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好酒的人都有副好酒量,比如,我。
不管是紅的白的黃的啤的,一口酒滑下喉管,兩肋中間的窩口便開始集聚熱力,三叉神經開始遲鈍麻木,任誰坐我對面都會瞬間自帶四輪光圈。五口酒下肚,我扶著鼻梁上的眼鏡,即刻開啟四眼散光模式,對面人影三頭六臂的各種重影,怎么揉眼睛都無法聚焦到一起了。不敢抬頭,因為什么都在轉,不敢走路,因為每一步都有坑???,還是喜歡。
職業關系,我常常被問有沒有故事。十年電商生涯,45萬會員在冊,隨便抖抖灰塵,都能見到人影交錯??墒?,沒有酒,故事便寡淡的如同清水。所以,我設了個規矩,誰要聽故事,必須帶酒來。論酒講故事。
鐵牛兄比較謹慎,工科男,數據控,精通各類技術帖,還有那么一點故作老成的靦腆。握了一罐500毫升的德國黑啤就來了。那罐子我眼熟的很,麥德龍進口食品區常常買一箱送一箱的促銷。沒菜,就著我辦公室里的榴蓮餅,鐵牛兄蹙著眉頭按下手機錄音鍵,我便開講了。
遺失的鉆戒
創業初期總歸是艱難的。我一個人要去工廠拿貨,借朋友的卡片機拍照,三腳貓的功夫用Ps切圖上架,一邊做圖一邊聊天接單,一邊還要詩與遠方的寫點小短文混論壇刷存在感。忙的從早到晚睡不到幾個小時,一天也不過就幾個包裹。
有天不知怎么撞了狗屎運,一單接一單,竟然做了二十票。忙不迭地打包,通知快遞,忙完已經是飯點。晚飯的功夫,我媽突然問了一句:"我早說你那戒指擋事兒,你不聽,今兒怎么想開不戴了?"
我這一看,果然左手無名指上,禿溜溜的沒了戒指,獨剩一圈紅印戒痕。我的“噌"地站起,差點掀翻了桌子:“不好,我戒指丟了!”
我那枚鉆戒,不足二十分,小到我必須站到太陽光下才能觀瞻到它作為鉆石的火彩,戒圈也細,細到我媽一度以為我是弄了根線綁在手指上得瑟。
我就記得領完結婚證時,我倆手里只有我剛排隊唔到手的5000塊住房公積金,還了1300的房貸后,剩下的全部便換了這枚戒指。
選戒指時,店員問我要多大的,我對鉆石的大小一點概念都沒有。張口就要一克拉,好看是好看,可是我被吊牌上的位數給嚇尿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對店員恬不知恥的說了句:"我感覺這個戒指不襯我的手指,我手指太細了,你這有秀氣點的款式嗎?"一秀氣,再秀氣,終于被我找到了這枚最小最細最便宜的戒指。我如釋重負般的說了句:"就是它了"。仿佛真的是我千挑萬選的款式一般。
可不管怎么說,那是我的結婚戒指。
"你不要著急啊,你那戒指小的,一般人都看不到,所以就算丟在路邊,也不會被人撿去的。"我爸一邊在抽屜里開始翻找手電筒準備帶我順著夜路去找,一邊給了我這致命的補刀。是啊,這么小,誰看的到啊…
"興許不是丟路上了,丟工廠了呢?哎呀,這丟工廠更麻煩,你那戒指放工廠,還不如那些零部件起眼呢,更不容易找了。"我被我媽這一句推理重擊到胸口一悶,差點就順不上氣了。
"我今天出門帶手套的,我手套呢?"
我媽幾乎是被我這句話炸到了陽臺上的,但是,晾衣架上的手套濕漉漉的掛在那里,儼然是一幅被翻過來的樣子。如果有戒指,早就順下水道喂魚去了。
我腦子里開始出現我婆婆絮絮叨叨的畫面:“三千多塊啊,可以買個粗點的黃金戒指了,比起你這白閃兒的又富貴又體面,年輕人怎么想的???”
這個被大家都嫌棄的戒指,就這么離開我了?忙著自己生意的老公還在外面應酬沒著家,我怎么交代?對不起,我把結婚戒指弄丟了?
