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個朋友推薦了一首歌《媽媽對女兒說的》,老音樂家楊熙恩的嗓音厚實,真情流露。
很自然地想起了我的媽媽,邊搭著火車邊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物,心里真是十分感動。一兩個月沒跟家里人聯系了啊,看來我也是有點冷漠。
估計我媽現在還是在一家小工廠里面工作,早上騎著那輛當時高三我在學校和家之間往返的電動,晚上吃完晚飯稍微加下班,閑暇的時候會在里面類似KTV一樣點點歌,跟阿姨們開開玩笑,秀秀她那一口只有幾個單詞量的英語,即使發音不標準,她們還是會說我媽是唯一會英語的人。然后我媽就會開始吹起來自己有多么厲害啊,會跟一個小孩一樣笑得彎下腰。我媽可是很可愛的人。
只是偶爾站在她的角度,考慮下拉扯四個小孩的艱辛,心里真會覺得母親真是最偉大的女性。
我想講的是我媽對她兩個女兒的故事以及我自己所理解的感情。
從小一直打架的不是我們這兩個男孩子,而是我那兩個姐姐。我小時候真的很煩我這兩個姐姐,她們過年也會打得不可開交。有時候半夜會吵到整家人睡不著,我爸都有一次險些起來打她們兩個。我媽就老是在一旁哀嘆,罵也不是,打也打不下手。我媽是脾氣很好的人,就是這樣,她偶爾也會很氣憤地抱怨自己為什么生了她們。
二姐小的時候,我爸用一輛老古董自行車載她出門,一個不注意,她的腳被卷進去了。我雖然沒看過,但是我媽會經常講,所以我想象一下都覺得血肉模糊,毛骨悚然。因為這件事,一向不敢跟我爸頂嘴的她也會一直抱怨我爸,就這樣說到我爸不耐煩。
大姐小的時候,耳朵旁邊長了一小塊類似腫瘤的東西,當時嚇了我爸媽一跳。那時候我還小,根本沒什么印象,也是經過我媽的反復嘮叨,我仿佛能看到那個場景:在饑寒交迫的那個年代,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凍紅了臉的小女孩,穿梭于
人來人往的街道,拿著東拼西湊的皺巴巴的鈔票,咬牙把付費單還清了。單憑我貧瘠的想象力,這樣一想都覺得自己莫名感動和受鼓舞。在那種醫療條件不發達的情況下,我姐耳邊那塊小東西還是存留著,這讓我媽又整天地擔憂。
以前我這兩個姐姐讓我懷疑“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這句話,但是我還是不止一刻地相信,我媽有這兩個女兒就覺得很滿足。
我的姐姐們是慢慢長大了,現在感情說不上如膠似漆,但是起碼都懂事了,對我媽也是越來越孝順了。只是有一件事還是一直讓我媽放不下心。
我爸有點重男輕女的思想,對我們兩個男孩挺關心,跟我兩個姐姐基本一年到頭沒說過什么話。我這兩個姐姐個性更是極強,讓我覺得他們好像沒有父愛也能夠活得很棒。關系鬧得真是僵,那種場景就是,我爸進門她們也不會正眼看,而是好像聞風喪膽一樣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間。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好好笑啊,這樣一對比就覺得自己很威風凜凜的感覺。然而我又怎么能理解我媽的感受呢?一邊是自己的女兒,一邊是自己的丈夫,你能明白她多惆悵?
于是我媽一開始就好像在教小孩子一樣,強制我姐得跟我爸打招呼,我姐很沖地說自己沒有爸爸,沒得到父愛之類的話。這些話就像冰錐一樣深深地刺進去,把這個女人的心戳得又痛又冷。
我媽又去找我爸聊,一整天地給他改正思想。我爸又是很固執的人,認定的事情他很難去改變,所以偶爾不耐煩了,他會罵上幾句。在我眼里一直很溫順的母親,是有點畏懼我爸的,然而遇到這件事,她會跟我爸頂嘴。
我媽盡力地去疏通兩邊的關系,然而這兩邊都像鉆不開孔的鋼筋混凝土,從這上面散落的灰塵也足以混濁她的眼眶。有一次聽我五姨講,我媽談到這件事的時候,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流。我聽了以后,心頭也是久久難以平靜。
盡管這在我看來是徒勞無功,但是我看著這個女人卻也是沒有放棄過的念頭。我能感受到我爸跟我姐之間那種關系是多么僵硬,而我媽也是真的盡力在鑿破橫亙在他們眼前的這層屏障。
之后我兩個姐姐外出不在家了,一個打工,一個上大學。估計是長時間沒跟女兒聯系的緣故,我爸偶爾會問我媽關于她們的情況。我有一次看到我爸問完后,噘著嘴迅速轉過頭,假裝看他的電視。我看到我媽笑了,她的眼眶里有淚花。我可以感受到那種幸福,它是如此的微妙。
我在后來,看著我姐開始鼓起勇氣叫我爸吃飯,雖然我當時難以理解她們那種畏懼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會莫名地感動;看到大熱天一個略胖的中年男人揮舞著鍋鏟,汗流浹背后,然后默默地將兩個姐姐喜歡吃的東西放在飯桌上,然后我媽就會是吃得最起勁的那一個。
今年春節,大姐在外打工沒回家。我覺得有點遺憾,我媽就一直跟我講,哎呀,又不是見不到,現在不是有那微信啥的嘛。那時我倒覺得我媽挺現代化,還怕感情因此淡薄了。
有一天,她本來拖著地的,突然停下來,苦笑了一下說,你姐沒回來,媽突然覺得這個家就不太完整,一想到我挺想哭的。
現在兩個女兒是一年才回家一次,我不知道我媽什么感受。我想到我媽跟我爸兩個人就一直在那個小農村里安靜地生活,晚上我媽會戴副老花眼鏡,不熟練地用手戳起手機屏幕里那個微信,盯著我們的家族群。看到那些模模糊糊的字體,她會仔仔細細地端詳一番,一段語音她也會聽上好幾遍。最近我二姐工作不順利啊,大姐實習找工作啊,我媽總有好多話可以講。
我姐以前老覺得她嘮叨,現在做什么都會征求她的意見,即使她的建議總是靠不到重點。
“我雖未譜曉人生,但是憑著希望你幸福的這顆心,我搜尋內心,找到了想要說的東西。”
我媽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她一說起話來很啰嗦。但是我想著,如果不是想著你吃飽穿暖,一個女人何必費勁口舌跟你講無關緊要的事情。
歌詞中有女兒對母親說的一句:我才十八歲,對人生還不太懂。才十八歲,還年輕,也真是容易受傷,但總是有一個人懂你,也真是超級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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