史上曾經強大得幾乎征服西陸的東出人正在蠢蠢欲動。據說東出人領袖準備以東桓熊人背棄和平條約為由,大力推進使徒軍隊的合法化進程。想到這,這位臨時委派的使官不禁一陣頭疼。
使徒軍隊只是一種稱呼,其構成事實上仍由人類組成。東出人通過秘法,以太陽神信徒的情念為祭品,使其獲得遠高于常人的戰斗力。之所以被稱為耀斑使徒,是因為這些被轉化的信徒只在有太陽光照耀的地方才能行動,而一旦行動起來就會忠誠無情。歷史上,耀斑使徒時代的東出曾經近乎征服東陸,以一種強大而殘忍的方式。姬睢不敢想象,一個重返“耀斑使徒時代”的西陸會是什么模樣。
“咚!咚!咚!”敲門聲將姬睢的思緒拉回現實。他略略瞟了一眼窗外,試圖探究原因。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透過車窗,姬睢看到自己衛隊長的臉。他又抬眼一望,濃霧遮住了視線,天上隱約映出血月的輪廓。莫名其妙地,外交官的鼻子似乎也有血腥味鉆了進來。他猛地扭過頭來,可發現車廂中所有物體都在應在的位置。
“大人,咱們到驛站了。”
姬睢試圖使煩躁不安的內心冷靜下來,作出有力量的回應。“我知道了。”
說罷,他隨意地抬眼望了望窗外,天很暗,紅月幾乎被云層遮住。縱有千般手段,又真的能夠安撫那些蠢蠢欲動的野心家嗎?此去千里,會有什么樣的遭遇?姬睢千百次這樣問過自己,仿佛危機遲早會爆發,就像整個大陸史上一次又一次無休止的戰火一樣。
最近的一次戰爭,大約發生在五六十年前。圣十字王國的“瘋王”愛德華和東出人推舉的“光之子”趙十一建立聯盟,想要共同稱霸九地。由于其他各王根本沒做好準備,圣十字王國和東出國在戰爭爆發開始時幾乎占盡了優勢。星河王朝戰前已有內訌,加上國力不如東出,因此,幾乎一開戰便節節敗退。諸國在遭到進攻后很快投降,唯獨山巔人憑天險之勢才勉強將“瘋王”的軍隊拒止在凜冽山巔之下。直到山巔人的兄弟摒棄前嫌,帶著強大的軍團從遙遠的放逐之地趕來,才為幾乎敗局已定的戰爭增加了能夠制勝的籌碼。接下來的是婦孺皆知的一系列反攻,愛德華和趙十一最終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代價。但時至今日,星河王朝都無法抹掉對使徒軍隊的記憶。那是,刺瞎人眼的光,震破耳膜的響,太陽底下的不是光明,是鮮血與瘋狂。坊間傳聞,這是一個年邁的吟游詩人所唱出的遺言——他在使徒軍隊的牢獄中被斬去四肢也不肯放棄自己的忠誠——姬睢卻清楚地知道這并非杜撰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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