我的榴蓮餅已經吃完了,鐵牛蹙著的鼻頭也放松了??墒牵铱吹剿弥謾C錄音的那個手指握的青筋暴突,我也看到他因為我的停頓而緊張的吞了口水,喉結咕嚕了一下,很是可愛。我灌了自己一口酒,擦了擦嘴邊的白沫,又開始繼續了。
我一言不發,開始拆包裹。抽絲撥繭般的,不放過膠帶黏貼處的每一個邊角,用手抹平包裹袋里的每一處空隙。我爸媽立即心領神會,也開始不動神色的拆。家里儼然變成了考古發掘現場,一片的凝神屏氣。
拆了一個,沒有,拆了又一個,還是沒有。一個接一個,失望越來越凝重。記不清是第多少個,反正已經超過十五個了,我開始接近崩潰邊緣,撒氣的不再輕手輕腳,直接打開包裹就是一個抖落,只聽"叮鈴鈴…"一個聲音,由近及遠的滾落了出去。只見我爸抄起手電筒一個健步的跟上去,啪的一聲五體投地的貼在了地面上,對著沙發底下一陣掃射,然后用掃把掏出了一捧灰出來...
我們仨,對著那捧灰,跟金字塔開掘現場一樣,一層一層的開始刷灰。終于,最后,一個小小的戒指形狀的灰堆,豁然于地面。我媽端來一盆水,我爸把那搓灰往盆里一放,燈光的折射下,一道火彩從水中折射出來,在這之后的很多年,即便我已經有了更大的鉆戒,更多的鉆飾,都沒見過那天晚上那么讓人心神蕩漾的金剛石光澤…
OVER.
這就結束了?大鐵牛有點不高興了,"我還以為會有更曲折的事情發生呢!"
“牛兄啊,你這一罐啤酒的火候,我只能給你這樣的故事哦”
大鐵牛嘟嘟囔囔的收起了手機,離開了我的辦公室,我望著他帶著重影的背影,暈暈乎乎的接了個電話,是雅卓的。
"白富美,我不但有紅酒,還有個比你臉還大的品酒杯,怎么樣?”
"快來!"
我有點緊張。因為之前在照片上看到的她,大紅唇的色號,比我的X牌38號都張揚,氣場都要破屏而出了。我對著鏡子抹上了姨媽紅,倚在公司門口的樓道里,聽著那高跟鞋的噠噠聲,由遠及近,逐漸清晰成一襲黑裙的偏偏風姿。我這才看到,原來,紅的不僅僅是她的嘴,還有她的十指蔻丹,食指和中指夾著的,是一個碩大的酒杯?;《阮愃莆覀冃∨杳卑愕膱A潤有型。我不禁脊梁骨發涼,這是要把我灌醉的意思啊?
我有個征戰酒場多年的老公,所以家里從來不缺各式的好酒。紅酒也是其中一種,各種包裝,各種擺設,各種的名頭,各種的年份,各種的品牌,對我來說都是各種的看不懂。我只知道,我不喜歡有甜度的,最好果酸味強一些,像是直接用葡萄皮碾出來的粘稠感,入口濃澀,到了喉頭卻是滑潤的口感。其他的,便一概不懂了。這么強勢的杯子,也是第一次見。
紅樓夢里妙玉揶揄寶玉要大杯子盛茶的時候曾經說過:一杯曰品,兩杯為解渴,三杯就是飲驢了。我對紅酒杯的概念也是如此,端著整杯直飲的,是酒鬼,二分之一的是裝X,就著杯底的那一疊紅影旋轉搖曳的,看上去才像是專業姿勢吧?
開瓶醒酒的功夫,我給雅卓開了個頭。
AMY
早年,我是靠在各家工廠收外貿尾單做生意的。有時,手上的熱銷帽子出完了,沒貨賣,便會弄些其他的玩意兒。有一年,我在一個做法國單的朋友那里收了一批粒子小抱枕。比毛絨玩具爽滑多了,而且也很環保,對于我這種毛絨過敏的鼻炎患者來說,終于有了個裝嫩賣俏的道具了。
為了不影響我的主營業務,抱枕只用來送,不賣。店里會員積分可以換取。那時,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客服和小庫管,算的上是個初級版的小老板了。某天,客服跟我說,有個人想買我們的贈品粒子抱枕。我想也沒想便回復:“不行”,客服說,這人連續來了好幾天了,說要找老板談談,你知道原因就會賣給他了。鬼使神差的,我真的就坐在電腦前,接待了這個人。
“你好,你知道你的這個愛心抱枕上印的字是什么意思嗎?”
“不知道。”
“AMY,拉丁文里,是被深愛的意思”
“哦”
“這是我太太的名字。”
“嗯,可是這是非賣品?!?/p>
“我跟我太太已經離婚了。”
“哦?”
“我太太是個很清苦的地方出來的姑娘。她原名是張梅花。可是她不喜歡自己的出身,即便我知道她的真名,我也被嚴令禁止叫她的真名。我只能叫她amy。
她過的很苦,事業上爬的很拼。但是我看著她從普通的saleswoman,爬到了direct of sales.她從不回故鄉,也不允許有家鄉的人來造訪。當她成功的將自己身份證上的地址換成這個城市的時候,第一件事,便是剁碎了以前的老身份證。
她給我也起了個法文名,ALVA.并且從此不再提我的中文名。即便在家里我的母親會提到我的中文名,她也會像不認識一樣,仿若沒有聽到。
女兒出生后,她一直沒有給孩子起中文名。因為,她覺得我的姓氏:李,太過于平庸了。
她想給孩子另起一個姓。比如:喬。這樣,孩子就可以叫:喬安。
這成了我們婚姻的導火索。
我無法忍受她這種不可理喻的神經質,所以,我們離婚了?!?/p>
這時,紅酒的醒酒時間到了,我便去抿了一口酒。果然,雅卓還是很大方的。她坐在我的辦公桌邊,側臉整個貼在桌面上,頭發鋪成了半張桌子那么大,隱隱的我能看到桌面上紅唇的倒影。可是,我剛停止敘述,她觸電般起身問我,“沒了?” 我紅著牙口,笑了一下,繼續開始講。
"我們離婚后,她在公司申請到一個公派的機會,并開始著手移民。在孩子的去留問題上,她并沒有爭取什么。我想,緣分既已至此,也不必強求了。
她是在巴黎出的事兒,具體原因不明,看上去是在浴缸里摔了一跤,后腦勺磕到了,現場說滿浴缸的血。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睡了3天了。醫生說,醒過來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我已經不是她的合法丈夫,所以我也沒有允許拔掉呼吸機的資格。
我整理她的行李,有全是哭聲的錄音筆,有到處散落的安眠藥,還有重度抑郁的診斷書。
我把這幾年的積蓄算了下,請國內的朋友幫忙,連著呼吸機包機帶她回國了。
我想方設法的找到了她的父母兄妹,來的第一天晚上,她就醒了,可是她卻不認識圍著她的床站了一圈的那些故人了。
半小時后我才意識到,她好像只記得我。
我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看著我,眼淚大顆的滾落,深情的喚我:'娘…'"
OVER.
我抿完了最后一口酒。雅卓問:“后來呢?”
“后來我把那個粒子心的抱枕送他了,郵費都沒讓他掏!”
“你傻啊,這么漏洞百出的事兒你也信啊?他興許騙你的呢?”
我笑了。
“他用一個故事不過換了個小抱枕,而我用一個故事換了你一瓶酒。你說,誰傻?”
雅卓掏出手機就開始戳屏幕,我以為她要報警。結果她對著電話里吼:“范兒,你別來了,她哄我們呢,就這三腳貓的故事騙了我一瓶八二年的拉菲!什么?你已經在路上了?別帶太好的酒??!行行行,就二鍋頭,不然就太浪費了!”
轉頭,她對我做了一個“永不再見”的表情,便蹬蹬蹬的高跟鞋一路邁開的走了。我有點暈,自然是追不上她的,就趴在桌上小憩起來。
“叭總,叭總,快起來,看我給你帶什么了?”
“二鍋頭,我知道,雅卓剛都說了...”
“何止啊,快看快看!”
哎呦喂,還是范兒最疼我,她竟然帶了炸雞塊,薯條,還有洋蔥圈。
“你跟雅卓說什么了,讓她氣成內樣?”
“有些事兒,會真實到像虛構的?!?/p>
范兒幫我打開了二鍋頭,就著瓶蓋子,我就“齜”了一口55度的白酒,立馬腦袋就大了起來。
“你得給我講個帶勁的?!?/p>
“行”
我咬了一口洋蔥圈,便開始了故事。
婚外情。
那年,我的團隊已經擴展到6個人。客服分售前和售后,庫房分質檢和打包。我負責設計和產品規劃。有天,我前腳踏進公司,售后電話便響了。我接起來,是個男人的聲音。
“我買的女式帽子,今天派送了,能不能攔住它?”
“先生,如果已經開始派送的話,收件人直接拒收就可以了。”
“不行啊,收件人不可以知道我買了這個?!?/p>
“那你跟收件人打個招呼也可以。”
“不行不行,收件人是我老婆??!”
“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等下,我把車靠邊...”
我隔著電話聽到那頭刺刺拉拉的聲音,有點懵。
“我跟你講,我現在情緒很激動,我已經沒法正常開車了,我正在高速上剛剛靠邊停車,這事情你們若是處理不好,我有了三長兩短你們要對此負責的。”
我咬了一口洋蔥圈,又“齜”了一口酒,范兒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溜出一句:
“叭總,我就知道你有這種好料...”
我深知范兒從來沒有著過調的個性,索性也沒有理她,繼續說我的故事。
“我跟我老婆說我要出差了,可是我這個帽子是買給我女朋友的。我要帶她去昆明玩。你明白了嗎?”
“哦!”
“我老婆性格很容易走極端的,你們要負責的,這個事情不是開玩笑的?!?/p>
“嗯。”
“我跟你講啊,我老婆要是看到我在外面跟人家女的講一句話哦,就會...”
“先生先生,您趕緊打住,您在描述您太太的過程中,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如果再耽誤下去,我估計您太太就要殺到高速上來尋你了。”
“好的好的,你們一定要幫幫我。”
放下電話后,我就開始打派件方電話,一直無人接聽,我看著掛鐘上的時間,原來才八點十五分。這個時間點,大多數的快遞都還在分揀包裹,辦公室都是無人接聽的。于是我開始打派件方的電話。不出意外的,照樣是無人接聽。
“這是要出事兒的節奏啊?叭總你跟我說實話,你當時是不是有點小興奮?”
“你能不能別總打岔?”
“好的好的,叭總你繼續?。 ?/p>
“哎哎哎?你這洋蔥圈到底是帶給我的,還是你自己吃的啊,這都快沒了!”
“我這不是緊張嘛,你說的這么慢悠!”
“那你也喝一口,壓壓驚?!?/p>
于是,我跟范兒碰了一杯,我喝杯蓋,她就著瓶子閉著眼睛咕咚了兩口。脖子以上瞬間粉了,歪著頭乖乖的等我繼續說,一幅青澀少女認真臉,隔著我辦公室的落地玻璃,我估計別人看到都以為她在聽課呢。
從南京江寧區分公司負責人手機,到總公司負責人手機,再到浙江某市負責人手機,再到區域負責人手機,我動用了所有能夠利用到的關系,打通了一連串的電話,最終得到的結果是,今天派件員很勤快,他八點就出門派件了,而且,忘了帶手機!所有人,都無法聯系他。
“要出事,要出大事兒???”范兒的長發亂糟糟的,她眼神發散,卻炯炯有神,巴掌拍的震天響。
我跟當地公司的人說,這個原先的收件人因為家庭因素導致情緒上容易失控,很容易造成派件員投訴事件,前面已造成其他快遞公司不少損失,建議你們也謹慎處理,于是,對方公司派了另外一個工作人員,以直線速度直奔原派件點,死守派件員,最終在九點差十分時,將包裹成功的攔截在了收貨點單元門門口。
“額...這是解決了?這么簡單?擦,難怪雅卓說你...”
“解決?你想的太簡單了!”
“什么?這事還沒完?”范兒撥開中分的長發,直接將頭發全都捋到了耳后,仿佛只有這樣,才不會錯過我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快件包裹最終送到了另一位女士手中。女士覺得快遞速度太慢,不滿意,給了個差評。
我們客服聯系無果,便想起來打電話來的那位先生。客服開著免提,開始跟那位男士談判。
“先生您看,這個包裹送慢了其實是您剛開始地址留錯了,也不能怪我們,更不能怪快遞,您看能不能讓您朋友幫忙把差評取消呢?”
“哎呀,我現在在開車的,不方便的。而且我跟你講哦,我這個女朋友啊,很難搞定的,很挑剔的,我很難辦的你知道吧?”
“先生您看,我們老板那天幫您那么一通忙活,幫你把件追回,您看這事情這樣是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我現在在開車啊,我不方便跟你繼續講了啊。你們要不補償點錢給我們,要么就這么掛了哈。!”
“媽蛋!”范兒脫口而出的罵了起來?!斑@賤男落我手里我neng 死他,你信不?”
“你能不能聽我講完?”
“小叭你個窩囊廢,你別跟我說你用錢解決的,友盡!”說完,她還又咕了兩口酒。
我發現我的小瓶蓋里沒酒了,于是我搶過范兒剛咕過哈喇子還沒干透的酒瓶,仰起脖子酣暢的來了一大口。嘴一抹,說:“我搶過了客服的電話,對著電話里只說了一句話:'我他媽知道你老婆電話!'”
OVER
“ 沒了?”
“嗯?!?/p>
“差評呢”
“秒刪?!?/p>
“O(∩_∩)O哈哈~,小叭我要壁咚你!”
話音剛落,只聽“嘭”一聲,范兒就以頭擊桌,倒在我的辦公桌上睡著了。
“小果,小果嗎?快來快來,范兒在我這醉了,快帶她回糖豆學園!喊上雅卓?雅卓嫌我故事不好不理我了!叫上鐵牛?范兒早就覬覦鐵牛的美色,鐵牛來就是羊落虎口啊。你叫上采薇吧!什么?你們也要聽故事?”
小果和采薇來的時候,整個公司都轟動了。原來,她倆竟然....抬來了一副擔架!
“范兒在我這不過是喝高了,那黛玉似的小瘦身子骨,你倆一人抗一條胳膊駕回去得了,擔架?至于么?”
“叭噠同學,你電話里只說范兒醉了,我們無法了解到實際的情況究竟如何。嚴格意義上,醉酒的標準是不省人事,無行為能力,從醫學角度來說,醉酒也有可能造成多種并發癥和后遺癥,為了謹慎起見,我們必須要認真對待!Do you understand?”小果一邊說,還一邊用隨身攜帶的mini百度了醉酒標準給我,各種截圖各種紅箭頭各種分析各種表格,我嚇得連退三步。這個一個半月就寫了七萬多字的學霸讓我實在是難以招架。
“額,采薇,內什么,你帶酒了嗎?”
“叭噠同學,現在是周日下午的14點25分,距離交作業的時間不足10個小時了。作為一個每次都在最后一秒交作業的后進生,我覺得你今天還是少喝點吧?!痹瓉?,我悲催的忘記了,采薇是主編大人的臥底,她是助教啊....
“叭噠同學,我們不白聽。給!”小果伸手就掏出了她倆帶的“酒”。
”....你們,你們,你們違反游戲規則!“
“叭噠同學,你能說這不是酒嗎?"采薇義正言辭的問,
“讀書多了不起???酒心巧克力都能拿得出來!”我欲哭無淚了。
我們仨七手八腳把范兒放平到擔架上。范兒一個翻身,舒服的滾落到我辦公室的幾何地毯上。
小果端著手機,拍了我的正面,側面和背面,然后抄出筆和本子,沖著采薇一個點頭示意,采薇把我辦公卓上的臺燈燈頭“啪”的對準我,胳膊胸前一抱,身子往后一靠,大姐大風范立馬出來了,輕飄飄丟給我一句:“說吧!”
我在強光前低著頭,范兒橫躺在我們仨中間,我就開始交代,哦不,說故事了。
半壺紗
“你們聽過這么一首歌嗎?半壺紗。”
“沒有?!?/p>
“那我放給你們聽吧。”
“歌詞意境很美,歌聲悠揚中有點小憂傷?!?/p>
“這是我曾經的一個買家唱的?!?/p>
“曾經是什么意思?”
“因為我不知道她還在不在了..."
采薇看了看小果,小果看了看我,立馬從座位上彈起來,剝了塊巧克力摳進我腮里。
入口便知,是黑巧克力。光滑的表面沒有一絲甜。我的味蕾開始試著孵化它表面的苦澀,探尋更深一層可能的甜蜜。
網絡詞中有個“活見久”,電商這個行業浮沉了十年,經歷的多了,很難避免偶爾厭世的情緒。
因為網絡,讓人的精神赤裸,情緒放肆,沒有遮掩,沒有避讓。也許你們看到的是充斥各個平臺眾說紛紜的假貨騙局,無良商家的糟糕伎倆,可是作為我們看到的更多是單刀直入的貪婪,蠻橫無理的敲詐,人性中的陰暗面,在這里沒有諱莫至深的隱晦,全都是一覽無余的直白。
正因為如此,你會發現,通過網絡建立起來的一些信任與情分,愈發的顯得至純的真誠。
我經過,情侶開店最后分手。兩個人都跟我聊的很親近,最后孰是孰非我也難以辯駁,因為沒有堅定的站在某一方,最后同時失去兩個人的友誼。
我經過,說好了生意再難做,也要堅強的走下去,相互打氣,至少要熬到上市。結果她逃避到金字塔的那頭,被一個大胡子公主抱。后來連旺旺名都被釋放成“無此賬號”。
我經過,聊了多年的網上姐妹圈子,突然被告知其中一個最近到處借錢,而且總是不還。我當是謠言,沒有理會。結果接到借錢電話時,不知道該拒絕還是該答應,畢竟那個大五位數的額度,令我有些恍惚。
我提醒自己,不要太投入。網絡嘛,總歸是有些虛幻的。每一段的情分,請從一開始就給自己定格為過客這個角色,會最大限度的減少傷害。
我看著她分享戴著我的帽子,優雅的像畫中走出的民國名媛。
也羨慕她剔透空靈的歌聲,總會在后半夜的時候分享到我這里。
我聽過她唱的《半壺紗》,便不愿意再聽原唱。
我看著她賣力的嬉笑,縱情的快樂,似乎在用每一秒在酣暢生命。
然后突然留下那句:化療太痛苦。
我忙問什么情況,丟給我三個字:敗血癥。
我問,嚴重嗎?
她說:哈哈,這不還沒死嘛。
之后,便無話了。
從此之后,她的分享,我不再點贊。
她不知道,那段時間,我常常會在一個人的時候去網上搜索“敗血癥嚴重嗎”“敗血癥是絕癥嗎”“敗血癥為什么需要化療”“敗血癥要吃什么藥”。
甚至,我開始有意的回避朋友圈,刻意的忘記她的存在。直到有一天,我朋友圈里的人數真的已經飽滿到,我發任何一條消息,都能再瞬間沉底,只能通過點擊自己的頭像才能把消息撈到。我也順利的,忘記了她的名字,只記得她的笑。
over
“后來呢?”小果問。
“我不知道?!?/p>
“這就是你的故事了嗎?”采薇把燈關了,眼前瞬間黑了,我看不清她的臉。
黑巧克力在我的舌根處漸漸融化,我感受到它在我喉頭逐漸變形的動態,突然,一陣直充天靈蓋的酒熏氣炸開了我的整個鼻腔。
“你,你這是什么巧克力?”
“我從不喝酒,不太懂,我朋友從俄羅斯帶給我的,好像叫什么:伏特加?”
“郭小果....算,你,狠!"
“叭噠同學,你不要激動啊,小果她不懂酒,所以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哈!”采薇開始打圓場。
我感受到伏特加的洪荒之力正由喉頭灼烈的開始燃燒,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對著郭小果吼道:“郭小果,別以為你胸大我就怕你,你仗著采薇幫你是吧?好,有本事你別走,我找我師妹來!”
“誰胸大?站出來,我保證只看看,不嫉妒!”范兒不知什么時候醒了。
“范兒,你作業寫了嗎?”采薇義正言辭到。
范兒,看看我,看看采薇,又看了看郭小果的胸。自行回到擔架上躺好,吼了一聲:起!
小果和采薇,駕著擔架上的范兒,以10幀/秒的快進速度,射出了我的辦公室,只剩24幀/秒的門幅搖曳,證明曾經有人經過。
經歷了德國黑啤,82年拉菲,二鍋頭以及伏特加侵襲的我,開始頭痛欲裂,于是打開微信,給我師妹珉敏留言:
珉敏,乖,師姐給你的故事已經發你郵箱了,你說既要言簡意賅,又要意猶未盡的要求,我給你的故事里都有了,所以你不用特地飛過來了。再說我們公司地方太小,你也不好停機。最后,聽說英國脫離歐盟成功了,也不知道對油價有沒有影響。讓我妹夫最近飛機省著點開,余點錢出來好給我買酒。
師姐:叭噠
2016.6.26
“主編,我心情特別不好?!?/p>
“珉敏,怎么了?”
“我師姐騙了我。她給鐵牛,雅卓,范兒,小果,采薇都說了好長的故事。可是,我的故事她只給了我四個字?!?/p>
“呃,叭同學最近確實有點懈怠,但是很多問題我們要多角度的去看。你覺得呢?”
“對,我師姐向來最心疼我,她給我的故事一定是最好的!”
2016年6月27日,珉敏同學獲簡書頭條,簡書首頁,最佳超微小說最佳創作獎。小說內容只有四個字:師姐醉了!
2016年6月28日,糖豆客公信,一篇名為:“她從來沒有上過簡書首頁,卻把首頁作者的酒都騙了”的推送,點擊量破10+。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